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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千叶武馆

坂本龙马抵达江户,依照父亲吩咐,首先奔内樱田的锻冶桥御门,过了桥往西,来到土佐藩府门前,方脱了草鞋。因有从家乡带来的通牒,藩府里的人马上答应下来,把他带到为他在江户居住安排的长屋。

屋宽近两丈。引路的说有一人与他同住。但那人正好去了蛤仔河岸的桃井武馆,不在房内。

龙马扔下蒙了一层土的行李,一屁股坐下,尘土扑落一地。他扫了一眼屋内,发现榻榻米和壁龛都打扫得颇为干净,像是住着有洁癖的人。他和这种人合不来。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写字台周围堆满了书。是个学问人。龙马心下佩服,问道:“同住的是哪位?”

“您猜。是咱家乡那边来的。坂本公子应该知道。”

“看起来好像是个做学问的。”龙马道。

“也是位剑客。桃井春藏先生的镜心明智流,在江户也是前三位的。”

“哦,他贵庚几何?”

“比坂本公子长六岁,二十五了。”

“是乡士吗?”

“不,不是,是白札。”

“白札”是土佐藩独特的武士阶层,可称为“准上士”。地位在乡士之上,出行时能与上士一样带长矛,但却又不是上士,上士可以直呼其名。而若是乡士,晴天是不能打阳伞的,但白札却和上士一样能撑伞。怪的是,和上士不同,能打阳伞的仅是这个家的当家人,其家人不许打。

“我知道了。”龙马板着脸,点了点头,“那位仁兄一定是面白腮凸喽?”

“您是指下巴?”

“没错,下巴,下巴可像鱼?”

“像像。”那人笑出了声,道,“虽像,但可不是小鱼,而是条大鱼。他生于土佐长冈郡仁井田乡的吹井,自幼好武,起初在家乡随千头传四郎先生习一刀流,后尽得麻田勘七先生真传,到江户蛤仔河岸的武馆后,也是出类拔萃。”

果然是武市半平太,龙马忧心起来。

和在土佐城下以耿直闻名的武市半平太住在一起,让龙马有些忐忑。

当晚下起小雨。

武市半平太如一只被淋湿的老鼠般从桃井武馆赶回藩府时,门房里已有十多个年轻武士候着他。他们个个都是下级武士,称武市为先生。武市本人对这种称呼大为不悦,但私底下随他习武的那些人又只能如此称呼。不管江户还是家乡的下级武士,无不视武市如神明。

“怎的了,来这么多人?”武市目光清澈,扫了众人一眼。

其中一人回道:“先生,今日晌午,咱家乡来了个叫坂本龙马的小子,住进了先生的房里。”

“啊,龙马来了。”

半平太已从龙马兄长的来信中知晓此事。

“龙马是什么人?”

“听说足有一百四五十斤。坂本权平信中只写了这个。”

“那个呆子,说先生下巴像鱼这种胡话。”

“好个嘴下不留情的家伙。”

半平太苦笑,但武士们却严肃得很,道:“我们得教训教训他。”

半平太这才发现,房间角落里堆着一团被子,想是用来整龙马的,要用被子来闷他。

“不得胡闹!”

“我们可饶不了他。已经使人唤过了,马上就到。”

说话间,一个人影映到格子门上。

里边一人拉开格子门,只见龙马直直站在那里。这身形把众人吓得心底发颤。他只系了块兜档布,右手握把长刀。

“你这副打扮是要干什么?小子,你故意捉弄人?”

“并不是捉弄,而是只有这样扮上,才能把你们这帮傻瓜打退。”

“你这个王八蛋!”

