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不在耳边,空气里连呼吸都那样沉重,只有那淡淡的烛光依旧摇曳,映在那斑驳而又空灵的长殿上,映着他疲惫的身躯,仿佛是缺了灵魂的身躯。
他拖着剑,蹒跚的步伐向外走去,那刺耳的声线伴随着摩擦的火星,四溢在整个大殿内,映出他走每一步的线条,弯弯曲曲,几经波折,坎坷跌宕。
风噬痕同凌汐栩,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墨风!”她唤了一声,他依旧向前走去。
“师父!”风噬痕又唤了一声,墨风的身形怔了怔,又继续往前走去。
凌汐栩仿佛顿悟了什么,柔声的喊道。
“师父!”墨风顿时停住了脚步,有些木讷的转身。
他何尝不知道,那不是她,不是她,却又有三分相似。上天待自已何种不公。他不愿醒,但现实却不得不逼迫他醒来。
许是缺少了碧落剑灵力的镇压,身后轰隆隆的声线,让几人心底蒙上了一层恐惧,一丝阴冷从身后传来。
众人抬眼望去,一个硕大的冰棺,从大殿之上缓缓升上。
应该是墨风触动了什么机关,所导致的,几人相视一眼,上前去望。
那冰棺依旧冒着丝丝寒气,久久冰封着一具尸身,肤如凝脂,薄唇微微泛白,静静闭上的双眼,高高耸起的鼻梁,平坦的眉目,饱满光洁的额头,两鬓整齐的墨发,高高束起,白色的丝绸笼络在她身上,丝丝寒气溢出,犹如不染纤尘的仙子,堕落凡尘。
风噬痕觉得震撼,却也不知应该要说些什么,只觉得着女子竟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风噬痕在迷茫间,竟看到了一块散着碧光的玉佩,那块玉佩带着光缓缓越过冰棺,纳戒中的那枚玉佩,打开古老的匣子,缓缓飞跃,好似穿越了多年,两枚玉佩终得以见。渐渐在半空中散出光芒,渐渐融合到一处。形成一个圆形的玉佩,散发着光芒,仿佛象征了什么。
几人惊诧的望着,只见那玉佩逐渐飞到风噬痕的腰间,系上了他的腰间,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风噬痕的心底有一个可怖的想法。
“母亲?”他呢喃着。
“怎么了?”凌汐栩问道。
“原来,这个玉佩原本是一半的,有关我的身世。”只见上面篆刻了,萧与暮,底下隐隐合成一个灵字。
凌汐栩有些不解,墨风更是深沉的望着自已。
“你们拿去看看吧!”凌汐栩接过玉佩,望了望,除了知道三个字,应该是姓氏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进展。
墨风看了看,薄唇轻启道。
“既然有关你的身世,你将冰棺移到纳戒中,单独置放。玉佩收好,回头问问灵府的人,或许会知道一些。”墨风将玉佩还给了他。
风噬痕轻轻念道。
“萧、暮、灵?”这三种姓氏都见过了,会不会都有关系呢?
见风噬痕还在琢磨,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也不是事儿,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凌汐栩便道。
“快点,再不回去,灵府的人要起疑了。”
“噢!”冰棺随着一道灵力消逝,玉佩系在腰间,以前他总是不愿意佩戴,但现在基本上是玉自行归位。
墨风掐动手印,几人伴随着一道光,消逝在这恢宏的长殿之上,千年来的孤寂,又重新归于平静。
山谷外,石门依旧关闭,那群人被堵在了谷口,不得进,灵志存一直守在外面,灵幻儿亦闻讯赶来。
“爹,出什么事了?”
