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歆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如渊设计的这一套体制是基于风云场大阵原先就有的段位制，但这种东西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在白如渊手中这东西却发挥了奇效，而且……效果斐然。
在白如渊手中的光屏中，王歆可已经看惯了这片小天地中的人生百态。
浓雾渐散，傀儡李七笙走出，古冷心中狂喜。
超品大腿来了，看来终于能上分了。
“前辈，一起赢下这局，破了这阵法后我拜你为师好不好？”
古冷眼神无比真挚，脉脉含情。
“……”
而排到古冷的玉华裳面色难看。
没想到他又排到了那个口口声声要做他父亲的家伙。
“哟，废物这么巧？又要干掉个谁来证明自己？哦我忘了，你就是个水货真君而已，被两个四品打得像一条趴在地上流口水的臭狗！”
“哎呀，臭狗不服气？你打我呀，来你打死我，废物，打不过就窝里横，还要侮辱我？我配钥匙，您配吗？您配几把？”
“嘿，我说对面，使劲打不用担心，我这垃圾队友只会挨打，不会还手的，放心好了。”
玉华裳憋出内伤，气急败坏，竟然先弱了气势，乱了阵脚。
而古冷听得咋舌，这小子……好生毒辣，下口毫不留情，不仅打击得队友体无完肤，就连对手听得都毛骨悚然。他上山这么些年，就算楚天巡因为青春期的那点儿破事儿变得毒舌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这小子一半的水平。
而后他也见识到了李七笙暴风卷狂沙，气势吞天的一剑。
玉华裳在队友和对手毫无保留的夹击之下含恨退场。同时，他心神一动，分数下掉，段位跟着掉回了白金。
玉华裳终于忍不住了，凄然喷出一口老血，血牙交横，全没了一代真君的风范。
而玉野这里也得到了相应的待遇。
玉野一脸阴沉，额头突起的青筋表示他内心此时是多么起伏不定。
“你也姓玉？”
眼前这位少年生的漂亮，五官清秀，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无比，好像开在瑶池里的一朵墨莲。
只是可惜了一张刻薄毒辣的臭嘴。
“刚刚我跟你家六品真君排在一起了，我本来以为能进见识一下六品高人的风范，没想到就是一垃圾，废物的不能再废物了。说实话我现在怀疑你们玉家不会都是软蛋吧？”
那少年拍了拍白袍上一层薄薄的灰尘，轻轻摇头：“唉，这便是隐世家族的力量吗？怕不是祖上十八代牌位都是绿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软蛋不想绝后，那该这么办？邻居帮忙呗！想必你们家街坊邻里关系都很好吧？”
玉野勉强撤出一个比较自然的微笑，笑道：“道友对我玉家见解颇深，在下佩服。”
“那还用你说？我已经看透了你们家族的本质，你不觉得作为优秀子弟，应该给家族正个名，让我对你们家族改观吗？”
玉野摇头道：“玉家历史悠久，是什么模样我们自己心里也清楚，在下只是个末席小子弟，没有资格为家族代言。没想到道友眼光毒辣，在下不胜感激。”
那少年小嘴一撇，唉声叹气道：“唉，哀其不胜，怒其不争，你好自为之吧。”
玉野狭长的双眼渐渐眯起：“道友你言重了。”
玉野语气非常缓慢，一字一顿，而且将“言重”两字咬得特别重。
“你还知道言重？我见你也没什么反应，还不是在这里陪我笑？我就纳闷儿了，刚刚都骂到你祖坟上了，怎么没见你发火？刚刚我一想就想明白了。”
少年伸出两只白净的手，为玉野比划道：“你想啊，祖上十八代都是绿的，那家族不早就绝种了吗？所以现在的子弟对家族没有集体荣誉感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你们都不是……”
“够了！”
玉野怒道：“我不打了，道友你随意！”
言罢，果断退出，不带走一片云彩。
别的情况也有，就比如还在青铜段位待着的玉兰铃和李六龙，此时正借助大阵构成的得天独厚的环境，在一起说着话。
玉兰铃属于旁支，又是随家族一同前来，自然知晓宗家的所有计划，也知道表哥玉乾的野望。对于宗家过河拆桥的行为，玉兰铃感到失望，对于他们冷血的手段也越发心寒，于是言语间便将事情大概都抖给了李六龙。
李六龙只是埋头听着，不时哼两声，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虽然有玉兰铃这个二五仔，但对大局的影响不大——宗家下一阶段甚至会派出七品尊者来接管风诀山，旁支只不过随行做个见证罢了。
更何况，当下头等大事是冲上王者，摆脱风诀道人留下的仙级阵法。