众人操土佐方言骂作一片。有人吹灭了灯。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上!”众人一起扑向龙马。土佐的武士自古喜角力胜过剑术,男人个个强壮。房里顿时一片混乱,坐灯折断,格子门扑倒,连柱子都摇晃起来。

以少战多时,与对方扭成一团无异于自取灭亡,所以龙马专踢对方下身。被踢到的无不倒在地上疼得打滚。

厮打了三十分钟,所有人都已气喘吁吁了,终于有人喊道:“龙马被制住了。”

有人用被子将龙马捂住,众人一起扑了上去。龙马在里边连气都不能喘,比死还难受。

“好了,点灯。”

上灯之后,才打开被子,孰不知从里边晃晃荡荡气息奄奄出来的,竟是武市半平太。原来龙马在黑暗中将半平太制服,把他塞进了被子里。

“统统退下。”半平太大怒。龙马偷偷走出了房间。

此事发生后,锻冶桥的土佐藩府中,龙马人气渐长。

“坂本龙马虽不讨人喜欢,却也不可小觑。”

“据说他懂兵法。”

这样的言论流传开来。龙马是光着身子来到门房的,而且,他全身都抹了油。“即便想抓也抓不到,全身滑溜溜的。”更让人吃惊的是,他能在黑暗中制服后来被称为土佐吉田松阴的武市半平太,并将其塞进被子中。

半平太倒不在乎,但那些年轻的下级武士着实吃惊不小,龙马竟全然不把他们视为权威的武市半平太当回事。他们正是对此不快才决定教训龙马,结果却整了半平太,虽说是黑暗中认不清,他们毕竟践踏了自己心目中的权威,简直乱了套。但众人心情反而舒畅起来。况且之后如同做了坏事般蹑手蹑脚逃离小屋的龙马则显得更可笑。

“武市先生毫不介怀,很了不起,龙马也大有意趣啊。”不知他们为何会发这种议论,但不管在什么时代,年轻人总爱尊奉性情干脆之人。他们不喜讲理,而重性情。他们甚至认为龙马了不起。在日后的风云变幻中,土佐的年轻下级武士们,唯龙马和半平太马首是瞻,就是从此时开始的。

半平太度量如海,不仅没生龙马的气,反而视这个比自己小的年轻人为知己好友。

“武市先生,您为何不怪罪龙马无礼呢?”事发第二天,有人这样问。半平太答道:“当年秀吉与家康,能够不怒自威,使人甘心情愿追随。明智光秀虽智谋出众,却不能得人心,所以不能取天下。所谓英雄,便当如此。即便使坏,也总能让人觉得亲近,从而更得人心。龙马便能如此。和他这样的人物争斗,挑事的便是愚人,并无好处。”

“龙马算英雄?”

“初露端倪。”

“但他腹中却无学问。”

“项羽说过,文字仅为记名,只需有英雄气足矣。学问只需让学者读读,听他们讲讲,若觉好,即果敢力行者,便是英雄。定要做学问,徒损英雄气。”

其时武市口中的这位英雄,正在桶町千叶武馆练武场,汗流浃背将长刀举过头顶。

他的对手是武馆主人千叶贞吉之子重太郎,长龙马一岁,细眼。

桶町的北辰一刀流千叶贞吉武馆有一个规矩,那便是,在其他流派取得一定级别而要入其门,需经少当家亲自试过身手,再定阶位。这日重太郎和小栗流目录坂本龙马比的便是这个。

“三局定胜负。”在一旁评判的千叶贞吉话音未落,以身手轻捷著称的重太郎便举刀护胸,前进了几步。龙马一惊,正要改换招式,对方竹刀已然落下,直直击中了他。果然名不虚传,江户的剑术就是巧。龙马落败,一脸茫然。

重太郎自认已了解对方身手。虽说是目录,终究是乡下人的剑法。他松了一口气。龙马瞧准重太郎疏忽之机,往前突袭。他手上竹刀飞快砍向重太郎头顶,如同变了个人。重太郎忙迈右脚,挥刀划圆,和龙马擦身,正要击向他护胸时,龙马变化更快,刀尖下点,击中重太郎下颚。

