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衣,被血色沾染,她看向天空的眼中划过绝望,若是一个人这样想,她还可以斧正,如今都觉得他是叛徒,从头至尾,从未有过证据。现在,就仅仅凭前辈的预言,意思都无从说起的预言,竟就这样相信了……
不公、愤慨、焦急,在她心中交杂。
斜斜的大雨逐渐铺满大地,纷纷扬扬,枯树在寒风中摇曳,她静默的走着,衣诀浮动,逐渐被雨水定格,沾湿了鬓间的青丝。
空洞麻木的步伐,走向那道无知,因为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正歌殿内殿,书殿前,鹅卵石铺平的小道,弯弯的一道桥,被雨水浸透,她踉踉跄跄的步俗,一步一步走向。
门前冷稀,北风瑟瑟,门被一道风卷开,隐隐约约可见那高台之上,肃然立坐之人,冷漠的笔锋晕洒在那张白纸上,淡漠的声音扬在大殿。
“你若是想为他人求情,大可不必再言其他,且先回去吧!”
凌汐栩微微停住的脚步,眼角的泪同雨水混杂,与那苍白的面容融合,难分难解。忽地眼底腾起一种决绝,
带着所有的心酸,双膝跌落尘埃,她这一生,从不如此……
那一瞬一丝脆弱的崩溃,溢出眼角,却又被一瞬收回。
那一瞬,却又那样决绝的选择了折腰。
那一刻,天之骄女,为爱跌落尘埃。
须臾后,似是撇清那哽咽,拱手扬声道。
“苍云正道,预言无从追溯,还请掌门明查,莫要让无辜之人含冤。”
“我意已决,他与魔界的确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原本不予追究,现在…是容不得了。”凌云傲冷酷的声线抨击着她的心,那嘈嘈急急的大雨,越下越大,浸透衣衫,凉透那颗对亲情对正残留的眷念。
“可也有例外不是吗?一切都还没有证据,是否太过决绝,还请掌门收回成命。”
须臾后,一道冷酷的声音犹如炸雷虚空响起,破灭她最后一点幻想。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她突然就想笑,一抹轻讽浮上了她的脸颊,她踉踉跄跄的站起,大雨浸透了她的衣裙,指尖犹如仇恨的剑端,指向那高台之上,无情之人。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是错在和我走的太近,还是错在我是你的女儿!是错在不该为了我上苍云,还是他错在成为你的眼中钉。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继承掌门吗?好,现在你如意了,就算是死,我也不愿像你这样,枉顾正魔的活着。”她愤怒的声线扬在正歌殿,决绝的转身离去。
忽地一道身影,转瞬即逝,挡住了她的去路。
“啪!”一声脆响,雨水混杂着她跌落尘埃。
凌汐栩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踉跄的站起,愤然的看着眼前的人。
“若他有事,我以死明志,你可还满意。”嘶哑的声音,从嗓子眼里迸发出,犹如低沉的咆哮,压抑的怒吼。
“孽女!你事到如今,还不知错,在苍云你动了情,就是大忌。他与魔界有瓜葛,便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人没有情,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如果因此滥杀无辜,那与那魔界又有何区别!”凌汐栩悲声怒喊道。
“若不是我的母亲,我不会留在这里,他若有事,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
大雨滂沱,淋湿他细碎的银发,凌云傲沉默了须臾,又似乎放下了一切包袱,又似是心灰意冷的轻声道。
“若你要走,那便跟他走吧。此后再不要回来,无论他是否会负你。”
渐渐稀疏的雨,透析着她灵动的眸子。
“我不会跟他走,我只希望你放了他,也放了我,莫要给他加上莫须有的罪名,也莫要让我承担,本不是我该承担的。”
