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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天下之主

却说皇上召见薛怀远,询问他有关行署大臣人选的意见,薛怀远认为应该适时建立一套完备的制度来约束大臣,以免出现擅权的局面。他这一番话,让皇上想起了另一个人。

“以前,有个人跟朕说过同样的话。”皇上回忆道,“她说万一哪一天薛爱卿你不在了,朕该怎么办?她还说啊,制度比人可靠,这话,跟你的可是一样!”

薛怀远笑道:“皇上啊,是谁在您面前这么诅咒老臣的?”皇上笑了,薛怀远又说:“能有如此见地的人,臣还真是想见见啊!不知皇上能否做这个中间人,给臣引荐引荐呢?”

皇上笑而不语,只是坐下来,抿着茶。

“满朝文武,能这样想问题的,却是凤毛麟角。”薛怀远捋着白须,沉思道,“这个人能跟皇上这么说,皇上,”他望着皇上,皇上不知他要说什么,却是头也不抬的问“何事?”

“且不说此人有无功名,他能这么想,并同您直言,臣以为他也是有入阁的能力,皇上不如就破例将他纳入内阁——”他还没说完,皇上“噗嗤”笑了出来,茶水喷了一地。

薛怀远不明白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可笑的,竟然让皇上笑成这个样子,刘全赶紧进来给皇上擦干净,两人皆是一脸疑惑地望着皇上。皇上更夸张,不单笑的止不住,还咳了起来,刘全给他抚着背。

“皇上,老臣愚钝——”薛怀远终于还是忍不住要问了,我说的话也没这么可笑的地方啊?至于成这样子吗?

皇上摆摆手,忍住笑,这才对薛怀远说:“朕也知道她有宰相之才,可惜,朕是不会让她去内阁给你们打下手的。”

薛怀远更加不解了,望着皇上不知说什么,可是,方才还笑成那样的他,此刻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他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低垂的灰蒙蒙的天空,似乎在望着远方、望着过去。

“记得当初,你跟朕说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对天下之事也有独特的见解,朕还以为那只是你的片面之词。等到朕真的见了她,才知道爱卿你所言一点都不假!”他走入了那美好的回忆,“她和很多人的看法都不一样,朕总是能从她那里听到在朝堂上很难听到的话。从那时起,朕就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薛怀远开始明白皇上说的是谁了,望着他的背影,那么孤独,那么悲凉。

屋内一片寂静,明明是春天来了,为何感觉不到春的气息?

“皇上,”薛怀远起身企口,“等找到了,就把她留在您的身边吧!世人一定会有不解,可是,皇上,您才是这天下主人!”他最后这四个字铮铮如铁,皇上转过身望着他。

“您不是那种因女色误国的皇上,容娘娘也是个行事有分寸的女子,她一定能好好地辅佐您!”薛怀远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您是天子,难道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娶吗?”

说罢,他抬眼看着皇上,皇上也是难掩意外之色。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薛怀远在皇上面前直接说出自己关于那件事的看法。

薛怀远对皇上的苦心,皇上十分清楚。薛怀远说自己很幸运能遇上这样的主子,可是身为皇帝,他怎么会不幸运呢?想想,他也是幼年登基,内有母亲垂帘,外有托孤大臣。即位之初就遇上了叔伯造反,后来就是亲弟弟隐藏的威胁。和他有类似际遇的皇帝,不知道有多少,数也数不清。可是,能有几个人像他这样平安度过少年时期的?还能快快活活地做着那么多荒诞不羁的事,而没有乱了朝纲、丢失掌控朝局的能力?

当世有人撰诗讥讽他是阿斗,天下人只看到那个内阁首辅执掌朝政,而身为皇帝的人玩物丧志,现在又加上一条“勾引弟媳”!可是,只有那些真正面对过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厉害之处!

既然确定了行署大臣的人选,接下来,内阁就把将军行署的细则草拟完毕呈交皇上御览,并在紫宸殿召集相关官员商讨决定。从这时开始,众臣明显感觉到了皇上对内阁的态度,他从以前对薛怀远和内阁过度的依赖变为对内阁工作的领导。

这就是席卷全国官场、影响后世的崇德朝吏治改革的开始!

既然下了决心要改,那就要首先从国家最高权力机关的内阁开始。

太后也听说了关于提名廖全恩为行署大臣的事,她本来是想让晋王坐那个位置的,也跟皇上说了自己的意见。皇上虽然没有反对,却也没有听从。

四月中旬时,皇上颁布圣旨:设立将军行署,统一管理全国军队;任命前任抚远大将军廖全恩为行署大臣,统领行署事宜,主管军官任命、分配,为正一品;任命晋王为行署第一副大臣,主管军队粮饷调拨及军备;任命吏部左侍郎唐泽元为行署第二副大臣,主管军官考核及军队档案;任命兵部右侍郎、承安公主驸马李齐贤为行署第三副大臣,主管军队防区布置。将军行署内,在四大臣下设行署辅理司,作为四大臣的官方副理,负责协助四大臣工作。同时,设立行署监理司,监督整个行署的工作。行署监理司的权利相当大,他们直接向皇帝负责,监督整个行署和军队的工作。不管是行署四大臣还是各地将军,都属于他们监督的对象。圣旨中明确了将军行署的职责,就是协助皇帝管理军队,只有建议权,没有完全的决定权。行署运行机制是大臣会议制度,所有决议只有经过皇帝同意方可有效。

