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胜负乃兵家常事,师妹不要太过放在心上。”玉乾微笑地迎着王歆可上前一步,“在下玉乾,第一次与王师妹见面。过去常听到如烟提起你……”
他的笑容突然变得酸涩,眉宇间多了几分落寞。
“唉……”
知道那段往事的弟子们都不忍回想,只是深深地叹息。
只有顾纯仍然冷笑连连,而段苏青面露讥讽,并没有加入到人群中。
王歆可有些心慌,只是慌乱地冲玉乾点头,尴尬地笑了笑。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玉乾拿出一只锦囊,含笑道:“如烟……以前经常念叨你们,照顾你们不少。如今往事……如烟,我理应代劳,未来还需咱们共勉。”
玉乾身上透露出的沧桑感和悲凉意味的话语,让旁人一阵心疼。王歆可眼中出现一丝迷惑。
白如渊连忙点醒她的元神,隔绝了玉乾身上奇怪的影响力。于是王歆可连忙推辞道:“不必了,师兄,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拔腿便跑,头都不回。
玉乾只是伸着手,望着王歆可远去,叹息一声。
“别看了!该打竞技的打竞技,该滚回去闭关的就赶紧去闭关。玉公子不辞辛苦来一次,是来送财的,又不是来耍猴戏的,围起来干什么!”
顾纯站在桌子上,扯着嗓子叫唤着。
一众弟子这才散开,各忙各的,只留下这几个三品的老弟子。
古冷揉着脑袋,从阵里走出来。
“古冷,被小姑娘打倒在地的感觉怎么样?”玉乾含笑,轻轻打开折扇,“没想到金鼠也有被小猫捉弄的时候。”
“少给我在这儿装文,这里可没别人。”顾纯冷笑道,浓重的眉毛微微挑了起来,“看不透你心里的小九九,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玉乾皱着眉头:“你这话可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什么事你不知道?你再装?”顾纯反而不在恼怒,只是冷冷地质问道:“如烟的消息是不是你故意放出去的?”
玉乾解释道:“那是我下山得到的一点的消息,上山后碰巧听到有弟子在谈论当年那件事,我就和他们说了。”
顾纯咬牙道:“所以楚师兄要被关到天梯赛开始后,你知道吗?就因为你碰巧一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玉乾疑惑道,“那不是他自己要越狱吗?”
他耸了耸肩膀,无奈道:“好吧,就如你所说,是我的过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顾纯一怒,握住了背上剑柄。
段仇也撸起了袖子。
“唉,别吵了。”古冷捏着眉心,不断地摇头,“吵有什么用?玉公子不过是来当善财童子,难道我们还能有什么意见?拿人手软,段仇你还要动手?”
段仇憨憨一笑,挠了挠头。
玉乾淡淡道:“如烟的事情我也不想,但是没办法,狩猎时遇到了四品黑兰魔蛛,法宝轰击连它的皮都破不开,只是逃命就很费劲了。挺身而出这种事,听起来轻而易举,换做是你们,我却不信你们有在魔蛛面前撒开腿的勇气。”他收起扇子,重重地打在自己手心,淡漠地扫过古冷,段仇,顾纯,最后视线停留在段苏青身上,李六龙抱着剑,下意识挡在段苏青身前。
他微嘲道:“如烟失踪了,最开心的不应该是你吗?”
段苏青翻了翻白眼,带着无奈的口吻说道:“再怎么胡扯全靠公子一张嘴,我这个话都说不利索的笨蛋又怎么能说得过你呢?天梯赛最好不要跟我分到一起,我不想理你。”
说完,段苏青起身就要离开,却又回头,幽幽地说道:“难道玩弄别人的感情很有意思吗?”
