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川遥岑,三辆越野车安然行驶在夏国边境,然而哪怕是车身都染上了厚重的尘土气息,一片行过万水千山的沧桑。
列序第二的加长车内坐着六个人,驾车的是一个络腮胡的中年人,有些东北人的面貌,看面相颇为宽厚,鼻角有些笑纹,显然是个爽朗常笑的人。副座是一个看似颇为严肃的中年男子,不苟言笑,眼睛不偏不倚地目视着前方似乎在为什么而焦急,腰背挺得笔直,像是一路都未曾变过这番姿势。中排左侧是一个看起来颇具风韵的中短发尾卷起的四五十岁中年女性,保养得宜而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然而她左手持着一串佛珠,散发着令人安静下来的气息。右侧是一个带着冷淡气质的穿着黑色衬衣的人,面貌俊秀,贵胄气质,本该是十分温和,可是看起来却充满叛逆感十分不好相与,他双目微敛,眉头轻蹙,一副起床气的样子。而后排中央稳稳地坐着一个平凡至极安静看书的带着眼镜呆呆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五六,看外貌像极了一个考研生,不拘小节地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端坐在后排正中,左边似是刻意地留下了一大段空隙,像是那里实际坐着谁一般。
至于右侧,仔细定睛一看,就发现蜷在后排右边角落里的略娇小的南方姑娘,正打着盹儿,翘起了二郎腿一晃一晃,整个人歪倒在右侧的大抱枕上,左膝及上都盖上了毛绒毯子,颇具少女心,可发饰都是偏正式的搭配,穿着是黑白格子的呢衣,颇为柔软而显得十分没有攻击力。
照这样看这大概是一家人,父亲该是副座的中年男子,中年女子当是母亲,而其后的估计是子女之类的。
车内很安静,大家都似乎专注地在做着自己的事,而那车子开的极快极平稳,扬长而行,却不知开往哪里。
日近黄昏,车辆驶入一片丛林废墟之中,终于有了要停下的趋势。
而车辆停下的位置什么有频率的红色光点一闪一闪,而车上的人好似毫无所觉。
摄像头将画面展现在“LGC”组织总部的一处监控室里,叼着烟的男青年向显示屏方向努了努嘴:“这些人什么来头?”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看这拖家带口的,估计就是个有钱人,拿到了邀请函,拖着一家子来旅游吧。”说着冷笑一声,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有趣的事物破土而出,语气说不出地嚣张。
第一辆车门打开,跳下来那个满脸起床气的少年,和一个颇严肃的中年男子,递给后座的中年女士自己的手,扶着她缓缓走下车。随后是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考研生,微微怪异地抬着手走下来,似乎并无多少疲惫,还非常精神,端着一个亲切的笑容。与最后一个下车的女孩子困倦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眠眠,就是这里了,这里能治好你的病,快别睡啦。”中年女子含笑走过来扶着小姑娘的手,拉着她一道走进去。
女孩子嘟囔着,好像觉得语句中哪里不对,赶忙反驳道:“我没有生病!”
一旁平庸无奇的年轻人连忙温和附和着说:“对对,眠眠没病。”
当他话落,那小姑娘不自在地抖了抖,道:“好啦,快进去吧。”
于是一行人向着丛林掩映下的一处巨大的私宅之院走去。这是华国和南国交界的一处无人区,此时此刻却十分热闹。原因就在于控制了这片丛林的这伙人,似乎有些不一样的能力,将这块地方牢牢地攥在手里。而那份邀请函,被称作是他们送出的礼物。里面写上了收件人的愿望,并扬言可以完成任何心愿,只要付出代价。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买卖。至少对于这些本身处于食物链顶端的收件人而言,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唯有一些不可能的事,成了心中巨大的隐痛,此刻有方可解,自然欣然往之。
他们的举动被无处不在的电子监控设备毫无遗漏地传达到监控室里。看起来就是一家子为了女儿的“病”,而奔波着的人。父亲眼里的焦虑,母亲眼里的无措,哥哥眼里的不屑,男朋友温柔的关心以及本人的不愿承认自己有病却实在疲惫不堪的样子,实在取悦了那些圈地为王者的自尊心。
丛林有一处关隘,其上有一个警卫模样的人,不耐烦而公式化道:“邀请函。”
严肃的中年男子掏出一张镀金而怪诞的邀请函,交给了警卫,车辆于是获许进入。似乎是讶异于他们宽松的检查机制,中年男子欲言又止地让大家回到了车上。
警卫略带不屑地笑了笑,轻声道:“一样都要死的,多几个也不怕。”
“宴会开始了。”中年男人坐在车中,沉吟道。抬手看了看时间。
后座的人意外整齐地都拿出了手表看了看时间,而后被接引着来到了各自相隔不远的卧室。
夜色渐沉,这片被圈地为王的丛林意外的显露出一种颇不宁静的氛围,令丛林外围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都望而却步。唯有乌鸦轻盈地在天际徘徊。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显露着不同于丛林的城市气息,获得邀请函而来的诸界有求者旋转着高脚杯互相寒暄,却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企图从蛛丝马迹中嗅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中年妇女牵着小姑娘缓缓步入宴会厅,看得出来十分富有礼教,严肃的中年男人走在她们左前方,和几个看似相熟的面孔点了点头示意。温柔平庸的年轻人此时站在女孩另一侧,但是稍隔的有些远,像是中间空着谁的空间一样。黑色衬衣的“哥哥”倒没有来,从他本来不耐烦的神情就可知他有多不喜欢这个妹妹了。