凌云傲的目光,似是透过了久远,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划过一丝心疼,她毕竟还是他的女儿,却又像是妥协了,低头沉声道。
“你且先回去。是爹的不是,爹答应你就是了。”
许是心里沉重的包袱被放下,她想笑笑,却被那苍白与那虚弱掩盖。
眼前的天空逐渐昏沉,许是秋日雨寒,竟直直的倒下了,自此便不醒人事。
无尽的黑暗,包裹那身躯,冰冷的寒水,沉重的铁链缠绕,在这暗无天日里。
他缓缓睁开眼,却分不清眼前是黑暗还是现实,周围是一种湿气。
全身是疼痛,动动手指都能触发疼痛的神经。
无尽的黑暗包裹着那无尽的恐惧,寂静的一片,能听到缠绕在身上那沉重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耳边能听到铁链划动水的声线,空气里流动着沉重的呼吸声。
隐隐能感觉到,一波潮流正在推浪靠近。
一波一波,逐渐淹没,那种水淹没在鼻腔里,泛滥的疼痛,连呼吸都困难,逐渐淹没至头顶,既没有灵力的支持。
一开始还会挣扎,水面激起水花,后来就渐渐放弃了挣扎,漂浮在水面,许是绝望了,许是觉得这样的痛苦实在是难以承受,又许是晕了过去。
伤口于水中泡的发白,他漂浮在水面,奄奄一息。
朦胧中,似是透进来了一束光,几经闭合,却只剩下了一片黑暗,耳边隐隐有哼泣声……
凌汐栩打开那道大门,看见黑暗中漂浮的那道身影,天蓝色的衣袍,被斑驳的血迹占满。额间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上,被这暗牢中的水冲刷,无尽的黑暗,无尽的绝望,笼罩着他的身躯。
她纵身一跃,来到他的身边,将他扶起。手扒开那道血迹的衣裳,里面的伤口触目惊心。
她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丝丝缕缕的气息,竟低声抽泣着,抱紧的眼前的人静静贴着他冰冷的面颊,眼泪跌落水中,淹没在黑暗里。
也许这一切,都让她无力抉择,她的眸子渐渐被冰冷占据,她想平静,她想安静的留在他身边,她想…她想…以前唾手可得的,现在却变成了那么遥远……
他不敢当面说,只是要分开,她总觉得他隐瞒了太多事情,却又无从得知,连她自已都本意的,有些害怕触碰,触碰那层真相。
也许…也许……不如就让它随波逐流,只要他能够好好的…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这,就够了。
她没有将他带回苍云,而是用一半的仙力,渡去远在千里的明城,那里有他们许诺的家。
位置如一,但却是一切都变了,不再热闹,不复从前,外表不再是红木而是云杉木,一阵风来,空旷而又寂寥。
昏沉的天空,映着她独自的步伐,轻轻推开了内门,寂静而又空荡。她站于中央,狂风潇潇,从缝隙中穿越而来,她闭上眼,仿佛能听见冤魂的嚎叫。
她一人模仿着他曾经的步俗,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手中灵光消弭,床榻之上便躺了一人,气息虚无,伤痕累累。
她手中拿出一把匕首,熟练的划开他覆在表面的衣物。
男子薄唇轻泯,五官立体,面色苍白,俊眉因肢体接触的疼痛,在不经意间皱起。
烛火缭绕,灼烧那银亮的刀尖。她停留了须臾,似是做好的准备,看向那皮肉翻卷的伤口,已经泡的发白,隐隐有腐烂的预兆,如今只有割去泛白的皮肉,恢复的才会更好。
一刀一刀,亮白的冷刃在手中熟练的穿梭,她的额间爬上细密的汗滴。但这刑罚不仅伤及肉体,更是鞭打魂魄,越强大的魂魄就越痛苦,越弱的魂魄就越容易灰飞烟灭。
难以言喻的疼痛,使他轻轻皱起的眉目,她想抚平却又发现,这种痛是无法泯灭的,只能用外在的方法,慢慢,等他恢复。
秋风冷瑟,冬日临近,她就这样守着他,哪也不去,这份静谧与平稳,的确有些难得。终日那苍云的仙山,盖住了那底下的波涛汹涌,已经让她厌倦,让她想要逃离,那是非之地。
她总觉得,他还有秘密,若真的只是同她在一起,她的父亲,能做到痛下杀手吗?