玉乾眯起眼睛,微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情爱不是做生意,人也并非草木,总会有人心痛的。”
段苏青抛下一句话,终于起身离去。
李六龙迟疑了一下,认真看了一眼玉乾,又抱着剑快步跟上段苏青。
玉乾再次扫过古冷一众,轻蔑地哼了一声,负手离去。
顾纯冲着玉乾的背影啐了一口,骂了句浑话。
而感应到玉乾已经走远,段苏青又突然冒出来,挤到几人当中。
李六龙抱着剑,紧紧跟着。
“来来来,跟咱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苏青摸出一个蜜果,小巧地咬了一口,搭着段仇的肩膀。
段仇无奈地转过脸,同时轻轻推开段苏青的胳膊,脸色黑里透红。
“姐,你问他们,我……不清楚。”段仇指着顾纯,躲避着段苏青的缠绕。
于是段苏青眨巴着眼睛,望向顾纯。
“唉,其实就是天巡去年擅自出山门找柳师姐下落的事情被人举报了,他师傅刑律长老月世南决定要将他禁足,关到天梯赛开赛前。结果前些天玉乾放出了柳师姐的消息,天巡又冒险越狱出来查证消息,然后又被逮了回去。”顾纯烦躁地抓着头发,满脸苦恼,“玉乾有大问题,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我们怀疑柳师姐失踪和他有关。”
王歆可的小窝内。
“前辈,刚才我……”王歆可回想起刚刚自己一瞬间的犹豫,就产生了收下锦囊的冲动,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感到一阵后怕。
白如渊沉声道:“觉得怕就对了。他身上的魅惑之法浑然天成,不像是刻意为之,更像是天赋神通,所以才能用几个简单的施法动作让你中招。。方才我检查过,那锦囊内封存着一道简单的元神秘法,虽然不知功效,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王歆可感叹道:“前辈,你好谨慎。”
“你应该更加留心才是,修真不比儿戏,许多手段都在你的想象之外,凡事应该多留心。”
王歆可鼓起小脸,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虽然不知道你柳师姐和玉乾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种微妙的感觉,让我想到一些往事,”白如渊认真回想着,不由感慨,“天道可证,道侣难求,男女情爱最煞人。”
“哦?”王歆可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莫非前辈也有风流韵事?”
“我哪有什么风流韵事?”白如渊直摇头,自嘲道:“我只是疑惑为什么从小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为什么会在最后选择一个我陌生的人。”
王歆可好奇道:“后来呢?”
“后来我将他一掌击碎,然后希望她能回到我身边。魔族以强者为尊,我觉得我做的并没有错。”
“呃,咳咳……”王歆可被自己的口水噎到,咳嗽了几声。
“我自认见识超群,智力无双,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选择永远离开我,背着他的尸身跳进魔池,香消玉殒。”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切骨之痛,即使我已经七品,却无法阻挡那种要将我摧毁的痛感。”
“后来我才明白,男情女爱,最讲究的是追求完美,善始善终,否则总会有人受伤。”
“嗯……”王歆可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从白如渊元神上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有所体会。
“如果你也想帮忙,需要拿到天梯赛第一的那枚储灵法宝。”
“第一啊……”王歆可想了想,感觉头都大了。
白如渊教给她的“最强一拳”连三品的皮都破不了,白如渊亲自操刀上阵打不过二品五窍的李六龙,而不到半个月后她就要和那些三品大佬们争第一了,想想都刺激。
白如渊说道:“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起码要在遇到李六龙之前,晋升到四窍,到时候才有打伤三品的可能。而且还有一件事。”
“什么?”
白如渊严肃道:“我要休息。”
王歆可睁大眼睛:“啊?”
“我放在窗外的灵石已经吸足了星光月露,我需要好好享受一下。”
“可是……”
“你应该为可能遇到的情况做准备,比如我万一被谁拿药放倒了,是不是你不上也得上了?”
“这……”
“再说你明明已经二窍了,可是基本上就没有自己出过手,这对于自立自强的《修罗诀》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亵渎。”
“哎呀……”
“还犹豫?”白如渊手一扬,鸳鸯镜从王歆可眼眶中飞出,落到石床上,“法宝也不许带,好好打两场,稳住心态。”
白如渊和蔼地说道:“我与你同在,加油。”
王歆可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白如渊继续道:“我会分一缕元神到你身上,监视你有没有自己打满五场,有没有端正态度好好发挥功法的效果。如果你总想着去索取,却不知道付出的辛苦,那会让我很失望,我一失望我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王歆可带着畏惧的目光,逃离了小窝,悲情地向风云场走去。
白如渊露出满意的微笑,毕竟他可是要毁灭世界的魔头来着。
嗯……
白如渊突然发现,在他身上的两道执念,有着很明显的冲突。
毁灭世界,统一诸天万界,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一起完成的。
要么就是毁灭某个世界,然后统一其他诸天万界,要么就是先全部统一,然后通通毁灭。
要是后者,那还统一个个什么劲儿呢?可要是前者,又要毁灭哪个世界呢?
