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看着闺女出了门，张老汉和老伴合计起来。张老汉一边摸索着张婉婷拿回的布料一边说道：“你现在动手做什么，等丫头回来帮你做吧！”
他老伴说道：“等不急了，今天丫头去了她姥家怎么也要后晌才能回来，再不动手做你们父子过年可就穿不上新衣服了。”
张老汉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舍的说道：“我急什么，给咱家小子做是正经，过了年又是相亲又是彩礼的。”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这么好的毛料子真是便宜了老王家了。”
他老伴一听到彩礼两个字心里立即蔫了下来叹道：“这老王是粮站的正式工，人家也是见过钱的人家，你说这彩礼能少了，只怕不能少了三百！”
张老汉道：“他老王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拿不出彩礼钱来，这老东西早就跟俺说了，他想要的是“换亲”，这是瞧上咱们闺女了！”
他老伴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暗想这几百块彩礼总算是不用出了，心里又隐隐觉着有些不踏实，问道：“老头子，你想好了？答应了？”
张老汉抬头看了老伴一眼，嘴里一声冷哼，道：“当然答应了，俺凭啥不答应，总不成让老张家最后一个儿子绝了种！”张老汉说完略略踌躇了一下说道：“只是这事儿还没跟闺女说。这半年不见昨儿才扫了一眼，可是咱们都能看在眼里，这闺女有些不一样了，不知道她能不能同意换亲？”
他老伴接口道：“要俺说闺女留在身边才能帮衬家里，她远在京城上学，毕业了还能回来了不成？俺还是那句话，要不是每个月有20块钱，这学还不如不上，学的再好也是别人家的。以后在外头嫁了人，天南海北的咱们这辈子就没个指望了。她凭啥不同意了换亲了？我看是你打的少了，从小那个倔强性子就没打过来。”
张老汉“嘶嘶”的抽着烟锅子，默不作声的听着他老伴的絮叨。
他老伴说完，张老汉把烟锅子在地下磕的啪啪作响，说道：“这是一门好亲咧，人家粮站的王家看她是大学生才同意的。她是俺老张家的闺女，是俺的种，这么大的事只能俺做主，还轮不到她个黄毛丫头说话。就按老王家说的，过了年就把这两门亲事定下来。”
她老伴也附和道：“中，他爹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这几天你先去和王家商量着。”
老两口把事儿商量定了，只觉着又定了一件大事不由的心头一阵松快。老伴手里拿着尺子、粉笔在布料上不停的比比划划，嘴里说道：“他爹，这窗纸也发黄了过年该换换了，黑呼呼的啥也瞧不清楚。”
张老汉道：“这算个什么事，每年写对子、换窗纸、扫院子，这都是闺女干的，她回来你吩咐一句的事儿。”
他老伴只是心不在焉的低着头鼻子里“嗯”了一声，又抬起头问道：“我说老头子，你说闺女哪里来的钱？俺看着她身上的毛衣、鞋子、还有今天一大早穿的那个红袄子可都是好东西，俺是没见过村里的人穿过。你在公社见过？”
张老汉被老伴说的心里一惊，说道：“你要不说，俺还没操心咧，就是觉着闺女不一样了。钱的事俺早就问过了，学校24块的补助那是死的这个不会有错。”
他老伴忽然有些惊慌说道：“老头子，该不会是闺女在外头有人了吧？”
张老汉听了老伴的话也不免心里有些疑惑，但是转念又一想扭头喝骂道：“放屁，俺老张家的闺女啥时候有这门风了！”
他老伴却是一点也不在意，回嘴道：“就许你小子看电影找粮站王家的闺女说话了？”
腊月里接近年关，还不是后世物质丰富的年代，过年不过是蒸几笼馍馍走个亲戚，割几斤肥膘肉吃顿好饭的事，小儿子一天不着家，老两口还真是闲着没事。看看日头已经过午张婉婷不在，家里三人吃过饭正要就着午后的日头打个盹儿，就听院子里有人进来。
张老汉披了袄子出了屋只见院子里进来四个人，打头是村子上的大队书记，其它两个人一看就是干部模样，中山服穿的齐整，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张老汉不由的心里一虚，他实在想不明白村里的书记能和他家有啥关系。张老汉还没说话倒是村支书说话了。
看着村支书一脸和笑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作假，张老汉更是心里没底。村支书说道：“老张同志，我今天给道喜来了！你生了个好闺女呀！”看着张老汉一脸茫然的样子，支书一指身后的几人分别介绍道：“这是咱们公社的刘书记，这是咱们县委办的赵副主任，这是赵兵同志。”支书介绍完了，这几人上来一一和张老汉握了手，张老汉更是摸不着头脑，只是觉着握过的手热呼呼的，两腿像踩了棉花一样，软呼呼的快要飘起来了。
赵副主任笑容可掬的轻轻的拍了拍张老汉的肩膀说道：“老张同志，你不请我们屋里坐坐？”
张老汉被说的一脸赧然，一手撩开门帘，说道：“快、快，几位干部，进屋、进屋。”
几人进了屋，他小子看着一屋子干部心里莫名的一阵紧张手脚也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索性悄悄的溜了出去，他老伴看着有人进来也是手忙脚乱的端茶倒水。她一个村里的妇人见了支书都是先矮三分的别说公社、县里的大干部了。