若真的勾结魔界,她不信,往日种种,她皆有目共睹,她没有理由去质疑,他与百里俊尧也已反目。
夜色临近,她看着还在熟睡中的男子,轻轻紧了紧,拉了拉,他身上的被褥。停留了须臾,却又静默的转身,打开那橱窗。月色被巨树遮住,枯黄单薄的粗枝,映着寂寥的影子,透进屋内,映着她窈窕的身姿,月白色的长裙,与这月色相衬相映,孤寂荒凉的风,迎面而来。
几只黑鸟扑闪过,身后的珠帘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听见了,于是静默的关上了窗,走出了那间房屋。
黑暗淹没了他的身影,月色探进屋内,影影栋栋细碎的影子,透过窗柩,撒在对面的屋子里,凌汐栩拖着长裙,不紧不慢的走近。
“咯吱!”凌汐栩推门而入,那道黑影有些惊讶的转身,不等他开口只听得凌汐栩边走近边道。
“我不过才走了两日,你怎么就来了。”
前时,墨风听他们说过,便猜到此时是在明城,而明城里最显眼的建筑就是这个,且名字特殊,无需费力,便可寻到。
有时候无需言语,也能够猜到,她这次必是不打算回苍云了。
“怎么,不能来?还是怕我把你给捉回去。”墨风沉声道。
“你还不是跟我爹一伙的。”凌汐栩愤愤道。
“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没事了?”墨风轻声问道。
“那与你何干,你若是来当说客的,那还是早些回去吧!”凌汐栩沉声道,似是冰冷不近人情。
墨风有些气急道。
“他是我徒弟,我徒弟我能不心疼吗?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同他顶撞,他是苍云的掌门,让他失了颜面,对你们能有好处吗?
劝都劝不动,这小子,就知道乱背黑锅。”墨风愤愤道,沉重的气氛于黑暗中消逝,画风突变。
噗嗤一声,她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了,是我的不是,我带你去见你家徒弟就是了。”
“唉……”他无奈的叹了声气。
其实他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说教凌汐栩,也不是为了将她带回,只是担心风噬痕的安危。特地去取了弑神阵里汇聚的灵水,治疗弑魂鞭的伤有奇效。辅以灵力,灵魂的重伤逐渐恢复,原本如孤魂般缥缈的神识、灵魂,逐渐变得有形。
那伤口也不似之前那样触目惊心,只是还需要时间,才能够苏醒,才能够恢复。
烛火缭绕,墨风一袭玄色的衣袍,缓缓向门前走去。
凌汐栩忽地站起,扬声问道。
“你是现在回去吗?”
他停顿了须臾。
“不回?难道和你们一样任***迹天涯?”墨风嘴角不经扬起一丝笑容却是一种苦笑、轻讽,许是在笑那份怯懦。但说这话时,望向无尽黑暗的眼底,迸裂出丝丝光芒,许是他的心底里也是期待的,只是他不能放下,也不能够,说走就走,他还有他的责任。
“那,你以后…保重,好生照顾,幻儿。”凌汐栩眼底泛起一丝情绪,那高大而又冷寂的身影,恐怕这世间,只留下了这一深刻的眷念,同那特殊的情感。
随即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泛着微光,沉声问道。
“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此生非他不可。”淡淡的烛火映着她眸子里,泛起的光晕,同时又夹杂着无限向往。
“即使丢弃苍云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烛火中他没有听见回答而是一瞬投身于黑暗中。
“嗯!”
她“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墨风投身于黑暗中,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许是觉得这样太残酷了,离别太伤,他于黑暗中停住脚步。
她听见墨风深沉的声线,久久回荡。
“我在苍云,等你回来。”
她眼中涟漪着烛光,轻轻荡漾,感动于无言中。
“墨风!”
墨风提起的脚步,又一瞬停歇。
“帮我…照看照看我的母亲……”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嗯!”
须臾后,她沉声道。
“谢谢你,一直帮我…”
她望着空洞的黑暗,烛火涟漪她的眼眶,她始终不愿意选择脆弱。她甚至不知道是对他说的,还是对那无尽的黑暗,甚至是给自已的愧疚,找一个台阶,可以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