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上,叶嘉星坐得一点也不安稳,她焦急地看着窗外,时不时催促着司机师傅开快点。
刚才那个电话,是高俊杰打来的,说陆正平受了很严重的伤,已经被送往医院治疗。听到这个消息,叶嘉星的大脑嗡嗡作响,紧张地把两只手握得紧紧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见到陆正平。
还没到医院,叶嘉星就将比实际车费要宽裕一些的钱放在了司机的旁边,车刚一停下,她就开始了奔跑,一边跑着,一边还在不停地埋怨着自己:我究竟是因为怎样矫情的理由,而没有留在你的身边?我到底要经历怎样的遗憾,才能对你坦承自己的感情?
嘉星跑得满头大汗,问了好几位护士,才打听到了她要寻找的病房。
她终于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陆正平,正平的头上绑着绷带,就像他们初次相遇时,嘉星的样子。
叶嘉星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看着陆正平,她不知道此时闭着眼睛的他,是昏迷着,还是睡着了,他的脸颊上有一点擦伤,胳膊上也绑着一段绷带,此外,还有多处淤青。
嘉星疼惜地握住正平的手,对此刻的她来说,什么时空,什么任务,一切都没有眼前的这个人重要。
“你快点好起来,好吗?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叶嘉星随意地用手擦拭着滑落下来的泪,“哥哥……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虽然她认为陆正平听不到,但这句话还是费了半天劲才能说出口。
正平感受到自己的手被软软地握着,他听到了嘉星的话,一股暖流涌向心头,正当他想睁开眼睛接受幸福的时候,却突然发觉自己的腿仿佛没有了知觉,他用另一只手试探了一下,腿部果然感受不到。
陆正平的心,一下子从天堂的花海坠入了地狱的油锅中,煎炸过后,已全部焦化。他依然平静地躺着,而心里却好似在与野兽搏斗,对峙与挣扎之后,他败下阵来,成为了野兽的大餐,爱的勇气被吃掉了,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你醒了?我去叫医生!”叶嘉星看到陆正平醒来,开心地蹦起来,准备去请医生来看看。
嘉星还握着正平的手没有放开,正平顺势拉住她,说道:“不用,医生已经看过了,我刚才是睡着了,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受伤了,所以就过来看看,你怎么伤成这样啊?”嘉星摩挲着正平冰冷的手,心疼地问。
“这没什么,出任务经常这样,都习惯了。你现在看到我没事了,回去吧。”陆正平硬下心抽回自己的手,轻描淡写地说。
“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呢,其实……我跟你们所长说的,是真的。”刚才在出租车上,听了一路梁静茹的歌,那首《勇气》给了叶嘉星些许的勇气。
“嗯,这个我知道,你跟所长说你要搬走嘛,后来你不是就真的搬走了吗?”
叶嘉星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时语塞。我何时说要搬走了?所长怎么会那么说呢?现在搞得好尴尬啊,而且哥哥说的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很疏远的样子,唉,也不怪他,是我自己疏远的……
梁静茹的勇气也不管用了,嘉星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之前我帮你,只是尽警察的职责,你不用特别的感谢我,其实,我们也并不是很熟悉,你这样特地来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没有必要这样,不过还是谢谢你!” 陆正平淡淡地说着,心里却很苦,仿佛喝光了世上最苦的中药。
嘉星愣住了,正平的声音里透出她从未听过的冰冷,比冰河世纪最坚硬的寒冰都还要冷,她看着陆正平,而正平却没有看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她无从判断他心里的想法。
叶嘉星一言不发地离开病房,眼泪不由自主地扑簌而落,她跑来的时候,手本是温的,此刻却已冰冷僵硬,而她的心里也没有更高的温度。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失恋吗?当一份温柔摆在眼前的时候,不知珍惜,待到热情冷却,已噬脐莫及。他的全世界,和她再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远远望着他,心里奏出一曲伤情的音乐,就如同在观看一段会员专享的MV,非会员只能试看几分钟,播放很快就结束了,连他的背影都看不清了,而她再也不是会员了。
我明白了,我和淘淘一样,都是哥哥好心带回家的可怜孩子,我应该懂得感恩,何况我自己明明没有付出任何努力,更不该厚颜无耻地期待着什么!看起来他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但所幸并无大碍,既然他没事,我还有什么难过的理由呢?
嘉星尽力地安慰着自己,可她知道,她心里的某一部分,永远地停留在了和陆正平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的日子。
住院部的走廊里,她听到了其他人的哭声,世间遍布着悲伤吗?那边哭得最伤心的那个人,看上去好眼熟,哦,是患有阿尔茨海默症那位老人的儿子,叫——冯凯,对,就是他!可是怎么如此悲恸呢?难道……
冯凯身后的病房里,推出了一架蒙着白布单的推床,“妈……”果然是那位老奶奶,几个年轻人在后面追随着、哭泣着。
白布单……同样的白布单,盖着遗体的白布单!对程非凡的畏怯已经消除了,但对于白布单的惧怕,她还无法克服。
嘉星的瞳孔放大了一圈,她感到有更多的光进入了眼睛,她感到自己快要晕倒了。
有预告的故去尚且如此撕心裂肺,那猝然的离别又让人如何去接受呢?
嘉星跑出了医院,这个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