几人坐定还是赵副主任先开腔了，“老张同志，今天张婉婷同志不在家？她可是我们县的骄傲，七九年我们县一共就考了三个大学生，婉婷同志就是其中之一。对于婉婷同志克服困难顽强学习的精神，我们是非常钦佩的，县里赵书记也说过几回呢……”张老汉和她老伴听的云里雾里，心说俺家那丫头啥时候名头有这么大了，这就被县里赵书记表扬了？
赵副主任说了有半个钟头了，自己都口干舌燥了，见张老汉两口子还是满脸堆笑一脸茫然的样子，心里不由的有些气沮。心说这事儿还是村支书来说吧，机关里说话的转、承、启、合再开始切入主题在这两口面前屁用不顶啊！
赵副主任端起碗喝了一口水，冲着支书说道：“你们熟悉，你来说。”
那村支书心说，俺本来要说了你硬要插了话头，这说媒拉纤的是你一个县里大干部该办的事儿？他接过话头说道：“老张你闺女是个有出息的，县里赵书记的儿子看上你闺女了，这不是央求俺们上门说媒来了，中不中给个痛快话！”
张老汉两口子听了先是一惊后是一喜然后是有些不相信，虽然不知D县里的赵书记是哪一个，但是却知道这是县里的大干部，来公社都是坐卧车来的。
看着老张两口子发呆，村支书记心里一阵嫉妒，又问道：“老张你倒是说句话，中不中？”
张老汉这下反应过来了，反问道：“你是说赵书记要娶俺闺女做儿媳妇？”
刘书记、赵副主任看着他们一问一答，不时的还瞅瞅赵兵。
“中，就是这个意思！”支书说道。
张老汉刚要应承，就听他老伴说道：“怕是有些麻烦咧，前几日和公社粮站王家定了要给俺家小子换亲呢！”
赵副主任一听就拉下脸来，冲着两口子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搞包办婚姻换亲那一套，张婉婷同志是户口本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国家干部，你们这么搞不是把一个好好的苗子糟践了？还有你们这么做父母的？”他说完还恨铁不成钢的朝张老汉两口子点了点指头。
村支书冲着这两子一阵冷笑，说道：“老张你也是个灵醒人怎么能干这种糊涂事儿。俺知道你是怕你小子娶不上媳妇，可你也不能把闺女往坑里填吧，你打听过粮站王家小子是个啥人不？俺就问你，你和王家提亲了没有，换了贴没有？”
张老汉两口子被两人骂的一阵羞恼，说真的他们从来没觉着有什么错，老辈里娶不上媳妇的还不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时候公社刘书记接口道：“没换贴、没提亲那就不算，老王家的事我去跟他说。以后你家和赵副书记家结了亲。县里有的是单位招工，到时候你家小子转了非农户吃了公家饭还愁娶不上媳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张老汉两口子一听心里立刻活泛起来，不用想了只要小子能转了非农户口，别说嫁一个闺女就是两闺女也值了。
张老汉刚要应承，他老伴说道：“他爹，这赵书记家小子是个啥样咱可没见过呢！”
张老汉暗嫌老伴多事，心说这么好的亲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咋那么多事儿呢！
赵副主任一指坐在门口炕沿上的一个年青人说道：“这就是赵副书记家的小子，赵兵，正经的复原军人呢！你们两口子看看中不中？”
张老汉两口子盯着赵兵一看，中等身才，脸色微黑，只是一双眼睛有些贼溜溜的看着不喜，可是管他呢只要小子能农转非，其它都是扯淡。
张老汉心里不由的升起一股勇气朝着赵副主任问道：“赵干部，你可不能骗俺，农转非真能解决？”
赵副主任笑的满脸春风说道：“老哥，你就放心吧。以后结亲了这不是还你女婿呢，这可哄不了人！”
话说到这儿张老汉一颗心已经放到肚子里，巨大的喜悦让他每个汗毛孔都带上了笑，和老伴对视一眼说道：“中，那这门亲事，俺就应下了。”
赵副主任脸上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过来握住张老汉的手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过了年，接你们两口子、两家的孩子去县上赵书记那里吃个饭把亲事定了。”说着向赵兵使了个眼色。
赵兵过来朝他两口子微微一鞠躬，说道：“叔，那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晚辈了，第一次上门也没拿什么东西，这点钱就是点心意，你们拿着。”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交到张老汉手里。他老伴接了过来立刻一五一十的数了起来。数完满脸堆笑声音都有些颤抖，说道：“200块，让亲家破费了！”
张婉婷回了村离她家门口不远看着四个出来只有支书认识笑着打了招呼也不已为意的回了家。赵兵这是今天第二天看见张婉婷了，简直美的不该这个地方的人啊，要不是有人在他恨不得立刻扑了上去。可是转念一想心里又放了下来，他又不是初哥什么没有见过，以后有的是时间炮制她。想着嘴角不由流出了口水，随手一擦，心里阴阴的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