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长眨了眨眼睛，慢慢转身回去，低声对其他卫兵问道：“你们有见过他们吗？”
“长官……没有，但是我们也不全部都认识那些神经病啊。”有卫兵说道。
“但是知道路法大人的名字，并且不害怕路法大人来询问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又有一个卫兵说道。
“而且……下午出城执行任务的夜使确实是三十二个。”另一个卫兵插嘴道。
“路法大人说过，任何夜使回来都要通知他。我们还是去通知他吧，那样我们就没有什么责任了。”最终有人提议道。
最终，卫兵长挥了挥手，城门被吊起半人高的高度，两个卫兵弯腰钻了进去，再缓缓放下来。
“路法大人很快就会来了，请夜使大人稍等。”卫兵长表面恭敬，但是很明显不愿靠近那两个人，只是远远地说道。
“尽快。黑夜在上。”年轻人咧嘴笑了笑。
“怎么办？”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人咬着牙齿，压低焦急的语气道：“我们是不是被困在这了？现在走也走不了，进也进不去……等那个什么路法来了，我们就彻底暴露了。我就说这计划不靠谱吧？该死的褚一，我就不该听你的！还有，其他人怎么没跟过来？你把他们派去哪儿了？”
“谁之前还哭着嚷着要嫁给我啊？”褚一快速地翻了个白眼，“现在就是该死的褚一了？至于其他人，马上来了。”
“……”苍降还没说话，但是她脸色一变——她听到了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黑夜在上……我们有紧急的事情要告诉女巫大人，快放我们进去！”有两个风尘仆仆赶来，也是普通村民打扮的人看也不看褚一和苍降，直接对那些卫兵轻喝道。
“你们又是……”士兵长真是奇了个大怪了。
“光辉之子教会的唤星者?苍降带着人从东边跑了，还杀死了两个夜使，破坏掉了他们的据点，我想来询问一下女巫大人准备怎么办？”领头的人急匆匆地说道。
褚一身后的苍降还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褚一惊声道：“什，什么？”他猛地跨步上前，低声询问道：“真的吗？”
“谁……”刚刚说话的人皱眉扭头，接着马上露出了恭敬的神情，那两个村民打扮的人皆低声应道：“黑夜在上……褚一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褚，褚一大人？”卫兵长也下意识叫唤了一声。
但是褚一并没有理会卫兵长，而是焦急道：“他们破坏掉了……据点？”
“没错，东边现在少了一个我们人的眼线。”那人回答道。
“该死……”褚一皱眉，接着突然看向卫兵长，低吼道：“还不让你的人快点去把路法大人请过来？破坏了女巫大人的计划，我让你们都尝尝夜祭的味道。”
“…….快，再派人去，骑马。”卫兵长当即挥了挥手，然后城门再次被吊起。
“怎么？不让我们进城？”后来的两人愣住了。
“这……”卫兵长额头上冒出了一丝冷汗。
“算了，路法大人也快来了，呵。我们等一会儿也无妨。”褚一扫了一眼卫兵长，最近露出若有若无的诡异笑容，让卫兵长后背冒出冷汗，甚至卫兵长还感觉到身边的卫兵悄悄朝外挪动了一步，远离了他。
于是众人便继续无声地站在城门前等着，褚一他们不再说一句话，而卫兵长却显得异常紧张，他不断地搓手，踱步，甚至有些欲言又止。但是就在这时，身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三个人影由远及近，快速地跑过来。
不是吧？又来？卫兵长额头的汗水更多了。
“黑夜在上！光辉之子教会的人破坏掉了南边的两个据点，我们损失了三个人！快开门，让我们见女巫大人！”来的人靠近之后气喘吁吁地喊道，接着他们瞟了一眼褚一他们，当即再次露出恭敬的表情：“褚一大人……”
“褚，褚一大人。”卫兵长再次下意识跟着小声念道。
“什么？”褚一再次提高了音量，接着沉默了一下，突然猛地窜上前，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抓住了卫兵长的脖子，其他的卫兵瞬间吓得举起武器对着他们，接着就听到褚一没有任何感情的音调：“你现在知道那些该死的老鼠准备做什么了吧？他们在一座座拔掉我们在外面的眼线和据点……你知道这对女巫大人的计划有多重要么？我现在怀疑你也是那些该死的老鼠的同党，你在给他们的行动拖延时间……”
“褚一大人，不是，绝对不是……”卫兵长汗如雨下，不敢挣脱褚一抓着他的脖子，他梗着脖子喊道：“快打开城门，放各位大人们进去，给各位大人备马！”
“呵，不用了。”褚一冷哼一声，甩开卫兵长，带着包括苍降在内的六个人急匆匆地朝着缓缓吊起的城门走去，一边走还一边低声道：“路法大人大概在来的路上了，我们应该能碰到。”接着便在所有卫兵们的注视之下进了城。
而卫兵长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最终还是松了口气。
但是苍降，则是全程懵逼脸，连怎么被褚一拉着进城的都不知道——后面来的两批人，总共五个人，自然都是光辉之子教会的信徒了。
他们一进城，脱离了卫兵们的目光之后，几乎是迅速地躲藏在阴影之下。除了褚一以外，其他人都是一脸的惊险。
“怎么样，只要按我说的，把台词都说完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来掌控，很简单吧？”褚一抱着胸，扬了扬下巴。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就这样放我们进来了。”苍降依旧在懵逼。