“停。”贞吉举起手。

一胜一负,算是平手。不可掉以轻心。

“呔!”重太郎大喝一声,举刀过顶。龙马举刀护胸。为诱对方先出招,重太郎不断呼喝,龙马并不理睬。更确切地说,是因为龙马不知从何处下手。论功夫,重太郎更胜一筹。

重太郎步步逼近,龙马节节后退,汗流浃背。

重太郎的竹刀再次朝龙马护腕落下时,龙马握剑的手突然下沉。重太郎看准破绽,敏捷地击中了龙马脑袋。

龙马输了。

之后,贞吉将龙马叫到自己房间,倒上冷酒,并上了下酒菜招待。这在武馆中是没有先例的。

“虽稍嫌拙笨,但能看出你底子很好。一年之后,说不准便能胜过重太郎。”贞吉鼓励龙马。

少当家重太郎有着江户子弟的直爽,二人赛毕,他便唤龙马为“小龙”。这名字少见,让人备觉亲厚。赛毕,他便和龙马到井边洗身子,边洗边说道:“行啊,小子。你这身手,不管是去蛤仔河岸的桃井,还是麹町的斋藤,不,到神田玉池的大千叶,都是出类拔萃的。刚见你时,看你那卷毛,便晓得你小子不简单,果不出我所料。”

日子如白驹过隙,龙马在江户的第一个月,展眼便过去了。他进步神速,功夫越发了得,除了少当家千叶重太郎,在小千叶已经无人可及。甚至有人说,再过半年工夫,他就可当上教头了。

小千叶家有位叫做佐那子的小姐。她乃贞吉长女,小重太郎两岁。佐那子从小就跟父亲练剑,虽女子不得论级别,据说她的功夫是比得上皆传。她肤色微黑,单眼皮,大眼睛,玲珑小巧,颇活跃。这样的姑娘,只有在江户才看得到。后来土佐流传一个故事,说佐那子在上野赏花时被流氓纠缠,被正好从此经过的龙马所救。也有一种说法是,当时龙马救的那个女子并不是佐那子,而是她的堂妹,也就是千叶周作之女光子。这且不论。

佐那子擅长反手攻击。当对手以身高之利击她头部时,佐那子便从正面轻轻将对方竹刀挑起,重心左移,迅速反手,击中对手。动作如舞蹈般优美。

佐那子每天都去武馆。她像是喜爱紫色。防具丝带全是紫色,用紫袴系住白色练功服的下摆,模样如同男儿。她与千叶门下众生都交过手。重太郎总是指名令众人“陪佐那子练习”。而对方总认为她是女子,有所谦让,却往往败下阵来。

但重太郎考虑到对方的面子,不会毫无顾忌地夸奖妹子。“还是稍嫌生疏。权藤,你若是认起真来,便不会有事。虽说输了一招半式的,没被砍成两截,不还活着呢嘛。”

重太郎的讲评,严肃中带着调笑,又不伤双方颜面,十分得体。但是小千叶武馆的门人都感到奇怪,不管是大当家贞吉还是少当家重太郎,都只字不提让龙马和佐那子对阵的事。

“这是为何呢?”于是有了传闻,并俨然已成定论。“千叶家是想把佐那子嫁给坂本龙马。”

这也并非空穴来风。千叶贞吉很早以前就曾经露过口风,说要将佐那子许配给武馆中功夫最好的人,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在这一点上,龙马可谓名副其实,而且他是次子,不必继承家业。

所以才不轻易让龙马和佐那子比武。若当下就让他俩对阵,恐怕佐那子会胜过龙马。所以,千叶家可能要等龙马有了足够的实力胜过佐那子时,才让他们对阵。

佐那子私下对龙马便抱有好感。她家有众多年轻剑客出入,因此比别家女子见识广,却从来没见过像龙马这样的年轻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佐那子时时迷惑。她第一次见到龙马,是在他首次到武馆来拜谒时。龙马在重太郎引领下前往贞吉房内,穿过庭中白沙地时,佐那子从门缝里瞧见了他。她顿时屏住了呼吸。此人爱装扮,穿着活像大旗本家的公子哥儿。但他的头发又不像抹过油,发髻松散,蓬着头,还是乡巴佬。但他又穿着件纹样古怪的长袴。乍一看,倒像宽文年间的流行式样。在江户,大藩驻京府衙的人一般讲究穿戴,没人会傻到如此打扮。是乡下的暴发户不成?佐那子失笑。

稍后,贞吉将佐那子叫了去,令她和与重太郎同席的龙马相见。

“这是小女佐那子。老夫让她学过一点剑术。虽说是个女流,在习武场你只管把她当男子。”说毕,贞吉笑道,“佐那子,快见过坂本公子。”

佐那子依礼见过龙马,对父亲道:“父亲,女儿能问坂本公子一件事吗?”

