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暮雪纷纷,这一日又纷纷扬扬的下起了。
她已经在屋里待了三五日,此刻便是再也耐不住性子了,想要风噬痕陪她出去走走。
冬日寒冷,他不愿,两人便就一直耗着。
但今日却是妖界的喜宴,为了庆祝那一仗的胜利,而设的喜宴。
风华宫内凉亭处,一女子,一袭雪白的披风,毛茸茸的站在凉亭下,看着那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眼底是掩不住的喜悦。
因要长久居住,他便向暮尘讨了这个住处,但一大早,便被暮尘叫了去。
谁知一回来,就看见了这样的景象。
还有一段弯弯绕绕的路,他焦急的奔向凉亭,脱下身上的披风,便给她披上,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皱起的眉目间,是一种紧张。
“怎么样,你冷不冷……”他捧着她的双手哈着热气。
她微微缩了缩手,低眉不解道。
“你这人好奇怪,不就是冬日吗?”
他微微看了看她,便用灵力将凉亭覆盖,灼灼的热气铺面而来。
他有些责怪的意味,沉声道。
“难道你不记得你有寒疾了吗?”
她微微茫然,不解道。
“你怎么知道……”随即又轻轻一笑。
“我还没有娇弱到这种地步吧,怪不得你连门都不让我出,好歹我也是仙啊。”她微微无奈。
风噬痕看出她眼底的委屈与不情愿。便扶着她坐下,缓缓蹲下身来,看着她,眼神里是一种温柔。
“那好,那我今日便带你去庆功宴。”
凌汐栩不可置信的问。
“真的吗?”
他点点头。
“嗯,不过你要注意,你不能离我远了,你也不能动用灵力,你的伤还未好。”
凌汐栩满脸笑意。
“好,我都答应你。”
他缓缓起身,用灵力,幻化了一把油纸伞。
“先回去吧,好好梳洗,我们随后就去。”
风噬痕淡淡一笑,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她缓缓起身,风噬痕用油纸伞遮盖了那片天空,只遮盖了她的头顶,许是因为油纸伞小。
到殿门前时,两人停住脚步。
她看见他玄色衣袍遮盖的背脊上,还有胳膊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她伸手便要拂去。
风噬痕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淡淡的望了一眼她纤细的指纹。
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用力,往怀里一拉,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那强烈的心跳声。
仿佛世间万千美景,万千风光,都不及这一刻。
他动情的声音萦绕在她耳畔。
“汐栩,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再离开了。”
她靠在他的怀里,有些无措。
“我…我…还是必须回苍云……虽然…我…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算什么……但我……”她断断续续的说着。
他却不想听她说了,一滴眼泪,不禁意就划过眼帘,他匆忙掠过长廊。
她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微微出神。
脸颊还残留的温度,她不禁伸手去触摸,竟是一滴晶莹的泪珠。
而她胡乱的摸了摸,自已并没有流泪……
再望向那远去的身影……眼中是掩不住的伤怀,究竟是怎样的情感……让这样淡然的人,如此情不自禁。她心底有一处在狠狠抽动着,仿佛是那丢失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回温,又仿佛是在难过,难过……难过什么……
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提起脚步,便匆忙走到他的门前。
像是验证似的推开了那道门。
却只望见他的背影,他知道她推开了门,先解释道。
“刚刚只是一时失控,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站在门口处,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他缓缓转身,看不出任何情绪,依旧是那一份淡然,但眸子里却有一种温柔。
“快去梳洗吧,要不然一会儿可就迟了,毕竟是客人,不守时总是不好的。”
凌汐栩看着他的双眼,颇有心事的点点头,便走出了那道门。
风噬痕却能透过门窗的缝隙,能看到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扶着那把椅子,眼泪便就情不自禁的落下。
若是她还记得,必定不愿意回去,可是若不记得,倒也不算太差,他也不会为难于她,也许这样就够了,就算她还是要走,大不了以后再去苍云要人便就是了。
他却并不觉得自已有把握,但这是唯一的方法,他不想强迫她留下,也不想再见她受伤。
他紧紧握住的手,渐渐松开。
如此便随她去……
已是临近正午,宾客纷纷至妖王长殿。
风噬痕拿着帖子,带着凌汐栩便缓缓走进妖王殿。
路过的地方众人无不侧目。
女子一袭红色衣裙,外披白色狐裘,妖冶而又不外露,衬她雪白的脸庞,冷冽的气势。淡淡的妆,更衬脸颊的精致,高挺的鼻梁,小小的脸,五官看起来更加清晰精致,眉目间的清冷,倒是与身旁伟岸的男子相像。
只见男子一袭玄色的衣袍,挺拔的背影,黑亮垂直的墨发,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薄唇轻抿,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而又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暗中的神,冷傲清寂,却又盛气逼人,孑然间散发的是傲世天地的气势。
两人一出场,便是全场的目光。而大家不用去猜,也知道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两人随处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逐渐宾客到齐,暮尘示意场内安静,举起酒杯朗声道。
“今日,是我妖界的庆功日,感谢诸位对于妖界的忠心,感谢诸位助妖界平叛,还万千子民一个太平,本王先干为敬。”
逐渐众人也举起酒杯,一饮而下。
暮尘却没有坐下,而是再倒了一杯酒。
“在这里我要特别感谢两个人,就是他们擒住了妖神,对于这场战争起到了决定性的因素,他就是风噬痕和凌汐栩,让我们一起敬他们一杯。”
风噬痕同凌汐栩缓缓站起,提着酒杯。
“其实……”两人竟齐声道。
两人相视一眼,风噬痕淡淡一笑,对着她说道。
“你先说。”
凌汐栩看了他一眼,继而举着酒杯,对场内的人说。
“都是你们的努力,你们的坚持,你们的流血牺牲,才换来的胜利。如果没有你们,一样不能成功,所以这一杯,我敬那些流血牺牲的人,我更希望,你们能够记住他们。”
风噬痕举起酒杯。
“我要说的同她一样,请大家举起酒杯,这一杯,敬死去的烈士!”哗哗的流水声,灌入地面。
暮尘再度启声道。
“好了,本是庆祝,大家尽兴就好,不必在意本王。”
众人齐声道。
“是。”
风噬痕则是盯着凌汐栩,为什么她还一如既往的善良。
凌汐栩坐在他旁边,见他还盯着自已望,便靠近一点,怕别人听到,小声问。
“你究竟怎么了,大庭广众之下,你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风噬痕亦靠近她道,就像在她耳边说话一般,看起来倒相似,小夫妻说悄悄话。
“我怎么不给你面子了?”
