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他告诉她那个秘密开始,就注定了今天这个局面。
梦醒是一眼望不尽的空洞,窗外被薄雾笼罩,他不用神识都能听见,对面行色匆匆,欲走的声音。
疾风匆匆进入,沉声道。
“王,你醒了。”
他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应道。
“嗯!”
疾风似是鼓起勇气缓缓道。
“王,疾风不知该不该说,但深知,王为何而忧心。”他当然知道,昨日从对面回来后,便一蹶不振,随即又缓缓说道。”当日在雪域,我是跟着凌汐栩去的雪域,她应该是听见了我们的谈话,故而担心你,若她真的因为你抱着那个……而生气,就不会在你身后站那么长时间了。”
他眼中恢复了一星半点的光,疑声道。
“是吗?”
疾风也摸不着头脑。
“依我看,她还是在乎你的,今日马上就要走了,王,你……”疾风没有明说,但那意思应是很明显了。
风噬痕坐在桌旁,低头沉思了须臾。
“知道了,你先去吧。”
疾风闻此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知道他自已会有定夺的,便匆匆退下了。
若真的在乎……他还是想去看看的,可是去了又要说什么……说清楚吗?还是觉得她会留有余地再看自已一眼?无声的疑问,可他却又不知有什么好纠结的,从前的理所当然,到现在都变了。
但疾风所说的,也的确是有理,若不见这一面,却又怕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怕来年时后悔。
仙法位移,前路荒凉,那青青草地一如既往的那般生长着,他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脏骤然跳快,内心一直有个声音,仿佛做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挣扎着,辗转着,纠结着,都不及那道身影的缓缓贴近。
她老远就看见了他的身影,于是令两旁人先行停住脚步,原地整顿。
她不着痕迹的缓缓上前,青青草地,一如既往的荒凉。
其实她这时候看见他,心底微微惊诧,可还是会遇见,她又不想弟子们误会,无法躲去,此刻便只能亲自会一会了。
可是她还是愿意相见的,愿意去见他的。可却又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离自已太过遥远了。
他缓缓转身看着她,想启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所有的语言,所有的误会,却还是让他低下了头,化作那一抹卑微,那一抹无措道。
“你……要走了?”
凌汐栩点点头。
“昨日……”两人同时启声,似是想要解释一下昨日。
可却又同时想起了那抹骄傲,一瞬又无声,一瞬又沦入沉默。
“罢了,只是最后再见你一面,你若不想看见我,我走就是了。”他微微转身,她看见了那一抹落寞与卑微。
她忽地上前,站在他的身侧,他亦停止了脚步,听她道。
“你昨日是怀疑我,是吗?”
也许是觉得她拘泥于这些小事,明明就不是那样的,明明就是她非要亲口承认的,如今又来问自已,他的脸沉了下来,启唇道。
“重要吗?你都说出了答案,需要我猜吗?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为了一个人,去顶替那莫须有的事情,又或许,是你真的需要。”他缓缓侧身有些冷淡的双目,看着她的眼睛道。
她的眼中原本有丝丝期待,此刻却又一瞬湮灭。在他眼中,自已就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吗?
也罢,她再不去望,再不去奢求能看见以往他温柔的双目,再不去奢望,他们之间可以三言两语说清楚,他们都是不善于表达的人,又如何能够看清自已的心,所以如果要断,不如就断个干净。
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冷声道。
“风噬痕!你以为你是谁,我们早就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你亲手杀了我父亲,我亲手还了你一刀,还不够吗?我们如此牵绊下去,什么结果都不会有,只会换来一场血雨腥风,所以,你离我远点,我们也不必再见了。”她不禁想起了叶卿所言,首座怀异心,可能会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逼得正魔大战,逼她这个掌门下位,她原本不信,可人身在这里,不过有些风吹草动,闲言碎语,便从苍云传来了一封书信。
无非是说掌门莫要被魔界妖人,惑了心智,言语间颇有退位让贤的气势。
风噬痕不禁退后轻笑,看着她眼底的毫无波澜,冷声道。
“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以为你心底有我的,是不是……”他等不到她回答便道。
“若你肯说一句,你曾经在乎过我,至少爱过,我便自此丢弃一切,只和你在一起,不想其他,只在山林间归隐……”男子拉住她的手臂,微微恳切的目光。
“不可能了,从你杀了我爹的那一刻开始。”
风噬痕终于磨完最后一抹耐心,怒吼道。
“你为什么,认定是我杀了你爹!”他知道不会有答案,沉声心灰意冷道。
“我希望你不要后悔,我走了,就再不回头了。”
他缓缓转身,而凌汐栩站在原地静默了须臾,看着那摇曳的背影,那漫无目的长长的道路。
他能走多远?可她都不能关心,自此便放下吧,她有自已的使命,和自已在一起不会有好的结果,更不会像他说的那么轻松。
她模糊的视线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白色衣诀褰帘,她亦决绝转身,也许是永别,也许是下个十年……
那条漫漫无止境的路,犹如这十几年来的一夕峥嵘,一瞬,一幕幕,划过眼前。
他走了很久,期盼那抹身影,能前来拦住他的脚步,期盼日月,风雨欲来,此心可安在?也许又在等那一抹决绝,种种伤痕,满目疮痍,能否放下一切执念,忘记一切,只想着完成百里俊尧的遗命。
凡尘此生,传承此位,才是他余生里还需要完成的使命。
长路漫漫,细雨飘零,走至夜幕,此心如黑暗中那星星点点的光芒,终究寂灭。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此景依旧,人不复,多的只是一种惘然。
薄雾缠绕几许,夜幕悄然,岁月无声,远方的光,突破那片雾霭照亮那片青松,究竟还是存在于清晨,存在于那片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