“不可多事。”重太郎在一旁轻声责备,贞吉却大乐应允。佐那子便拿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龙马,唤了声:“坂本公子。”

龙马从不会应酬,只略歪了歪头。

“佐那子乃一介女流,所以想问关于穿戴之事。”

“啊?”龙马有些着慌,但马上点了点头。

“您这长袴的样式,在江户极少见的,在您的家乡很流行吗?”

“啊,这个……”龙马低头看了看,道,“不过是普通的仙台平啊。”

“但是在江户,这种纹样的长袴不叫仙台平。”

“哈,有这档子事。”龙马说完,方注意到自己用了土佐方言,咳了几声道,“这是因为沾了很多墨。”

大家听龙马解说了原委,都大笑。原来龙马写完字后,有用长袴抹笔的习惯。龙马说,他昨日写信太多,父亲八平、兄长权平、姐乙女以及乳母阿丫婆处均去信报了平安,于是“袴上就墨花儿朵朵开了”。

怪人一个,佐那子暗想。

那之后佐那子极少与龙马搭话,但每日都能见到龙马。因为龙马体格魁伟,穿戴上防具之后,越发像战国的武士。佐那子甚至梦见过他。他的声音每天也能听见。他底气足,说话像是从肚子里发出,有一种回响,足以让人折服。

兄长为何唯独不让我和坂本公子比武呢?在佐那子看来,若要和心上人交往,只能拿起刀和对方一较高下。但兄长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她甚至对重太郎生出怨气。一定要和坂本公子比上一次。佐那子在等待机会。

先代将军的忌日,武馆闭馆休息,已成惯例。那日,千叶贞吉因到位于神田玉池的本家大千叶武馆办事,不在家中,重太郎则一早去了松平上总介府,只剩佐那子留守。

原本自从重太郎出去,武馆中便没了人,却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佐那子吃惊地来到走廊一看,是龙马正要进来。

“坂本公子,”佐那子不由叫道,“您有什么事?”

“什么事?”龙马也颇惊讶,“我来练武啊。”

“您这大老远跑来。可今天是上代将军忌日,武馆休息呢。父亲和兄长都出门了。”

“哦。”

“兄长没说吗?”

“如此说来,倒像提过。”

此人好糊涂。佐那子心中想着,突然想要捉弄他。

“您忘了此事?”

“昨日的事哪还会记得。”

“哎呀,昨天的事您就会忘掉?”

“不错。”

佐那子问着这些无聊的问题,险些笑出声来,龙马却十分认真:“当然会忘。但是既然我都来了,就借宝地自己练习练习,可好?”

“那我陪您练可行?”佐那子鼓足了勇气道。龙马却似乎毫不在意,语气平常,道:“那你戴上防具吧。”

听了这话,佐那子反倒为难了。背着父亲和兄长跟龙马比武,感觉像是在秘密地做坏事,这是为何呢?

佐那子关上门更衣。她解下和服腰带,手指不停颤抖。

龙马以刀护胸。佐那子则握左拳挡在胸前,竹刀后倾,搭在右肩上,迈出左脚。这种姿势叫八相。这个招式不利进攻,却便于察伺对方。面对第一次跟自己比武的龙马,佐那子显出女子的慎重。

果然功夫不错。龙马心里甚是钦佩。佐那子虽小巧,招式却无懈可击。

好厉害的眼神!佐那子看到对方炯炯有神的眼睛,发现了一个和平常完全不同的龙马。在佐那子一转念间,龙马或许是发现有可乘之机,手中竹刀猛然砍来。佐那子接招,正要击向对方手腕,龙马轻轻闪过,几个回合之后,双方都往后跳开,对峙起来。