“乌合之众的从众心理。或者说三人成虎。”褚一解释道：“如果我们全部一群人一起去的话，那些卫兵必定会怀疑我们的来历，倒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我们是‘孤例’而已，没有前后逻辑的辅助判断，突兀出现的孤例，是很容易引起怀疑的，就好像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宣称自己杀死了老虎一样，大多数人都会怀疑他的话。所以我把人分成了三批，三批看似不同的人，先后出现，相互佐证，形成一套自洽的逻辑链，就好比，有好多人在街上证明前一个人真的杀死了老虎，有人说出时间，有人说出地点，有人拿出了证据一样，那么相信最开始那个人话的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多。
况且，我们透露的信息，是真的。
包括死在那火里的三十二个倒霉鬼，黑夜女巫派了一批人分散在烛火城外驻扎等等……都是真的信息，只不过，我们撒了一些，他们暂时无法分辨的，模棱两可的谎言而已。
加上我们三批人对于时间的逐渐压缩，以及我们口中虚构事件的紧急情况上升，阻止了他们对我们所说事情的详细思考和判断，等于帮他们定了一个虚拟的倒计时闹钟，逼迫他们尽快做出决定，所以他们只能在最短时间内做出下意识的判断而已。而我说的所有话，都是引导这个判断罢了。”
“你怎么知道是三十二个人？”苍降想了想，问道。
“废话，当时他们袭击我们的时候，稍微数一下就知道了好吧？”褚一翻了个白眼。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路法的姓名的？”苍降再次问道。
“那是卫兵长自己说的啊。”褚一无奈。
“你知道那些被派去烛火城外的人真的是黑夜女巫的眼线？那他们到底要做什么？黑夜女巫有什么计划？”苍降继续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你没有发现，‘眼线’，‘据点’，都是异常模糊通用的词汇吗？没有任何具体功能的描述，却好像又什么都能干，实际上我只是向那些卫兵长透露出，‘我知道女巫大人的计划’这一个信息而已——因为他们很可能，也仅仅只是知道这一个信息。然后加上特里同他们带来的，‘计划可能被破坏’的信息，将会极大影响他们的判断。”褚一叹口气。
“可可可……你为什么让他们几个跟着你表演，你都不告诉我？”苍降等着褚一。
“还记得最开始我遇见你对你做出的判断吗——你不会撒谎啊。”褚一认真道：“你说话的话，很容易会暴露的。所以你只要会说‘黑夜在上’就好了啊。”
“……”苍降露出了气鼓鼓的表情，接着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突然惊觉：“等等！刻法罗斯呢？”苍降突然发现，除了褚一和自己，周围的人只有五个，不见刻法罗斯。
“他在城外。”褚一说道。
“为什么？”苍降提高了音量。
“因为他需要寻找其他，可能幸存下来的教会的人，并且把他们集合起来。他一个人方便行动，而我们刚刚在这里制造的动静，将会让烛火城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城里，那样的话，他在外面的安全系数便非常高。他一个人想要在附近村庄隐藏自己生存下去很容易，而且如果他能再找到失散的同伴的话，他们身上也会带着一些钱财之类的吧，那样他们也不会陷入我们的困境，而且——你也不愿意你剩下的同伴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外乱窜，然后被黑夜女巫的人发现杀掉吧？况且……他们在外面，说不定也能帮助到城里的我们，如果我们想从城里退出来，也得有人接应不是么？”褚一说道。
“……”苍降鼓起的腮帮子逐渐瘪了下来，她的表情有些沮丧，低声道：“你全部都计划好了么……你什么都想到了啊……你还真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呢。”
“不……这只是一些小聪明而已。”褚一失笑，摇了摇头，接着拍了拍苍降的小脑袋，“甚至只是一些只能算得上愚蠢的主意而已。”褚一想了想，要是白雪知道自己的做法，恐怕只会冷冷摇头嘲笑自己的愚蠢吧？
“怎么会？您不是一开始就把所有的概率都与我们算清楚了么？您说过，能够混进城的几率很大，而且您的计划又是这么详细，怎么能算愚蠢呢？”旁边一直默默听着的其他人忍不住了，特里同当即小声反驳道。
“……那是骗你们的。”褚一轻笑一声。
“什么？”其他人愣住了。
“没错，从最开始，我说的所有的，关于卫兵的分析啊什么，概率啊什么的……都是骗你们的。我根本不能确定，也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能够确定卫兵是否知道，或者不知道一些事情……我最开始说了一大堆理由，最后得出——这样做概率很高的结论，只不过是为了让你们有信心陪我完成这个表演而已——我说服你们的时候，用的都是非常具有倾向性的词汇……最后得出的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结论，因为你们可以完全反着我的意思说话，那样也会得出一个与我结论完全相反的结论——那就是我们不可能成功混进城。
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什么概率，不会出现一连串概率比较大的小事情堆叠在一起就变成一个大概率事件的……
因为概率这种依靠大批样本才能得出的结论，对于个体事件，或者说个体样本来说，没有意义。
我们只有一次实验的机会，我们只有一个样本，只有百分百地成功，或者百分百地失败罢了。
所以我只是在单纯冒险而已。不过我们运气不错，赌对了。”褚一微微叹口气，但是其他人的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