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晨光熹微,晶莹闪烁的光,映在一旁的松树上,仿佛是露珠停留在松针的枝头,朦胧的薄雾,被那层微光晕开,淡淡的初阳,逐渐越来越强烈,仿佛要将曾经的一切散去。又仿佛是预示了新的开始。
枝头静静垂立,透析出淡淡的光晕。逐渐透过窗柩,映下斑驳的岁月,留下如今萧条的曾经。
这是他们回到苍云后的第一日,风噬痕不知道这个选择正不正确,多日以来,她都不愿意吃任何东西,只有那日渐削弱的灵力,维持着她的生命。或许让她远离那一处伤心之地也好,让她忘记过往的一切,从此只在苍云门,只在她师父的身边好好待着。
也不知墨风到底怎么了,除了派弟子下山,便再没有说过任何一件事。风噬痕的心底久久存着一个疑惑。
但在那一刻,却也渐渐理解了。他在不经意间,恍然看到,墨风见灵幻儿回来那一刻,眼底的情愫。
那高高的台阶之上,仰望众生,孤傲的身影。在那一刻,眼底的情绪,却是如此鲜活分明。
一开始是惊讶。许是惊讶,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虽然知道那两人一定不会离去,但他从来都不敢想,但却也奢望,却也寄托。她…会回来的。
他紧紧皱起眉头,眼中是无法言喻的伤感,以及那心疼的目光,那样殷切。不等四目相对,却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静静避开了。
灵幻儿的眼中原本是存有期待的,却在那一刻,又黯淡了下去。
但眼底隐隐又翻腾着希望。
不管怎么样,她依旧是他的徒儿,这样…或许…就够了。
但风噬痕却始终没有看见,他身后的那道眼神。
那种担心,那种气愤,那种在意,所有一切对立的情绪相互混杂。
她忽然就别过去了脸,不愿在看着他忧愁的面颊,不愿再看着他眼底掩着复杂的情绪,去看那一对,同他们自已一样的人,不能够在一起的人。
凌云广场,冰冷的石板在脚下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伴着他们的步俗,走向那条漫无止境的路。同墨风一样,永远站的那么高,又望的那么远,但却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也没有人能够付出一生的时间,陪在他的身边。无尘清冷,此生永亘,他更不能允许别人的施舍,所谓的,一丝温暖。却更不敢奢求,打破那一层禁制。
孤风冷傲,他一人笑傲。
风噬痕一步一步走上,仿佛在一步一步临近此生的转折。
凌云广场,金色的初阳逐渐散去薄雾,映着他们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至正歌殿前。
风噬痕望了一眼身旁的人,眼底酝酿着什么,逐渐跨入了那道门槛。
或许他原本可以选择迟点回转,只要传书一封,原因下山救济黎民。可是灵幻儿如此伤心,亦不顾自身性命。他便不得不履行他的责任,护送她回转。因为不能在耽误下去了,如此下去,她的性命,便岌岌可危。
本是应该等墨风的,谁知他久久不来信。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这一回,怕是…也许…就失去了什么……
只见,他越来越走近,走进了那空旷而又辉煌的大殿。
苍云门的重要人物都在场,不同于上次,此次要解决的无非是私情。但周围的那种异样的目光,让他心底划过了一丝慌乱。
凌汐栩缓缓站定,清冷的声线扬在大殿。
“参见掌门!”
那熟悉而又清亮的声线,让他的思绪峰回路转。他微微弯腰,抬头静静的望着她的侧颜,压住那一片慌乱。
凌汐栩亦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很快,很快。但却没有去看他,因为此刻,越无情对于他就越有利。
凌云傲深邃的目光看着她,久久没有出声。周围的人,都带着急切的目光看着那处于高位的几人。
风噬痕缓缓抬起头,却被凌汐栩制止了,耳听心里那道声音。
“别起!”
风噬痕欲抬起、直立的身子,又缓缓落下,耳边只听得那威严的声线扬在大殿。
“我且问你,你与那风噬痕到底身旁什么关系。”
风噬痕顿时心下一紧,耳边传来急促的心跳声,却见凌汐栩不紧不慢道。
“弟子知道近日,关于我与风师弟的传言极盛,但传言毕竟是传言,掌门切不可轻信。”
众人见凌汐栩的言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凌云傲的眼中划过了一丝无奈。
她称呼掌门,大有一种若再刁难便不认亲的气势,亦是将他们摆在同一平面上。如今她又自称弟子,可见其决绝。
若真要在此追究此事,二人的刑罚必会相同,必会伤及……
墨风见气氛尴尬,便开口道。
“这风噬痕是我门下弟子,我这个做师父的,相信他,在此替他做担保。”
墨尊开口,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听得一道沉重的声线,撒在那空旷的大殿上。“灵府此次惨遭屠灭,诸位可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凌云傲的声线,缓缓晕开在那一片寂静的心田里。他丝毫没有提及,是否是象征了他由此心底还是袒护着,这个苍云门冉冉新升的资质优越的弟子。
一时间,风向突变,在场的诸位纷纷说出心底的猜测。
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
底下的嘈杂纷乱,让他已然心生厌烦。
“罢了,此事交于墨风全权处理,都散了吧!”凌云傲长袖一挥,便转身离去。
人散群离,周遭的人,眼底泛杂的情绪,伴着那长袖挥舞,扬长而去。
风噬痕缓缓抬起头,不屑一顾。
而站在一旁的凌旭,眼中涌动着太多纷杂的情绪。
在他看来,掌门不过是不好当众责备他的女儿,就此放过了他。而凌汐栩的一人独挡之势,却始终将他护在了身后。可能他们自已都不明白,这么快就被人看穿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到底他们又能瞒多久?
