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都市报·冀中版》的记者小朋友让我推荐在外地出彩儿的保定人信息,我这书呆子很少跟出彩儿的人接触,想不起推荐多少人来,但我肯定我的小学同学、现在的河北京剧界大腕梁同学应该算出彩儿的人,就推荐了去,她就是我在《我的小学我的班》一文里提到的那个唯一成了艺术人才的大青衣。几经周折,他们还是联系到了这位梅花奖得主并发了采访录出来。这让我想起梁青衣家住过的帅府胡同大院儿,小时候我们大家串来串去曾经去过,相当雅致。那条老胡同因修建保定城的元代大帅张柔的帅府而得名,全是高门大院,青石板高台阶,到傍晚基本上就变得很阴森。有的旧官府大门是那种厚重的包铜皮或铁皮的门,十分威严。后来看书得知,胡同东边整条街墙都是张柔府,以后曾是省公安厅、市委大院,而西边则是一溜官府大宅。梁家住的是明代的守备署,是衙门旧址,但已经分割成一个个的小院子了。至于梁青衣当时为什么没上离她家近的西大街小学而是舍近求远上了我们家边上的向阳延寿寺小学,还真不懂。
小学的时候我们正是整天大唱样板戏的那几年,喜欢唱歌的人都会认真地学唱样板戏,班里业余自娱自乐大家也是每人唱几句。那时我记得梁同学是唱小常宝唱段的,算花旦类,小女生一般都唱铁梅和常宝啥的,比的是清脆嘹亮甘甜,因此她还真没特别显山露水。反倒是另一个市府后街的小董同学,因为敢于唱老旦,唱李奶奶和沙奶奶而成了稀缺人才,各种汇报演出上都显得出她来,我就和她一起演过折子戏,她唱沙奶奶,我唱郭建光,是阳澄湖畔军民鱼水情的对唱,所以印象一直很深。可惜那孩子没继续求学唱戏,估计是家庭出身比较一般,家长不懂得这孩子的天分吧,就没在这方面培养她。如梁同学一样,我也基本上把几个样板戏的男女老幼唱段全学会了。能唱“气冲霄汉”和“我迈步出监”那么高的音,郭建光的“朝霞映在阳澄湖上”那段是我的最爱。但天知道突然有一天就什么都唱不出来了,嗓子哑了,等不哑了,什么高音都不行了,而且声音变得浑浊沙哑,大人说这叫倒仓了,完了,童音彻底没了。从此告别了可爱的京剧演唱。
小学毕业后我们上了不同的中学,因此不知道几年中我们在学工学农学军,人家梁青衣原来是一直暗地里追求艺术,拜师求教来着。后来她考上了省艺校,因为她在我母亲执教的中学读书,所以我母亲告诉我了这个消息,意思是你看你的同学成文艺人才了。很羡慕她,因为那个年代中学毕业就上山下乡当农民,梁同学早早上了艺校,毕业后就是文艺界人士了,又高雅又有城里人的工资,不用下乡吃苦受累,应该说是那个70年代里最令人羡慕的事。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成年后学艺很苦,但人家苦学苦练终于修成正果了。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因为大家都天南海北鸟兽散了。再相见已经是人到中年,人家都得梅花奖了,成腕了。她是我们全班最出乎意料成大器的人,很是神奇。每个人的成才路都不一样,实在不容易。关键是她不是出身世家,而是干部子弟,完全没有家传,能学成大腕级青衣,肯定是不容易。京剧世家子弟我们都很了解,从一落地就受熏陶,举手投足从小就带着那种范儿,连说话都是京剧念白腔调,混在普通人里很是格格不入的那种。我有个小伙伴,据说父母都是南方某省京剧院的演员,留他一人在保定跟祖父母生活,这孩子绝对是有遗传,皮肤白皙,人很秀气,但眉眼里又透着阳刚气,眼神就像京剧演员的那种顾盼凝眸,声音也洪亮。这样的人落到我们普通人家孩子群里基本上就成了落草的凤凰不如鸡那种,自然别人会偷着害他,没少挨打。后来他终于是去了南方投奔父母去了,希望他走上了艺术之路,否则他若落在工厂农村,他得彻底脱胎换骨才行,因为他完全就没活在我们的现实世界里,眼神缥缈,说话也超脱,不知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这样的人我觉得才是艺术坯子。而梁同学当年真是含而不露,完全掩盖了自己的气质,偷偷学艺,可见是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