佐那子面不改色气不喘。

果然比乙女姐姐强得多。龙马暗惊。小巧的佐那子在打斗间变得高大起来。

佐那子大喝一声,灵巧地抵挡住龙马的刀尖,往前进了两步,往龙马头部砍去。

龙马突然往后一撤,先是虚出一招,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对方手臂,佐那子本想用刀柄接招,但龙马用力过猛,佐那子的竹刀当啷落地。

糟了!作此想的,不是佐那子,却是龙马。因为就在他松了一口气的瞬间,佐那子徒手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腰。

一个女子,这像什么样子?虽是刀被击落时的惯用打法,但一介女流竟想用这法子将龙马摔倒?龙马抓住佐那子,使劲儿将她摔倒在比武场的地板上。

“怎么样?”

“还没完。”佐那子躺在地上说道,“捡起刀来。”

“算了。”

但佐那子好像非常不服气,又扑了过来。

龙马一个扫堂腿,佐那子再次摔倒在地,但仍旧不肯服输,又跳了起来。她多半认为在面罩被打下来之前,不会服输。

佐那子第三次扑过来时,龙马不得已将其按倒在地,扳住她的脖子,将面罩摘了下来。

“哼!”佐那子满面通红,一脸倔劲,两眼放光,瞪着龙马。

“你输了。”龙马宣告。

“请再跟我比一次。”

“不行。”

“为何?”

“女子身上有妖气,让我为难。”

刚才将佐那子按倒在地,那种软软的触感尚留在龙马双臂上,让他浑身发烫,大窘,慌忙脱下自己的防具。

是年五月下旬,炎热非常,到了六月尚滴雨未下。

“但愿不出事。”少当家千叶重太郎对龙马道,“小龙,那时你还没来江户,不知道。从正月开始,这里的天气就不正常。正月十六那天开始纷纷扬扬连下三天大雪,就像老天要把所有的雪都下了。老人们都说那是家康公入驻江户以来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而如今又这么溽热,简直能把人烤糊了。这种年份,往往会发生大事。”

“是吗?”龙马反应迟钝,而且对天气没什么兴趣,更不会像重太郎那样,从天候异常想到天下大事。

“二月地动。江户虽只是桶中水稍有溢出,相州一带却十分严重。从小田原城下到大矶、大山边、箱根、热海、三岛和沼津等,家家户户房倒屋塌,此后又是大火,有人死伤,一片混乱。”

正巧此时佐那子坐在一边。自从前几日和龙马秘密比试过,他们俩就亲密了许多。她在一边插话道:“不仅是天气。”

“你是何意?”

“百姓也怪。”

“哪里怪?”

“竟去祭祀鲤鱼乌贼之属。”

佐那子所说的那大乌贼,是在上总海岸捕获,长一丈七尺,重三百七十斤。放在伊势供人鉴赏,观者如堵,后来行者贪图香火钱,吹嘘这乌贼有神性。鲤鱼则是在浅草新堀捉到的,有三尺多长,捕获那条鲤鱼并将其杀死的人,不久便因伤寒而亡。众人都说是鱼神作祟,便在天台宗龙宝寺内筑了一座鲤鱼冢,江户的愚男女从此便不断到此来参拜。

倒像是乱世之兆。

“很怪吧?”佐那子讲完,问道。

龙马险些笑出声来。这位江户姑娘好看走水,只要听到火警响起,便跑得没了影。用土佐话说,这叫“好事的婆娘”。重太郎更是个血性汉子,仿佛唯恐天下不乱。

“嗯,怪。”

“您好似漠不关心。”

佐那子见龙马反应冷淡,气了。真是个没见识的乡巴佬!

那天,龙马在日头最盛的未时离开武馆回藩府。他从桶町、大工町走到南锻冶町,街市内开始嘈杂。龙马抓住一个小贩模样的人打听。

“说是相州的海边上来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那东西是乌贼嘴还是鲤鱼?”