“有外人闯入,如今又不得进,只好守在这里,等他们出来。”灵志存解释道。
“幻儿,你还是听爹的,先回去吧。”
“没事,我这几年跟师父学了不少的本事,我倒要看看,是谁赶闯灵家禁地。”灵幻儿还有些稚嫩的声线轻轻扬起。
墨风仙术位移,带着两人掠过一切,到达山谷前,听到这句话,嘴角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
只听那惊讶的声线,绽放在耳际。
“师…师父!你…怎么…怎么…”灵幻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看着朝夕相处的师父,竟是盗剑贼吗?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此剑,本无主,如今,本尊收服,诸位可有异议?”墨风孤傲的眼神淡淡的划过那些稚气精英子弟的脸庞。
灵志存附议道。
“能献给墨尊,本就是灵家的荣幸。灵府先人,初心也是想要这把神剑,能够发挥它的作用。如今墨尊以一己之力收服,我等,以及大陆之上的众生自是不会有异议。只望它能够守护天下苍生。”
墨风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许是在自嘲,他踉跄的背影,边走边朗声道。
“一生为正,便是正,半生飘零孤苦轮,只为正之尊,只为灵之生。苍生为,正魔念,世炎凉,亦傲骨。百年渡,身为正,高不胜寒,难弃去,芳心故,难苦求,爱之生,难守护,何谈天下苍云生,半生余劫,天下生死我何为,我何干?”墨风一步一步朝谷外走去,一字一句都那样震人心弦,仿佛是一种悲凉的歌赋。
灵幻儿看着他的背影,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那落寞而又孤寂的背影,在阳光下隐隐折射出几缕血色,她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她想走进那不为人知的世界,却又是那样令人不敢触碰。她想上前给予一丝安慰,却发现那背影依旧挺拔,犹如被荆棘刺穿而又傲然挺立的枝干。
“走吧。”风噬痕对着凌汐栩说道。
凌汐栩点了点头,应声道。
“嗯!”
灵志存亦是不解的摇了摇头,下令撤。
这才隐隐有结束的开始,但谁不想要那一把神剑,毕竟一直由灵家守护着。
长老就开始同灵志存商议,让墨尊将那把剑留给,这灵府的后辈。
但几次的旁敲侧击,都被墨风直接点明拒绝了,他夺的剑,当然得由他自已支配,灵幻儿也不太能够理解她师父的做法,不过她自已似乎也忘记了,今日是自已的生辰。墨风重新用玄石,打造了一把剑鞘。亦重新取名叫幻风,凌汐栩同风噬痕虽然不说,但也都明白,墨风的心思。
是夜,半轮月光缓缓映在水面,风轻轻帘起那一抹波澜。
两边都是山,一个凉亭伫立在那片空地上,眼前是沐阳城外有名的湖泊。
河边映着一人苗条的身影,有些呆滞的目光,静静的站着,仿佛在欣赏着什么。
身后一人缓缓走近,带着光明向她走近。
灵幻儿看到那一抹倒影,慌忙转身道。
“师父…”
墨风看着她嘴角轻轻扬起了一个弧度,将手中的孔明灯递给了她。灵幻儿看得清,上刻几行深刻的字纹。
夜色胧月光映空,君亦前生心字灰。
今生今世不弃负,望汝莫离君而去。
庆吾爱徒生辰,望春风拂世间永恒。
可能她不会明白这深沉的字眼,她眼神中有一瞬恍惚,也只是一瞬的感伤。
墨风害怕,他不能够说出口,就这样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就让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亦望春风拂世间永恒……春日的一切都是重生的迹象,亦是一年之初始,深沉的比喻了他们的最初,是墨风希望的永恒。
两人齐齐放飞了手中的孔明灯,双宿双飞,却终究被须臾的风给吹散,月光皎洁,孔明灯的光亮划过夜空,越来越高隐隐可见了,月光映下的那一抹苍白。
可是飞了一半竟无声的坠落了,在空中被燃尽,墨风看了一眼身旁的灵幻儿,她正在低头看着水面。
墨风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背影遮住了月光。
他拿出了那把散着光辉的剑,递到她的面前平静道。
“这是为师,前几年游历,下山偶得的传承,名叫幻风剑,如今赠与你了,算作是你生辰的礼物。”