白如渊此时和文字游戏杠上了,却不知他现在记得的执念也是乱的,这注定是没法想明白的一件事。
忐忑的心,颤抖的手,紧张的歆可要挨揍。
第一战,二品一窍,白木。
白木?王歆可心中暗送一口气。她还记得白如渊当时一击“声东击西”拳将白木打趴下,久久再起不能。
白木看着王歆可就一阵头大,鼻梁骨隐隐作痛。他释放灵力,迅速进入状态,想先打王歆可一个措手不及——他看着还在愣神的王歆可,觉得自己找到了机会。
鼻尖感受到了拳风,王歆可下意识地侧身,右手抓住了白木的拳头,往右边一送,左手化作一记掌刀,喷吐灵力,结结实实砍在了白木腰上。
白木腰子一痛,赶紧收缩身体,一个驴打滚拉开了两个身位。
王歆可茫然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时她连忙集中注意力,体会着身体的每一处变化,过去几天白如渊代打时的感悟通通涌了上来。
强行灌输经验效率其实很低,最好的就是这种一拳一脚的交手,经验渐渐涌上心头,于是王歆可应付起白木的进攻便愈加得心应手。
最后,王歆可以一击劈向后颈的掌刀,将昔日强敌愉快送走。
第二战,二品四窍,李牧。
记得听白如渊说过,《风罡正诀》的弱点就是后腰,那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灵力触及不到的地方,但王歆可现在能清楚地感应到,李牧全身灵力凝实,尤其是后腰。
看来李牧已经解决了罩门的问题。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李牧想尽办法把灵力逼到后腰部位,忍着腰斩一般的痛苦,硬生生开辟出两条隐藏的经脉。
李牧扎实稳健的打法,深厚的灵力,丰富的斗法技巧,让好几个对手都头疼不已——除了一拳破防的李六龙。
王歆可做了道揖,李牧赶紧回礼。现在道揖已经成为一种风尚,有弟子翻阅古籍,找到了这一礼数的出处。
这次是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高水平的强敌,王歆可既兴奋又紧张,还有点害怕。
李牧看着这个两次把自己干倒在地的姑娘突然变得犹豫,神色慌张,不由感到奇怪,于是带着试探的意思,他先轰出一拳,直扑王歆可面门。
这是多么朴实无华的一拳,仅仅覆盖着一点灵力,甚至没有《风罡正诀》特有的锋锐意味——主要是李牧发现王歆可状态不大对劲,怕自己收不住手,伤到这个吊打自己的师妹。
前辈会怎么做呢?
王歆可将自己带入白如渊的视角,只是用这个角度思考,无与伦比的自信已经占据了她的身心。
原来,前辈斗法的时候,只在想怎么干倒对方,根本没有想下一招要怎么打,要怎么接,怎么多。
王歆可恍然,不由笑了起来。这一笑,自信满满。
淡红的灵力从她身上冲出,减缓了李牧的速度,同时灵力加持,一记重拳藏在腰间,左掌摊开,假意要接下李牧这一拳。
李牧感受到了王歆可身上突变的气息,收回虚晃的拳头,转而轰出一记极具威力的重拳。
夹杂着狂风气息的一拳和灵力剧烈燃烧着的拳头狠狠碰在了一起,爆发出一声闷响。
段苏青眼前一亮,不再百无聊赖地吃零食,再一次被有王歆可在的斗法吸引。
这次,王歆可的小脸是浮现着淡淡微笑的,对完一拳后潇洒地甩了甩手腕,灵力再一次包裹双手,凝聚出了两枚震山符文。符文化作拳套,酝酿着接下来的雷霆一击。
李牧心中浮上不好的预感,看到她那双赤红的拳头,连忙爆发出全部灵力,加持躯体。论境界,还是他更高一筹,同样全力以赴的一击,他更占上风。
边上的弟子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李牧果然稳。”
“唉,这就是李牧虽然四窍,但段位比很多五窍弟子都要高的原因,他太稳健了,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最好的选择。”
甚至李牧迎上王歆可拳头的时候,虽然心中警惕,但还是加大力度地轰上了一拳。
所以当他们真正近身之后,李牧看到了王歆可嘴角的那一丝笑容,就暗呼不妙。
果然,王歆可的眼中有一团幽紫色的火焰一闪而过,身后有翅膀的虚影缓缓一扇,而下一瞬,她已出现到了李牧的身后,一记重拳打向他的背。
此时李牧已经消除了那两拳的冲击力,正要转身迎击,然而突然起来的麻痹感让他的身体微微僵直。
于是宽阔的后背便结结实实地挨到了王歆可这一速度与激情拉满的一拳。
大阵很人道地接出李牧,让他平稳地站在了地上,同时宣布王歆可获胜。
再次走出大阵,王歆可迎着阳光,举起了紧握的拳头。
“唔,拳王师妹威武!”
有几个弟子带头开始鼓掌,于是风云场内掌声雷动。王歆可看得真切,带头的就是顾纯,此时正满面笑容,与古冷说着什么。
自信到与强敌对轰,抢先一步做出反应,用近乎发泄的方式击溃对方。短短两场斗法,王歆可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信成为了她性格上相当深刻的烙印。
王歆可甩了甩手腕,再一次走进了风云场。
虽然不太适应,但这种感觉真的还可以。
原来这就是前辈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