白如渊看到这一幕也是感慨道：“原来这个阵法还能这么用，我倒是想起来了，所谓传承和教育，教育方面我已经挖掘出了所有潜力，没想到水花少年能在传承方面动了脑筋。”
“什么意思？”
王歆可同样看向坐在一起的两人，除了惊讶以外并没有其他感受。
“年轻真好。”
前面已经说过两次，办法永远比困难多。
就像白如渊可以下放一堆垃圾人去恶心别人一样，人多势众的玉家阵营经过简单协商后很快达成了共识：遇到到玉家三少爷和长老们就立马认输，遇到分比自己高的同僚就立马认输，或者什么都不干，放水等胜利。
由于玉家阵营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所以总能排到赢得特别轻松的局，这就导致白如渊下放的垃圾人们很难起到关键的作用了。
“前辈，他们的分又涨起来了，而且比以往几次更快了。”
“我能看到。”
白如渊再一次翘起了罪恶的嘴角。
“既然你们开始玩阵营这一套……”
他借助阵眼的力量，再一次凭空画阵，数个精密的阵法又添加到大阵中。
所有白金以上段位的修士都收到一条由灵雾编写的通知，内容如下：
“从现在起，每一次到晋升段位的分数时，会自动判定开始五局晋级赛，只要胜出三局就能成功晋级，若晋级失败，扣一百分，继续匹配。前十位晋级到王者段位的修士将得到随机灵宝。”
玉野皱起眉头，迅速和长辈交换信息。
本来他们想什么都不干，就在阵法里等着那位宗家来的七品尊者强撼阵法，然而此次一同前来藏在暗处的那位精通阵法的真君却告诉他，这毫无疑问是仙级阵法——能沟通灵脉，找不到做法痕迹，阵起于突然却水到渠成，仿佛这阵法本来就存在，这般贴合天地法则的阵法只能是仙人手笔。所以他们只能在阵中寻找破局之道。
再结合之前几次变化，玉野隐隐觉得这次变化只会更糟。
“经过我这次修改，他们的上分之路只会更艰难。”
王歆可疑惑道：“何以见得？”
“既然是晋级赛，自然要考验一个修士有没有当前段位的真实水平，所以每一个修士晋级时大阵都会派给他们几个一直连败的菜鸟修士，或者我自己捏的垃圾人，或者分到段位特别低的队友。同时，对手实力也会相应调整，会也有很多突破口。”
王歆可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有想明白什么。她仔细体会白如渊的魔改阵法，好奇道：“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吗？”
“当然有，我尽量把垃圾人和玉家人分到一起，把或者把风诀山弟子和玉家人分到一起，然后把我捏的傀儡真仙们分到玉家人对面，这样他们想赢也赢不了。坚持到现在的风诀山弟子想必是空前的团结和一致对外吧，这么一来，他们想上分，还真是难了。”
“……这不是暗箱操作吗？这手段也太下流了，这真的符合教育的主题吗？”
“吾辈修士当乘风破浪，披荆斩棘，不管向天之路多坎坷，此生只为证大道。上古时有圣人言，朝闻道，夕死可矣。况乎是这种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我觉得你应该相信新时代的修士们，所谓天将降大任于修士，必有各路劫难，我只是让他们有切身体会罢了……这难道不是教育的一部分吗？”
“……好像也是。”
光幕中，斗法的激烈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玉华裳钻石升大师的晋级赛两胜两负，已经到了生死局。他重重吐了一口浊气，满意地看着身边几个散发着稚嫩气息的修士，严肃道：“实不相瞒，这一局是我生死局，输了就得倒扣一百分重新打，在此我先拜托各位了，我希望我们能放下仇恨精诚合作，出去之后我会向家族申请大力赔偿风诀山，如何？”
段仇和古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一抹龌龊的恶意。两人笑道：“前辈，包在我们身上。”
玉华裳欣慰点头。
这次排到了两个玉家下属，还有两个看起来很可靠而且懂事的小辈，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当玉华裳看清披着红光的对手时，当他看到红光下那张清秀可人的帅脸时，当他看到对方风度翩翩的笑脸旁边那刺眼的中指时，脚下一轻，差点因为过度兴奋滑倒。
而当其他对手一个一个钻出来，发现只是三个被强行提上境界来的风诀山弟子和自己曾亲手击败的红衫仙子时，心中吊起的石头终于放下。
这把我看过，结束了各位。
“这……就是报应吗？这就是因果吗？”
玉华裳狂笑，然后指着那少年，傲然道：“待会儿我保证不打得你屎尿齐流，换好尿布等我！”
少年只是随和又不失风度地换了一只手竖起了中指，毫不在意威胁。
玉华裳和傀儡朱颜大战正酣，而且逐渐掌控了节奏，从容地化解了对方的攻势，一点一点扩大优势，一招都不贪，稳健到连傀儡朱颜都找不到特别好的机会。