此时,播放着的轻圆舞曲骤停,从旋转楼梯上缓步走下来一个优雅的金色西装年轻人。
他端着得体的笑容,说着平常呢晚会开场词,把这一切都衬得好像是极为稀松平常的晚宴。
突然凭空出现了三个侍从模样的人,其中一个对他说了些什么,他的身体一僵。
在场的人却被这凭空出现的能力吓住了,更相信他们能够做到那些事。
而后,那人顿了顿,道:“本来今晚应当开始拍卖愿望的实现权。但是……”他的神情转为严肃。
“你们之中有人不诚实。所以,我们将要降罪于你们。除非……你们找到那个人。”他一字一顿,吐露着残忍的语句,但好像家常便饭一般。语句中隐隐透露着笃神者的诡谲。
一些夫人有些难以接受,而先前车上胆小的女孩把头埋在妈妈的怀里,瑟瑟发抖着,肩膀一动一动,若是换个场景,就好像是在憋笑一般。中年妇女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着她。
这样的场景似乎取悦了上方的金西装,他看了看表,道:“明天早上,我们就开始审判吧。”
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朗声道:“我不想实现愿望了,我要回去。”
金西装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
反诘道:“回去?”
“我要回去,把你们这些境外团伙的非法之举上报给相关部门!”中年人似乎被这样怠慢的语气激怒,很是胸有成竹地对年轻人吼道。
那年轻人看了看地面,笑容加深地从怀里掏出一把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枪打中了商人的头部,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不久没了气息。
像是石头落进了水里,场面一度失控,女人发出了尖叫,他们向着门口逃窜,但是大门不知何时被完全地封锁住了。有几个外国宾客掏出枪口对着年轻人,却意外的被空气里什么存在打掉了枪,手腕以一种极为奇怪的方式扭曲起来了。
全场最为镇定的,却莫过于中间的那一家人,尤其是原本温和的青年,此刻笔直地站着,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手紧攥着,嘴唇却在蠕动着,数着什么:“……四……五……六……”和金西装开枪打人的节奏一致。
中年男子突然回头,与他同时吐出最后一个数字“七!”
金西装开枪打死了眼前那个疯狂地为了自己混乱中被击倒的丈夫和儿子完全不顾形象向他扑过来的贵妇。当他回头时,马上察觉了一种不平常的气息。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温和的男青年一跃而起,身后出现了一个与他动作几乎一致的白色半透明长发人影。他伸出手快速地打了一个有些复杂的手势,白色长发影子一下子打出一段长长的白色半透明绫缎,隐隐散发着古怪气息,紧紧缠绕住金西装的脖子。金西装挣扎地抬手,地上冒出了越来越多的黑色侍从模样的人。
中年女人掏出手上的佛珠,一颗一颗似乎完全可以拆卸,却又好像紧紧相连,她似乎随意的弹出一颗,就打中了两个侍从,使他们完全消散在空气中。如此方式,她加快速度,就清除了原本不断升腾而起的黑色侍从,因为佛珠已经四散着紧紧地贴住了地面。她缓缓盘坐下来,开始念颂不知名的调调。
中年男子走着笔直的步子,来到金西装面前,掏出手里的一枚徽章:特赦令。
神色愈加严肃地说:“本来,这枚特赦令是为你留的。不过……现在不需要了。”他说着抬眼看了看地毯上的血迹和地上几具尸体,冷酷地捏碎了手中的特赦令,血肉之躯被特赦令碎片尖锐的棱角刺出伤口,血液缓缓流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金西装有一瞬间地怔愣,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自己没有抓住一般,但是,显然他还不能服输,大哥和二哥在监控室里看到这一切,一定会来救自己,哪怕这群人也是异能者,恐怕也没有大哥强吧。
而坐在地上神色不明的女孩子,此刻缓缓站起来,升了个大大的懒腰,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看着地上已经死透的尸体,表露出了惊讶。她看向他,十分不可置信,带有天生的谴责和惊惧。
而后,抬眼看了看中年男子的表情,女孩露出认命的神色,走向最严重的尸体,也就是最开始的商人处,伸出手盖住了商人闭上的眼睑,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人的伤口似乎小了些,但是仍然汨汨地流着血液,不过人好像有了生气一般,逐渐有了平和的呼吸声。而后,如法炮制地走向七个伤者,最轻的那个人的伤口都消失了。尤其那个疯女人,此刻儿子丈夫都有了气息,她总算松了一口气,经历了人生的大悲大喜,此刻呆呆地坐在地上,口中嗫喏着,看着抱着自己安慰自己的丈夫儿子,她愣愣地没有表情。
那女孩完成了这个任务,赶紧退到一边去,生怕被中年男子怼的样子。而此刻的金西装声音已经微微有些颤抖了,他有些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