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双目，许久，神座惑才睁开眼睛，黑色细线的画面被他暂时驱逐出了脑海，精神稍显安宁。
揉了揉眉心，神座惑有些疲惫的轻叹一口气，略显忧郁的神情差点迷倒身边一个衣饰华丽的小姐姐。
当然，神座惑也无心去管这个小事就是。
黑线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再司空见惯不过，他身心感受到的沉重负担怎么也和那扯不上关系，那么想来，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身体…又恶化了吗…
（真是糟糕。）
台上，典礼一项项进行，已经到了学员代表发言的时候。
“接下来有请2年级首席，神座惑同学上台。”
起身的几秒，神座惑就收摄心神，有些疲惫的面容重新变为一成不变的淡漠，从座位向主席台走去。
校长是个笑眯眯的老人家，带着看有才华又努力学生的欣赏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位子让给他。
这个中央大礼堂占地宽广，坐席众多，无数灯光点缀的穹顶有如银河，上万人的注视中，身着旧世纪黑色礼服样式制服的神座惑神色淡漠，思索了下发言材料里的内容，清淡如玉的声音传出。
“诸位，我们生活在一个前人无法想象的时代里…”
“哼。”
前排的少女停下摆弄量子智脑的小手，看着台上近乎完美的翩翩少年，嘴角忍不住的露出一丝笑容，随即消失，恶狠狠像是要吃了他似的盯着神座惑。
“…发言完毕。”
将记忆中的资料串联归纳，总结之后叙述完毕，神座惑结束发言，顺带看向台下。
嗯？
如潮的掌声中，一个凶猛少女以恨不得吃他肉的超凶表情死死盯着他，看见他看过来变得更凶了。
一只凶猛的小表妹。
“……”
神座惑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说起来，之前点开量子智脑的时候，粗略的一看，好像除了学院通知和那位女教师责问外，剩下几十条全是他的这位一点都不可爱的表妹发的消息。
虽说没来得及看，但会说什么基本他清楚，总之，肯定很麻烦。
又见表哥装死，本来就是个小火药包的少女险些爆炸，贫贫的胸部起伏，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忍下来，脸上的笑容充满“秋后算账”的危险。
校长站到台前，看着身边低头的神座惑，慈祥微笑：“神座同学学业优异，品行兼优，学院授予优秀学员称号，并奖奖学金2000信用分。”
“多谢院长。”
神座惑向老校长行礼之后，在再次响起的掌声中下台。
“接下来宣布重要事项。”
还没等神座惑走下主席台，校长就笑呵呵的发言，只是这次，他的笑容没那么和善了。
“前天，我刚看到5个年级的成绩单。”
只此一句，就让嘈杂的现场安静下来。
“我很失望，16+7的必选修课程中，你们的平均合格率竟然高达…6%？真是让我和诸位老师惊喜无比的数字。”
台下众多学员沉默相视，这些出身优越的学员们，或许努力学习不行，但享乐和消息灵通倒是一等一。
之所以这次典礼无人缺席请假，除了大型事项规则严格外，还有就是很多人得到传言，说是这次典礼校长可能重整校风，规整课业，拿他们开刀。
当然，还有很多人不信，因为学院的颓靡之风已持续多年。
“天宫学院，自旧世纪的末尾由最闻名遐迩的多校深明大义，合并而来，被冠以‘文明的希望’，迄今，已有整整500年。”
身着白色古老礼服的老校长目光温和深远，眺望礼堂墙壁，墙壁上，刻画都是一位位创校伟人的身影。
“新世纪伊始，环境恶劣危险，资源匮乏艰苦，但学府厚德载物，学子自强不息，反倒开辟出一条路，踏过荆棘走向远方。”
校长神色怅然的望着壁画，仿佛再回到当初烈火燃烧的时代。
“五百年来，有无数人才如同火种从这里历炼而出，遍布联邦的每一个角落，为人类文明的进步添柴加焰。以至于地位超然影响深远，联邦特赠予我校‘文明的摇篮’称号。”
“你们知道天宫学院地基是一座巨大飞船，但你们可知道当时，建造这艘世界最大飞船的人中，有80%都是曾求学我天宫学院的莘莘学子。”
台下，包括少女在内的众多学员惊讶，他们似乎都未了解过，当世界一个时期最发达科技贡献有大半来源于一所学院时，意味着什么。
神座惑面色不动，这段历史早在第一年的历史学中他就已经知晓，当时的确为学院曾经的辉煌感到吃惊。
顺带一提，从台上下来之后，他就顺便在前排空缺的坐席，这也没什么，只是离1年级的坐席比较近。
或者说，离坐在前排的某不可爱的表妹比较近。
根本不用回头看，神座惑几乎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从他坐下，一种熊熊燃烧的熟悉目光就没有掩饰的停留在他的背上，场面非常糟糕。
“可惜，源远流长却并不一定历久弥坚，更有可能…腐朽变质。”
年老的校长注视着台下成日醉生梦死的学员，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在座的你们很多人出身富豪家族，想要的只是一个毕业的认证而已，视校规为无物，在校混混度日，多年以来早已如此。
好！我已同诸位教师商议，从今日起，重立学院威严，16科必修学科但凡合格少于12门的，当年留级，留过两级不过者，当即退学处分。不能让不学无术之人，打烂天宫学院的牌匾。”
校长说到最后，掷地有声，语气坚决，想必决心早已立下。
哗。
台下一片哗然，有如沸腾，对于大多数来上学就是整天享乐声色犬马，就等着毕业镀金的无用子弟来说，努力学习，怕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嗡嗡的嘈杂中，神座惑闭目，神色淡然，对于被下达判决生命只剩下几年的他来说，外界的全部都与他无关。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休息保存精力。
果不其然在他旁边有学员申辩，试图缓和气氛，拖延政策实施。
神座惑忽然心中微动，进入大门时看见的黑线画面极速在眼前闪过，他睁开眼瞳。
“尊敬的校长，这并不合理，对于我们今年就要毕业的学员而言，再留一级将会浪费太多双方的时间和资源，我认为…”
那是一个正好就坐在他左前侧，衣物极为昂贵的5年级学员，身形壮硕。
附近，只有神座惑离他最近，剩下的学员都在数个坐席之外。
在看到这个学员的同时，神座惑突然进入了一种极为奇异的状态，他的双眼不受控制的死死钉在对方身上，意识像被拉成了一张弦。
就在神座惑全部注意力不受控制的前所未有的集中时，他感觉自己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声似乎什么破裂的清脆声音。
波。
伴随着脑海中那种似乎从早先存在，但一直都没有察觉到的壁垒破碎，精神瞬间突破到某个深不可测的层面。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缓慢，清晰，他就像与世隔绝的观察者，心中古井无波，空灵的看着世间的一切。
就在神座惑达到这种看破真理的境界时，他突然震惊的发现，一片空灵的世界中，有无数黑线浮现，最近的一条，已经缠绕在了那名高大学员脖子之上。
那黑线与他在进门时在门上花纹里捕捉到的黑色细线相似，只是数目和大小不知多了多少倍。
伴随无数黑线浮现，原本因一片空灵而悄然无声的世界重新布满多重声音，但这些声音与黑线相同，晦暗不清却充满着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疯狂与黑暗。
脑海中剧烈的眩晕，但精神却越发的清晰集中了，神座惑知道，这是精力急剧消耗的标志，如果再这样透支下去，他会很快晕倒。
精神无比清晰，似乎脱离身体似的，神座惑忽然听懂了那疯狂声音的意味。
那声音是…
“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