眼看他就要将胜利收入囊中，回头一看，队友却是节节败退，那两个小辈已经很卖力地抵抗，却被那个干瘦的风诀山弟子打得手忙脚乱。
玉华裳心神一阵动摇，就想回去补救防线但傀儡朱颜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事实上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火凤虚影浮现于她身后，六柄飞剑到位化作六根虚幻的翎羽，拖曳起满天星火，向玉华裳直直扑来！
已是死局，避无可避。
玉华裳痛苦地闭上双眼。
甄肥面无表情，将刀尖刺入玉华裳的后腰，看着他被阵法强行弹出。
师兄弟三人短暂重聚，三人默契一笑，同时骂道：“老狗。”
王歆可从头看到尾，已经被白如渊富有深意的安排所折服。
大阵之中，除二五仔玉兰铃和李六龙外，还有另外几对平安相处的修士。
正在闭关的风云真人和身受重伤被扔下悬崖的刑律长老月世南，中毒颇深，浑身发抖的秦司和身受十几道刀创昏迷不醒的月初云。
以及相顾两无言的玉乾和李十三。
李十三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于是安静地俏生生地站着，带着不明意味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负手而立的玉乾。
“有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
“嗯。”
“你们柳师姐真的已经死了，被魔蛛吞下。”
“……嗯。”
“我不喜欢她。”
“为什么？”
李十三第一次露出疑惑的神情。
玉乾只是苦涩地笑笑。
“楚天巡爱她，自然轮不上我，你才是我的目标。”
李十三搓着道袍衣角，轻轻点头：“我知道。”
“和你结为道侣，我就能和李家搭上线，有青云李家支持，对我们隐世家族出山有着莫大的好处，相信你也能理解。”
“是。”
“本来我想按部就班，先尽心尽力追求你，在门内有良好的名声，再得到李家支持，不多时日就能向山门和灵剑卫申请，等风云真人退休，我就能成为风诀山下一任掌门，到时候风诀山就能成为家族出山的跳板，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关于之前那些小手段，其实只不过是用来讨你欢心和为打压楚天巡那一派罢了。”
“我知道了。”
玉乾还想接着说下去，突然苦涩地笑了笑，觉得这真的是莫大的讽刺。
“计划刚刚开始执行，第一阶段刚刚步入正轨，没想到宗家已经沉不住气，过河拆桥，而且手段极其狠辣冷血，可笑我从小谋划至今，满卷布局成了一纸空谈。我预想中的派别之争、苦肉计、掌门之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嗯。”
玉乾将另一半鸳鸯镜递与李十三。
“柳如烟不是我害死的，我手中有她本命法宝的另一半，里面有你，还有你的小姐妹想要的东西。”
“嗯。”
“如今你我难得共处一室，先前只是我唠叨了，难道你王歆可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十三紧张地捏着袖子：“你会伤害我吗？”
玉乾一愣，笑道：“当然不会。”
他将针对元神的迷药撒满了整个空间，用极隐蔽的手段将解药喷洒在李十三身上，如此一来，迷药便起了隔绝作用，就连白如渊也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玉乾认真道：“向你坦白这么多，我觉得好多了。其实我一直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只是你们一直觉得我虚伪。”
李十三一怔，随即嫣然一笑：“人渣。”
玉乾闻言轻轻笑起来，心情很好。
青云李家，楚天巡将满腔怒火发泄在桌子上，瞪着眼前这个装疯卖傻和他扯皮的李易，眼神渐渐冰冷，仿佛冻原上耸入云端的冰山。
然而这样的眼神老赖李易见多了，他可不是吓到五品的，因此任凭楚天巡盯着，毫不动摇。
楚天巡盯了片刻，突然笑了。
李易丝毫不为其所动。
楚天巡俯下身子，冲这位还算客气的五品灵皇说道：“我来之前以李凤生女儿的名义联系了烟月仙子，告诉他李凤生很有可能对自己的女儿见死不救，特地请仙子来青云李家后院商议。我到底有没有扯淡，随便你怎么看，而通不通报，你自己想清楚。”
李易闻言，再次将信将疑地看了楚天巡一眼随后急忙御剑向后院飞去。
片刻后，李家当代家主李凤生面色沉重，御剑来到楚天巡身边，冷喝道：“带路！”
楚天巡赶紧放下冷茶，毫不客气地踏上李凤生的飞剑，眉开眼笑道：“好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