灵幻儿虽然心有疑虑,它为什么跟自已的名字那么相似,但那把剑冰凉的触觉,精密的纹理,细腻的剑柄,是一把好剑,让她觉得激动,她扑到了墨风的怀里,开心道。
“谢谢师父,师父对幻儿最好了。”
墨风老脸一红,轻轻抚摸着她如瀑布直线流下的三千青丝。
“你要练碧落诀,就拿这把剑练,你滴入自身的一滴精血,它便可认你为主。”
“嗯!只是师父,碧落诀,不是只能同碧落剑才能练吗?”灵幻儿抬头问道。
“相信师父。”墨风淡淡道。
须臾的无言,那灼热的心跳落在她耳畔。她的心一直怦怦的跳,仿佛心脏都要跳出了。
夜,寂静而美好。
夜色正盛,须臾的一阵风,卷过山顶,卷动,两道墨发,卷动三千青丝。两道影子,在山顶上,留下相靠的痕迹。月光灼灼,映在了贫瘠的山顶。
许久,凌汐栩看着远处月光下,那相依的人影,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又有些伤感的缓缓道。
“墨风他太苦了,守护了苍云山几百年。细细想来,当日被邪神误杀的还是他唯一的一个徒儿,自此便再不收徒。直到我这里才打破了常规,不过他又遇到了那个让他心仪的人,但愿能陪他,共渡以后孤独的半生。”语落,月光投射她的眼中,晕开一汪池水。
“好了,他不是找到了吗?”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嗯。”凌汐栩撇去泪光,应了一声。
无言的风,伴着寂寥的山谷,越发显得空洞,让他有点害怕,也不知是否是太过于敏感了。山顶上一棵大树,一枝独秀,在月影下摇摇晃晃,簌簌抖动。
他总觉得,身后有别人的气息,还很熟悉。
“汐栩!汐栩!”风噬痕轻声唤了两声,只听到那平缓的呼吸声。让他有些苦笑不得,这个时候还能睡着。
风噬痕抱起凌汐栩,缓缓转身,暗处那个身影,已经遮挡不住了。
风噬痕欲离去,却被那人给拦下了。
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憎恶,他冷冷道。
“你还来干什么?”
百里俊尧缓缓上前几步,眼底是诉不尽的话语,都化作了那一句深沉的语言。
“此次回山,注意安全,很快这天就要变了。”他静静的说完就欲离去,却被两个字眼怔住了脚步。
“站住!”百里俊尧眼底有一丝喜跃掠过,轻轻转身。
凌蓝剑的光划破虚空,在黑夜中留下了一道永恒的印记。
那一瞬他的眼中是讶异,笑容定格在嘴角,化作难言的苦涩。
“你愿意听我解释吗?”百里俊尧恢复冷静的眸子,望着他缓缓道。
“不用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抹去你杀人的事实。”风噬痕抱着凌汐栩冷冷开口道。神识驱使凌蓝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当天下人当真无辜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当你信奉的正就是正吗?那不过是掩耳盗铃的一个手法。你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似是意识到自已说错了什么,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风噬痕识海一抖,就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你什么意思?”
“你比他的命还要苦罢!”百里俊尧转身投入那一片夜幕中,还留下了一句话。
“有些事情,你日后会慢慢知道的。”他的话语,回荡在山谷间,回荡在他的心间,回荡在识海里,在海面上泛起阵阵波澜。
他不经又想起,那个被冰封的容貌倾城的女子。
究竟有何原由,他不信,不信他的师父会骗自已。
或许只是,只是他一时的气话。
可是在看到两枚玉佩相结合那一刻,他就已经动摇了。
因为他的师父从来都不和他提及此事。
你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耳边依旧残留着这句话。
他调查过他?
为什么隐隐觉得,所有的人都在刻意的回避,连自已,都快逐渐淡忘。
到底这背后,还残留着什么……否则他又为何会那样说……
“嗯?”感觉到怀中的女子,不安分的动了两下,又嗯了一声。
夜色伴着月光朦胧着他的身影,一瞬消逝在了远地,夜色苍凉,心亦悲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