“这,公子,那是……”

此人好像也弄不清。

“不知道就吵吵嚷嚷的?”

“是。”

这就是江户人,龙马心中好笑。不知为何而嚷,仅仅听到“了不得”便闹腾起来。他大步往前走,见有的人家将家中财物用具搬到路上,便站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要打仗了。”

这乡巴佬,连这个都不知道——只见他们轻蔑地将头扭向一边,变了脸色,继续忙活,无论龙马再问什么都不搭理。

在南锻冶町一丁目的一角,龙马遇见一个拖着根铁杖的男子。“喂,拿铁杖的。”他感到这人可能知道。男子是衙门里当班的,住在衙门里,接受长官的指示,遇上修路断水或者将军驾临时,便拖着铁杖,一路嚓嚓作响,声嘶力竭地通知大家。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奉行大人还没有指示,所以不知道。像是相州的海里出了大事。”

“可是地动?”

“不像是那么回事。”

仍完全摸不着头脑。走进锻冶桥御门回到土佐藩府,发现府中也是一片混乱。

回到房里,龙马发现武市半平太已经从桃井武馆回来,正准备收拾身边那几把刀。

“武市兄,像是发生了大事。”

“嗯。”武市依旧不失沉稳。

“到底是何大事?”

“你都不知道,便吵闹起来了?”武市悲伤地看着龙马,道,“黑船来了。”

说完拔出刀来,开始往上打粉。

这天是嘉永六年六月初三。美国的东印度舰队司令马修·佩里,率领密西西比号、萨拉托加号、普利茅斯号和萨斯奎哈纳号四艘军舰,抵江户湾相州浦贺海面,从浦贺湾到鸭居村湾抛锚,通过浦贺奉行官,将美国总统米勒德·菲尔莫尔的国书呈递给将军,表明来航的目的。

浦贺奉行所的与力中岛三郎助等人见了佩里的副官康德大尉,道:“依本国国法,各国均在长崎贸易,速往长崎为是。”

但对方却顽固不听劝告。

“奉我总统之命到江户,万不会去往长崎。”

舰队甚至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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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行深宫】她本卑微,他却无情他拉她出牢笼,却推她进地狱夜色中倍受屈辱,裂帛声何其凄惨她侍候的却是他的父皇他亲手送她至皇榻前,她定如他所愿,叫他后悔为了争宠她不择手段终于她成为了墨轩史上最年轻的后只为有朝一日,笑靥如花,唤他“皇儿”以江山为代价,以社稷为砝码,要他痛不欲生“母后,你恨我,对付我就好!”高贵如他,屈膝下跪。“皇儿,千万不要如此,我有今天,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就是你!”她唇带微笑,眼若寒冰。“母后,助我登基,不然,你和二哥的丑事…”四皇子威胁道。“那,那昨晚你在母后寝宫的事,我是不是也该告诉你父皇呢?”她浅笑连连,眼带讽刺。“母后,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你做的?”七皇子一脸悲伤道。“你爱的人,就是这样心狠手辣。你后悔当初爱上我吗,皇儿?”她笑容不改,已然不若当初。【凤行深宫】苏琳卡,一个温婉的乖乖女孩,亲眼撞见自己未婚夫与某富婆男上女下从此她魑魅邪笑,妩媚众生夜店里,她疯狂、纵欲、魅惑…犹如黑夜里的蛇舞、魔鬼、精灵,每个男人都爱她,宠她,她,苏琳卡,重获新生。然后意外发生了,竟然怀孕了,可是却不知道孩子的爹地是谁!突然,她收到未婚夫的一个邮包打开瞬间,白光夺目,一阵眩晕她竟然,莫名其妙地,穿越了而且肚子里还有个不知是谁的小baby!天啊……穿越后她是一个待嫁的郡主新婚之夜,她揭开红盖头怎么会?他就是那个混世魔王?他竟然会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有没有搞错?而第一夜,他,暄国的王子,他竟然不要她,看着她隆起的肚子,顿时失去了兴趣,抱着反正后宫里有的是女人,多一个也无所谓的心态,他勉强将这个二手货收了下来,却将之束之高阁,不宠不爱不理不睬,晾在后宫,与冷宫无异!三年后,当一个全天下至尊可爱无敌的宝宝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的心竟然起了异样,为什么会对她的宝宝会如此疼惜呢?继而,对她也产生了柔情蜜意,母凭子贵,那也要是自己的种啊——(先保密,按下)…………接着往下看吧,伏笔都埋了,解密吧。本书已加入五折书库。一次订阅全部章节,可享受五折优惠,已定章节不重复收费。
  • 禁忌之雪

