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点,对对对,把东西往这儿放。”
“哎,机器人,你过来把这里打扫打扫。”
……
走在满布建筑的街道上,布伯的周围充斥着各种声音。他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机器人被指挥着做事,井然有序且迅速,没有任何质疑、任何抱怨,它们只是默默地听从人类的安排。
“这机器人啊,就是比人好用,不多事,工作还快。”
“谁说不是呢?你说我们要是生活在古地球时代,可怎么办啊。”
路边的两个看似是老板的人,看着正在做工的机器人,不停地感叹着。
听到他们的谈话,布伯停下脚步,不远不近地看着他们。
机器人看着有些老旧了,想来是初代的工厂机器人。
刚出来的时候价格并不便宜,但现在,第五代都出来了,它们自然也就不贵了。
挪动步伐,踩着脚下有些不平的道路,布伯离开了这个并不算富有的街区,来到了坐落在吉利街上的一个小的公园:静园。
公园就如它名字一般——安静。也是,现在正是午餐时间,人多不到哪儿去。
公园虽小,但设施却一应俱全。布伯找了个有树荫遮挡的地方,两腿一屈,就坐了下去。
布伯看着远远地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他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
就像这太阳,尽管是夏季,但其实阳光并不毒辣,因为啊,这是颗人造太阳。
就因为是人创造的,所以才有利有弊——利,适宜人,也适宜其他;弊,不自然。可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
事实上,机器人的创造就是如此,布伯岂是不明白的?
只是当他一闭上眼,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当时的情景——浓烟滚滚,大火不停地燃烧着破旧的房屋,呼喊声、哭泣声,以及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他忘不掉,他怎么可能忘的掉。爸爸、妹妹,转瞬之间一个美满的四口之家就变得支离破碎。
他怎能不怨,明明要求先救妹妹,但那个机器人怎么说?
“生命体征下降迅速,存活率不足百分之五,不建议营救。”
就这样,在机器人的异常“冷静”之下,妹妹的命,没了。爸爸的命,也没了。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他和妈妈两个人,不怨那个机器人又怨谁呢?
如果,当时的一切发生的不是那么迅速,他们也许还有救;如果,当时机器人不那么“冷静”,他们是不是可以依然美满?
但布伯知道,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如果。
睁开眼,借着身后的大树,布伯起身,迎着那颇具温度的阳光,好似这样就可以驱散记忆中的灰暗。
假象,都是假象。
时至今日,布伯仍不明白,为什么就在一家人去度假的时候出事?为什么机器人的程序会那样设定?为什么,不是自己?
他想,假如最后救得不是自己的话,可能他也就没有这些痛苦了吧?
“布伯?”
突兀的一声,打断了沉浸在悲痛记忆中的布伯。
收拾好情绪,布伯回身,原来是李白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偶然经过,还是……
“刚刚伯母给我发了通讯,她不放心,让我来找找。”显然,他和布伯之间并不是只有上下级的关系。
“这样啊,我没事,好得很。”
“是啊,不用你说我也看到了。”看来布伯收敛情绪的功夫很到家,李白苍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要我说,不就是个机器人嘛,你答应了又怎样,又不是负担不起。”这么说着,李白苍伸手,搭在布伯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很明显,他可能并不知道实情。
布伯看向左侧与他同高的李白苍,“你不明白,机器人……”
“怎么又是我不明白,”刚听了个开头,李白苍搭着的手就放了下来,两人面对面,“你这句话都说多少次,上次,上上次……你怎么就那么看不惯机器人呢?它们是多忠诚,多能干。你小子不会是机械威胁论者吧?”
次数多了,难免李白苍会往这方面去想,实在是他也想不出别的由头,不是这个的话,那为什么对面的人的反应每次都是如此,而且有时还可笑地抓机器人,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深仇大恨?
布伯无奈,如果他说自己不是,李白苍会信吗?
想了想两人之间的关系,布伯决定将那件事告诉他,不过要换个地方。
“你跟我来。”
李白苍不解地看着他,是被他猜对了吗?
一路无话,两人来到了就近的一个小餐馆,点了个小包间,安慰着有些饥肠辘辘的肚子,边吃边说。
“说吧,什么事?”夹了口菜,李白苍颇不在意地说道。
布伯看他这样子,有些好笑。好在记忆虽然痛苦,但却并不代表他说不出口。
慢吞吞地说了半个多小时,李白苍也算是明白布伯为什么那么讨厌机器人,但他没想到原因是这样的。
半天没说话,揭了别人的伤疤,李白苍还是有点儿不知作何反应。
要不,安慰安慰他?
刚要出声,布伯好像知道了他的打算,“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一切无法避免,只是我不能原谅……”
“原谅那个机器人?”听布伯的讲述,救他们的机器人最后是报废掉了,毕竟火势不小。
“为什么不能原谅?机器人做错什么了?”李白苍反问道。
“当然,我的父亲,我的妹妹,他们都被困在里面没有出来,你知道那种眼睁睁地看着亲人逝去的感觉吗?”
看着布伯脸上痛苦的表情,李白苍明白,也许现在不和他呛声,听他一点点的发泄是最好的。可是……
“也许我的话有些冷血,”李白苍觉得他有必要出声,“事实上,机器人并没有错,不是吗?”
没等布伯回答,他接着说,“它救了你和伯母,没救伯父和你妹妹,所以你怨它,恨它,反对它。但机器人是人造的,它的设定就是那样,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吗?当然知道,只是……
看着布伯脸上的表情,李白苍了然——他知道,只是不能原谅。但不能原谅的究竟是机器人,还是自己呢?
“假若,不是机器人,你现在还会在这里吗?不会,以你们当时的境况,很可能是无人生还。”
所以,他是要感谢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与其对机器人有恨,不如认真调查当年是为何会发生那样的事。听你的叙述,其中的疑点可不少。”既然不能让他放弃,李白苍只能转移布伯的视线,也许调查清楚以后,他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