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逝,黑暗遮盖了大地,夜色已至,橘黄色的烛火,溢出殿外。
风噬痕因持有妖令,所以一路畅行无阻,在一人的带领下,在内宫里兜兜转转才走到了妖王的书房,听他们说暮尘是在书房的。
周遭的一切肉眼已经难以看清,屋内的烛火映在门口的那片大理石上。折射着那些侍卫面无表情的冷酷脸。
他们拿出妖令,那些人便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保持着那样的表情。
忽地殿内响起了一道怒喝声。
“你们这群守冰川的小妖,是干什么吃的!”
风噬痕轻轻推开了那道长门,许是有妖令他们都不需要通传,暮尘看到他们有些惊讶,但目光却一直在凌汐栩的周围。他不管那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妖,径直从那台阶之上走下来,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说是你们其实他的目光一直在凌汐栩的身上,周围的人隐隐约约都能看的明白。
凌汐栩对上他的目光,轻轻一笑,回道。
“次日我们便要返回人界了,特来辞行。”
“什么?这么快!”暮尘似是不相信一般,又上前了几步。
“呐!妖令。”风噬痕将妖令放在手中,看向暮尘示意他拿回妖令。他刚欲前进的脚步就被阻断了,有些愠色,却又无可奈何的接过了妖令。
原地沉默了片刻,暮尘眼底划过了一丝狡黠。
“你们要走我也不好阻拦,但你们是正道之人,是不是应该以拯救苍生为责?”
“这自然是!”叶卿理所应当的接了下去,风噬痕与凌汐栩的目光齐齐看向他,是一种不能理解的意味。叶卿只能傻傻一笑。
“那眼下,冰川的冰层裂开,你们能否同我一起去封印。”他一副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缓缓道。
因为失去了冰花,没有灵力的辅助,妖界又是大陆的边缘,虽有祖先将整个妖界设了结界,但那阳光太过强烈,处于最边缘的冰川,每逢百年便要裂开一次,不管是什么原因,而那冰川底层的都是一切巨大的魔妖,或者是十恶不赦的妖。
“我们不是不帮,而是我们要快点赶回去,封印凰逆剑。”
“不是还有一天吗?”暮尘平淡的语气,好像是在说着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风噬痕气的简直想打人,他特地多留一天是让凌汐栩好好恢复的,怎么如今却要为他做事!
似是察觉到他的怒火,凌汐栩拉了拉他的手臂,上前一步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帮你就是了。”
暮尘眼中划过一丝喜色,脸上掩不住的是欣喜。
“那你答应多留两天了?”
一种冷漠爬上了她的面颊,她薄唇轻启道。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生灵,我们回去吧!”说完凌汐栩头也不回的往回走,几人也纷纷转身。
“哎……”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他们的身影迅速的淹没在夜色里,许是考虑到身份,他没有说出话。
夜色是深沉的黑,几道光束划过夜空,夜静谧而无声,只有寒风在呼啸着,古树在那透析出的烛火下摇曳着,巨大影子给暗夜增添了一丝诡异。
竖日,还未启程,青石板上就落下了细细的雨滴,伴随着一阵风,雨斜斜的拍打在屋檐上,在虚空中越来越细密。枝叶在风雨中摇晃,屋檐上的雨水,汇聚成晶莹的圆润,一颗颗雀跃到那一浅浅的坑洼里,扬起细水,一瞬又归于了平静。
许是迎着光的缘故,那细雨的线条那样清晰,越来越细密,纷纷扬扬的落入大地之上。
妖界的冰川有个很神话的传说,早在万年前,此处本身处混沌,藏了一个即将出世的魔头,集天地间的灵力,道法无边,是为至神,恐造杀戮。有人族女神者,进入那混沌中欲杀之。却未曾想到那竟是一个婴孩,心生怜悯。不顾众生反对,放在身边抚养长大。女神苦心教导多年,不想长大之后,竟造出惊天杀戮,女神将他骗到那混沌中,不忍杀之,将他封印。不料他竟冲破封印,将那混沌冲开,立于天地间,撑起那一片光明。她用上古神剑凤悯剑,将他杀之。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他不明白为什么,道出了真相。那女神得知错杀陪伴自已多年之人,仰天长叹天地不公。用凤悯剑结束了自已的生命,两道光线同时散尽,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美丽的弧度,撒在那刚刚撑开的大地上,变成了那苍凉的冰川。
许是真的,也许又不是真的。但有把剑,生锈腐蚀了一半,伫立那深深的湖底。笔直的插在地上,有两颗闪着微光的珠子,紧紧的贴在一起,那也许是他们的灵魂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以这样的方式存在着,永远都不会分离。
风噬痕几人已经到达了湖底,淡淡的光晕散在周围,灵力护着他们的身躯,缓缓落地。
风噬痕注意到眼前的珠子,将两颗都悉数捡起,他隐约感觉到,这一世的牵绊。这珠子的灵力很强盛,说不定以后会有用。
他紧紧握在手心,几人也陆续到了湖底,站在他的身边。
“汐栩!你就跟在我身后,千万别乱动。”风噬痕扶着她的双臂,有些担忧的目光,看着她的双眼轻声嘱咐道。
“好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有事的,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凌汐栩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似是示意他安心。
“大家小心,注意安全。”风噬痕朗声道,在最后杉杉来迟的暮尘,看到这一幕眸子里燃着怒火,却又不好发作,走到了最前面,似是要带路。
湖底一望无边,深蓝色的湖水翻涌在四周。灵力淡淡萦绕在上方。
妖界的冰川牢笼,是以妖界先人设下的禁制,铁链缠绕,冰封三丈,是一个大的囚牢。被冰封之人,每到夜幕,空气中的寒气增加,便会侵入囚犯的身体里,摧毁经脉,痛苦不堪。每到日出,灵力便会更加充沛,将体内受损处修复,一日复一日,被视为妖界最大的酷刑。终日孤寂,享受这寒冰之苦,囚禁之刑。
妖与人本是同生,以妖灵为修习力量的叠加。
他们浮游在四周,逐渐看见那囚笼的核心。冰封的铁锁,缠绕那庞大的兽,似是钩蛇,是传说中的一种蛇类,性情凶猛好斗,有剧毒。它与其他蛇类不同,是以蛇尾勾住猎物,故而有此名称。
忽地暮尘在那个巨蛇面前停下了脚步,几人松散的站成了一排。
“听我法诀,施法封印。”众人纷纷释出灵力,湖水动荡,似是将那些妖与兽惊醒了,顿时一阵嘶吼,那冰层震出了丝丝裂纹。
“行周天,地利势,万物灵,汇于顶,时有人和行,汇聚天地灵,出!”