    禁忌之雪

    “我的愿望是永远陪在你身边……”本能避免的大战,本不用毁灭,本不该的误会,因一场谋划而全部破碎,天界与魔界即将迎来一场空前大战,原因竟是……被诅咒的“兄妹”二人,在人界相遇,“终于找到你了……”凭借残留的记忆找到对方,另一位大人苏醒,身世之谜被解。多对情侣上线,投狗粮少不了他们……
  • 行将盗

    行将盗

    1.顾荆垣:祖父征战沙场多年,晚年为自保解甲归田,父亲弃甲从文,考取状元,因太过于耿直被宦官弹劾,盛年辞官归隐。七岁,祖辈仇家上门寻仇,唯顾荆垣索性被母亲藏于地窖箩筐中幸免。仇家走后,东山帮曾受顾家恩惠,来时已晚,便带走了年少的顾荆垣。十年后,江湖横出一位恣意狂妄的大盗,名唤黑煞,专门劫富济贫。2.楚锦绣:清水镇首富楚家嫡小姐,为人温柔善良,貌比西施。与贴身侍女往普救寺上香,因一时贪慕春景便下轿游赏,被纵马而来的顾荆恒无意间将裙摆掀起。3.孤小凡:孤儿,被人贩子辗转贩卖途中逃走,遇上劫富济贫的顾荆垣,被顾荆垣的马踢伤,顾荆垣于心不忍将人带回山寨。“你叫什么名字?”“你又叫什么名字。”“顾荆垣。”“我没有名字,人贩子叫我丫头,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小小年纪经历这么多,可知平凡可贵,你可愿意叫小凡。”“那我姓小吗?我可以跟你姓顾吗,我喜欢这个字。”“姓连宗族,你既然孤身一人,便姓孤吧,与我算是谐音。”“我们可算同宗族?”“不算。”“我们可算亲人?”“不算,不过你若有能力三年内成为这山寨的二把手,我便认下你这个妹妹。”“可不许骗人!”“一言为定。”“一言为定是什么意思。”“不骗人的意思。”
  • 浮尘烬:将门女凰

    浮尘烬:将门女凰

    "我死了以后,骨灰要撒在疆场,方不负我戎马一生。”古往今来,多少妃嫔宠妾,死后,莫不想长伴君侧。唯有她,成了愿把骨灰撒在沙场的第一人。“放手就输了,我绝不放手,除非你砍了我的手。”男子态度坚决,而她嘴角倾斜,手起刀落。“这世人比绝情,莫过于你,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它是什么做的!”“确定要喜欢我了?那好,准备一副棺材。”“为什么?”她巧笑倩兮,“因为靠近我身边的人,都,不得好死!”--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管理基础与实务

    管理基础与实务

    《管理基础与实务》是一本着眼于培养高职高专类院校学生的管理素质与管理技能的教材。本书以管理的四项职能——计划、组织、领导、控制为主线,系统地介绍了管理活动的基本规律、原理和方法。本书设三篇,共九章。第一篇管理内涵篇,主要介绍管理和管理学的基本概念和理论知识;第二篇阐述了管理的基本职能,是全书的重点部分,比较系统地介绍了管理的一般职能以及相关的理论与方法;第三篇是管理的改革与创新篇,主要介绍创新、组织的变革和发展,目的是拓展学生的思路,开阔学生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