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慧
帷幕拉开。小院。几丛鲜花，几棵高大的槐树，零星灌木。一条长桌，几把高背椅。
一缕月光斜照。树影斑驳。
一只猫蹲在桌边。
几个举杯的影子，站起又坐下。笑声与叹息合奏为夜曲。
月光镀亮了夜色。杯中盛满寂寥。
猫在冷眼旁观。猫在等待某一时刻的到来，无人会懂。
天空有天空的遥远，而城市的中心，这一夜，小院独领风骚。先是喁喁低语，随着酒热耳酣，激情的朗诵穿透了围墙，惊醒着墙外的路灯一串。仍有欢歌。
属于你的小院。“红酥手，黄縢酒”，满园春色关不住。
猫开始走动，从一个座椅到另一个座椅。从容而冷静。
该来的未来，它有十足的耐心。丝竹之声并未乱其耳。
旁边楼上有打开的窗子，有另一幕幕剧情在上演。
谁成了主演，谁成了观众？
谁又是导演？
月光一样轻柔，一样盛满人世间的悲欢。一只猫的眼光和等待无碍。
直到曲终。直到另一只猫优雅地现身。
影子们停止了动作，声音沉寂。
两只猫相拥，缠绵。旁若无人，欢愉之声响彻墙内墙外。
月明。星稀。神看着世间的一切。
直到明月西坠。直到露珠洒满尘世。直到猫的离去。
影子融入黑暗。
直到幕布缓缓合上。
用缓慢消解冗长
难堪的沉默。口蜜腹剑的享受。
仇视和怨恨隐于时间的背后。
风吹不散，雨淋不断。
有一些还在潜滋暗长。有一些索性停留在某处安营扎寨。
相对于泥土中的小虫子，人的脚步丈量的土地太宽广；
相对于人的肠胃，河流的路径更幽长；
相对于一粒粮食走进胃里，它的成长之路太漫长；
相对于这个下午所发生的事件，一生的等待太冗长。
冰雪消融，乌鹊南飞；尖锐的变为圆滑，坚硬的化为柔软。
是什么，在耳边轻叹？是谁，行走在海的那一边？
苦涩的花朵终究要凋残。
一段蒙尘的旧事终归要被风掀开。
谷粒归仓。万流归海。你我背道而驰，终究越走越远。
事物的结局，在时光中缓慢呈现。
钥匙
1
用一场高烧来逃避与你的交锋。
你说：相逢何必曾相识。
而我们，已相识多年。而我们，已相爱经年。
2
钟摆一刻也没有停下过，我们的前行也一刻不曾停下。
停下的是我偶尔的疑惑。
是我在你门前徘徊的身影。
没有你的钥匙，我无法进入你的房子。
一只猫比我幸福，它有门缝可以自由出入。
3
我试图用文字记述流淌的光阴，以及光阴背后的故事。
也试图让你明了，我矜持的语言背后的真情。
而你并不回应。
——你应该清楚！
你的诗行记录了太多你的爱恨情仇。我一点一点破译。
一点一点靠近事情的源头。你不出声阻止，也不做任何掩饰和解释。我走得好辛苦，将黑夜走成了白昼，把宁静走成了喧嚣。
4
钥匙，可以打开一片天空，打开一个新世界。
如果不动用，它将是多么寂寞和孤独啊！
我看不见那些辉煌，也看不见那里的幽暗，凭想象，我虚构一幕幕场景，每一幕都是你为主导，而别的影，有时模糊，有时清晰。
他们是你的戏子，你安排他们的生死。
5
那是怎样的璀璨啊！
而我只能远观。我赌气远离。
你也并不挽留我。你只在你的诗行中诉相思，写离愁。
我自己慢慢回身，原谅你，包容你。
我们用沉默来达到和解与默契。
时光深深。淹没你我。一寸光阴一寸隐痛。
我独自承受吧。
6
没有钥匙，我一样能打开你的心门。
再多的伪装，都能被我一眼识破。
你扶住门框，门将合未合，我已一目了然：你白衣胜雪，气宇轩昂。庭内小院独立，兰花幽幽，古树参差而寂寥倾城。
（原载《香港散文诗》2016年6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