凌汐栩环顾着四周,靠近一点回道。
“在殿内也就算了,在外面,你也要这样望着我……”
风噬痕觉得很委屈,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回道。
“这也算不给你面子?”
凌汐栩没有再回他,只是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风噬痕也无奈的喝起了酒,暮尘又来敬了一杯。自此便就不时的有人来敬酒,虽应付的来,却是觉得有些烦琐。
许是觉得他同妖王走得近,便开始上前套近乎。
酒宴一直延续到傍晚,天色逐渐深了,他微微眯了一小会儿,却觉得身旁少了些什么人。
他凭借烛光,朦胧的望着大殿内,基本上都喝醉了,就地躺下了,他们都是有修为的,倒也不至于冻着。
但是……他忽地望向身旁,却发现她不见了。
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忽地起身,晕乎乎的脑袋,维持了一丝清醒。
他匆忙摇曳的身子,便向殿外走去。
他匆忙跑回了,风华殿,哪里都没有去翻遍了风华殿,微微朦胧的酒意,刚刚于冷风中减轻了不少,他停滞在原地,望向那越来越暗的天空,不知怎么就有些慌了。
妖界那么大,她又不在寝宫,熟悉和去过的地方又没几个,她会在哪儿呢?
他又将妖王殿从里到外,也找了一遍,还是不见踪迹。他直接去正殿,将暮尘唤醒。
一起去找。
暮尘却在迷迷糊糊中又倒下了。
他一度无措,用灵力保持清醒。
对了……对了,他怎么没有想到,自已还有神识。
他的神识却因为妖王殿的禁制,无法施展开,那是一种很古老的阵法……
无奈,他只好,大小宫室,一个一个的去找。
灯火缭绕,彻夜未熄。妖界宫殿七十二座,被他一夜搜了个遍,却还是不见踪影。
彻夜未眠,难道她趁他醉了,便逃走了吗?
不,不会的,她不会是这样的人,也不会这样对待自已。
一夜未睡,他靠意志强撑着,酒意一直在侵占他的意识,摇摇欲坠。
直到清晨破晓时,他才回来风华殿。
去她的寝宫依旧没有看见她,有些心灰意冷的回了自已的寝宫。
然而他似乎忘记了,只有自已的寝宫是唯一被遗忘的角落。
推开门,却见她睡着在椅子上。
他一步向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原来他对于自已也是这样没信心吗?
她等了自已一夜,他找了她一夜,错过的如此刚刚好,而她还在,这样就够了。
他眼底泛着心疼,轻轻将她抱起,她在怀里动了片刻,似是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
“你回来了。”
他闷闷的应了一声。
“嗯。”
他将她放在塌上,便起身,却被她环住了颈脖,动弹不得,她在他耳边有些酸酸的说道。
“你昨晚怎么一夜都没有回来,可是看上了别的女子。”
风噬痕板着的脸,此刻也有些松了。
“你昨晚怎么一夜没回去?”
凌汐栩似是想说,却又觉得不好意思。
“我……”
他拿开了她的手,她也渐渐松开了,他将被子给她盖上,扶她躺下。她就那样望着他,似是觉得他生气了。
却见他缓缓起身看着自已。
“别说了,都是我的错,以后去哪里一定要跟我说,你先好好休息,以免旧疾复发。”他的声音极轻,极其温柔,却又有着丝丝冷淡。
他……还是不高兴了吗?
凌汐栩注视着他缓缓离去的背影,有些悲观。
而风噬痕只能在椅子上晕一会儿。
凌汐栩睡不着,翻来覆去,便起身了。蹑手蹑脚的,似是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却见前殿上,他在椅子上就睡着了,她走近细细观望,却觉得他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眼帘下的阴影让她不禁轻轻皱起了眉头,难道昨晚他没有睡?
那俊美的容颜,被那一缕发丝微微遮盖。淡淡的苍白,清冷的气息迎面而来,但她怎么觉得这样熟悉……
她提起指尖,将那一缕发丝别在他的耳后,一晃,仿佛就回到了多年前,那时年少无知的他们。
他闭着眼,忽地就抓住了她的手。
她挣扎着,他又缓缓放开了,她知道他是醒的。
她怯生生的说道。
“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该随意走动,待在你的寝宫,我…我这就走……”
她往前走去,风噬痕慢慢睁开眼。
“站住…”下一秒他便拦住了她的去路,他看着她的眼睛,沉声解释道。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乏了,你不要多想。
以后无去哪一定要跟我说一声,不能不打招呼就走。”说这一句时,他微微皱起的眉目,眼底带着丝丝恳求,泪光悠悠。
凌汐栩轻轻一笑。
“嗯!我先回去了。”
看着她微微愉悦的背影,蹦哒回了寝殿,他多怕,怕她走的时候说都不说一声,只怕他会疯,会把整个妖界都翻过来。
他微微坐下,扶着额头闭上了眼,无奈摇头苦笑着,便带着这些疲惫,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