如此一来,从崇德朝开始,军队摆脱了大臣权贵的控制,真正成为了国家的军队。

却说经过四个多月的筹备、计划,将军行署终于在崇德十七年四月中旬成立。其办公地点就设立在紫宸殿东面的一个殿阁,名为“武诚殿”。

武诚殿比紫宸殿略小,曾经一度只被用来存放文书、还有三大殿的一些临时摆设,其实就是起到了仓库的作用。因为其他的殿阁都已经在使用中,所以,皇上就命刘全派人将这空置的武诚殿整理出来,内务府修缮司又略加装饰,就把这里变成了将军行署的办公地点。

说起这皇宫前廷的设置,之前详细介绍过三大殿。这三大殿是沿着宫城中轴线排列的,东西两侧也有不少的殿阁。皇极殿东西两侧的殿阁就是供大臣们上殿之前临时休息的朝房,因为参加大典时,没有到时间大臣们就不能进入大殿。为了他们的方便,皇极殿东西两侧就是休息点。东面为男性专用,西面为女性专用。因为宗室女子和命妇们有时也要来这里参加庆典,所以,也有女性休息的地方。

出了皇极殿的北门,有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一宫殿名为华盖殿,此殿为正方形,面阔进深各三间,为四角攒尖式宫殿,四面出廊。这是皇帝前往皇极殿参加典礼时休息的地方,元旦封后典礼时,帝后就在此处换衣休憩。

华盖殿北面便是明德殿,先前说过明德殿左右两翼的殿阁就是各部门办公的地点,此处不做赘述。

紫宸殿是内阁办公场所,院内东西两侧分别为阁员们办公休息,以及存放文件的房间。整个紫宸殿的东面就是武诚殿,西面是谨身殿,两殿皆为重檐歇山式宫殿。谨身殿为举行殿试的场所,也是皇帝宴请外臣的地方。

而紫宸殿的北面就是乾清宫,皇帝住在这里,可以方便他随时召见大臣,商讨国事。

从这时开始,武诚殿就进入了它的辉煌时期,开始担负起它的历史使命,见证着这个王朝从弱到强的变迁。

再说任命晋王为行书第一副大臣叫许多人意外,大家事先一直在猜测会不会是宋太傅来担任这个职位,而辅国公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两个人是由内阁首辅和次辅建议的人选嘛,皇上就算是把行署大臣一职给了廖全恩,第二把交椅也该留给内阁建议的人选吧!可是没想到竟然是晋王!这一点,就连晋王自己都很意外。

他知道母亲给皇上说让他去做那个行署大臣,本来他就没抱希望,因为他知道皇上一定不会答应。结果不出他所料,太后说了没用,他也就没想往那里去。没成想后来听说皇上让他做了行署第一副大臣,出乎意料的还有,那就是皇上还把辅国公的儿子、承安公主的丈夫李齐贤也放入了行署,还是四大臣之一。

晋王没想到,除了他自己和李齐贤,竟然没有任何一个皇亲进入将军行署。且不说四大臣,就是那行署辅理司也没有,更别说行署监理司了,那个机构就是内卫的一个分支。

他和付先生谈到这个问题时,他说:“舅舅他们不止一次的找过母后和皇后,先是阻止行署设立,后来又说是要安排什么人进去,皇上竟然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我倒是不明白了,好歹也得听他们一点意见吧!”

付先生笑道:“王爷怎会不清楚皇上的用意呢?如果皇上要听安国公他们的,那就不会设什么将军行署了!既然做了,那就是皇上决意要把兵权收到自己的手里,这个时候还会再让安国公他们染指吗?”

晋王点点头。

“属下猜的没错的话,皇上应该是早有这个打算了,每一步他都想得那么透彻的,一定是思考了很久的事了。”付先生道。

“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让贵妃做了皇后呢?还那么快的?”晋王道,“他想着摆脱外戚对他的影响,那就该选一个没什么强大背景的妃子做皇后才是啊!贵妃成了皇后,她还有儿子,将来三皇子做了太子即了皇位,肖家依旧会掌权的,难道皇上他不知道?”

付先生含笑道:“或许,皇上让贵妃娘娘坐上皇后的位子只是虚晃一枪,先稳住肖家,继而乘机扰乱太后娘娘的布局。”

晋王不解,付先生接着说道:“皇上是个个性很强的人,王爷您看他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别人很难想得到。就说这个将军行署,谁能想得到这个?自古以来,兵权分散,虽说是全国军队都要听从皇上的命令,可实际上,军队都是私人的,有几个皇帝是真正管得了军队的?皇上这一招,不单将兵权收到了自己手上,而且还为后代建立了一套管理军队的制度。您看,由大臣会议得出意见,再由行署大臣署理之后呈交皇上圣断。这其实将权力集中到了一群人手中,一个人容易形成专权,可是一群人并不见得什么都能想到一起,如此,身为皇帝就好控制了。不管是能力强的皇帝,还是能力差的,都可以做到。再加上那个行署监理司,皇上还会害怕军队不听话吗?”

晋王也明白了,道:“将军行署和内阁并列,互相独立却又有牵扯,皇上只要盯着行署大臣和内阁首辅两个人,就可以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这两个人没问题,就很难出现臣子挟天子令诸侯。虽说这不是完全之策,却也比把朝政大权交给某一个臣子要安全!”

“他,想的还真是缜密!”晋王露出深刻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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