凌旭眼底划过一丝狠毒,许是思量到了什么,他嘴角又扬起一个弧度,眼角浮现出一丝期待。
转眼,殿内只剩下两人的身影,无言的沉重,散溢在那相聚不远的两方世界里。
她没有说什么,而是要选择离去。
他拦住了她的去路,对上那眸子里的冷淡。
看到他情绪复杂的眼眸,她的呼吸忽地一滞,心跳的很快。
神识中的识海,也感应到了周围还残存的气息。
便洋装道。
“谢谢你替我解围,不过,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还是省点心思吧!”
“你,太过狂妄了,我凌汐栩是谁,怎么会看上你?”
两人互相嫌弃的说了一通,暗中的身影目光沉思,渐渐离去。
风噬痕再望向凌汐栩时,她的眼中却不减冷漠。
他不知道怎么了,或许……
“汐栩…栩儿…”
“嗯!”她平静的眼神里,不杂任何情愫。
风噬痕的心底涌起了一丝慌乱。
“我知道,也许送幻儿回来,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在牺牲你我自由的时间。可是她就如同我的妹妹,我始终无法做到不管不顾。我始终…除了你,就只对她上过这一次心,你,能理解吗?”
凌汐栩的脸色微微缓和,却还是一脸的忧愁,一脸苍白。微微抬头望向他的眼眸,有些伤感的情绪在酝酿。
“你有考虑过你自已吗?你考虑过我吗?”凌汐栩心底蕴含着心疼,却又被那清冷而又微扬起的上颌掩盖。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这是无法永远隐瞒下去的,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见她眼底依旧泛着清冷,他心底泛起悲伧,轻声道。“对不起,汐栩!”
她的眼底微微松动,她不是为了这件事情、为了自已而埋怨他。只是每一次,只要她服下软,无论什么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而他却不一样,此事若真正摆在台面上,那便避无可避,能躲一时,便是一时,胜算,也会大一些。
但其实让她更生气的是,他没有说,没有同她商议,没有问过她的意见,便自已决定带着灵幻儿回山。
更次的是,对于别的女子,持那样的关心,好在,她喜欢的是墨风。
她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有那种恐慌与不安。
她再细细端望,眼前的男子。
好似被精雕细琢过的五官。直挺的鼻梁,乌黑深邃的眸子外是桃花眼的弧度,白皙的肌肤,薄薄而又红润的嘴唇,静静泯起,轮廓分明,墨发静静垂立在他平稳的肩上,乌黑泛着光泽,随着徐徐的风来,不经意间被轻轻扬起,与那脖颈间的白皙,相互映衬,又缓缓缠绕。眉目间不禁皱起,似是在诉那片哀愁。
这就是她痴迷,为之倾倒,为之执着的人吗?
与他相遇,不过才两年的时间,他已经从当初那个灰头土脸、不谙世事的少年,转变的如此之快,时间,真的是让人感慨的旅行。
风噬痕见凌汐栩渐渐没有焦距的眼神,也不知该说什么,良久。风凌乱的发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扬起一抹难看的笑颜,缓缓道。
“我知道,你有你的考虑,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我送你。”
“不必了,这几日,还是低调些,以免节外生枝。”
风噬痕只能目送她的远去,直到那背影逐渐消逝在他眼中,逐渐消逝在长殿的尽头。
但这件事的风波,与谣言,是整个苍云山都知道的,并非空穴来风。只能说,他们之前太不善于隐藏了。弟子们私下的言语,也定会传到凌云傲的耳中,而关于这些事,不过是只差一个人证一个物证而已。甚至在于掌门愿不愿意追究,因为无论如何,男女弟子之间的私相授受,都是修炼之人的禁忌。
此时一名弟子拦住了她的去路,说掌门于碧荷园等她,凌汐栩微微怔在了原地,眼神里是一片茫然。
终究是她太天真了,这件事,怕是还未完结。
漫不经心的步俗,缓缓走近她将近大半月没有回过的居住地。踏上了那层台阶,那牌匾映在她的眼中,她忽地停住了脚步,不禁又想起了再次下山的前夜,她忽然就心生退意,想去看看自已的母亲。
风噬痕刻意掩盖了自已的气息,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她刚刚转身,凌云傲便推开了那道门,不顾她转回身惊诧的眼神,缓缓道。
“你又想去哪?”
“爹!”她抬眼望,凌云傲清冷的声线高傲的步伐,撒在那原本静谧的门前。
“你可知错!”凌云傲许是觉得四周无人,直接冷声质问道。
“我有何错,不知爹您指的又是哪一方面?”凌汐栩气势不减的反问道。
“你今日若不老实交代,我现在就杀了他。”凌云傲沉声怒吼道。
“那想必你也是知道了,掌门问我何用?”
“孽女,我是在给你机会解释。”凌云傲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大不了,您要杀了他的时候,连我一并杀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女孩像她这样的年龄,都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甚至都有儿女了。她却非要承担她不想要的,本就不属于自已的。凌汐栩眼底沁出丝丝泪光,凌云傲一旁看着,顿时就心下一软。
“你知不知道这是大忌……”
“我知道,那你也不应该剥削我的自由,我的一切……”
风噬痕于一旁,久久没有出声,因为直觉告诉他,他上前护住她,只会越来越乱。
凌云傲,久久没有出声,良久后,那清冷的声线,硬生生的拉开了两个世界的距离。
“希望你能明白你的责任,守护苍云。若再有任何逾越之事,莫怪我手下不留情,你自已掂量掂量。还有,莫要让你的母亲寒心。”字字句句犹如千斤巨石,划入那平静无波的水面,忽地腾起巨浪。
凌云傲说完便甩袖而去,留下原地静默的凌汐栩,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