伴随着暮尘的一声暴喝,凝聚的灵力,忽地推出,掀起层层波浪。
“玄于灵,术与法,阵于界,剑与意。封!”伴随着一道声音,那水底逐渐笼罩了一层光幕,光幕不停产生波动,那太极八卦图,逐渐扩散在整个湖中、整个冰层下。而站在在丝毫感应不到那波动,这应该是封印成功了,或许也没他们想的那样危险与严重。
几人回到了冰面上,冷殇傲有些疑惑
“这样就行了?不行你就早说,要不然等我们要走时,可就不再帮你。”
暮尘淡淡一笑。
“你们消耗了些许,再多留一日,否则我绝不让他们通行。还有啊,那些畜生在里面元气大伤,其实孤一个人就可以封印。”
“那你还……”冷殇傲还欲说下去,却被凌汐栩打断了。
“我累了,先回去吧!”凌汐栩耗用仙力,将几人一瞬位移到了客房内。
“哎……”一瞬便只剩下他一人站在冰面上,茫茫苍白,他的身影那样突兀,却还是高兴的扬起了嘴角,望着那远去的几道光线,似是无比的笃定与自信。
细密的雨落在冰面上,化作一汪映的雪白的雪水,逐渐那阳光亦在冰川的层岩上,透出了半个红彤彤的脸颊。逐渐那强烈的光线,映在那远去的身影上,他蓦然回过头,眼神里是一片严肃,匆忙的跑回了那个冰面有一个缺口的地方,暮尘又重新加固了一道封印,在外围又不下了一层结界,不让冰面融去一道天然的屏障,变得透明薄脆。
暮尘的身影消逝在了原地。
但又许是天意弄人,也许又是不可阻挡的劫难。那强烈的光芒透过结界,灼烧着冰层,历来妖王都会对这地方格外重视,因为天然的封印、镇压之念,是万年前神者留下的意念,血肉之躯散尽而铸,只要冰层不碎裂,那些恶妖与恶兽,是不会冲破封印与结界。
但此刻,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响,那冰层的裂纹迅速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绵延至五十里。天空中仿佛是两个星辰融为了一体,仿佛是两个空间忽地重合。刹那间,所有的光芒直射入大地,注入冰层中,大雪消融,冰层一瞬之间坍塌。这是有史以来妖界第一次的冰层消融,万恶之物即将出世,生灵在天地间依旧是那样渺小。
强烈的光芒,穿透结界,没有预料的灾祸,就降临在了妖界,妖界的子民在被阳光覆上的那一刻,就化为了灰烬。
一瞬之间就有无数生灵丧命。
忽然一层乌云遮住了太阳,好像是一个圆形的球体,遮住那强烈的阳光,这场劫难得以终止,但那惶恐却久久没有散去。
暮尘在回到广明宫时,正要往里走去,大理石板上折射出那耀眼的光芒,他转过身,用手遮挡着那强光,灵力护身,却还是节节后退,直到退到了广明宫内。他随后感知到,封印与结界,同时碎裂了。
这也许是上天给安逸了千年的妖族百姓一个惩罚。他双眼无神的眺望那被遮住的太阳,那灰色的太阳,照耀着妖界。
与此同时,风噬痕几人也感觉到了,那周围空气一瞬间的灼热,纷纷走出屋外,伴随着一阵波动,他们都感应到,封印解开了,还不知道会酿成怎样的灾祸。
暮色将至,暮尘扶着额,似是很头疼的坐在那金丝楠木的书案边。
忽地一个消息传入他的耳边,使他浑身一震。
水羽族的冰宫坍塌,族长为了保护族人,死于冰川之上,灵魂长存在那用尽她一切守护的地方。
他的父亲一直惦记的人,却不能够见的人,如今就这样去了吗?
一种莫名的感伤涌上了心头。
也许这才是她苦情一生,最好的结局吧。
风噬痕知道这个消息是在三天之后,他忽地就有些后悔自已当时做的决定。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已和她心里的人肯定有相似之处,她几百年都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他为什么还是那么冷酷的相待,为什么不多一点陪伴,不多一点温柔,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
夜,静的有些恐怖,暮尘开始组建军队,守住妖界的外围,除了水羽族的子民,务必要牢牢守住妖界的出口,不要让别人进入,切断妖界与冰川的路,不能让恶兽入侵。
但他们早在之前也是人,所以是否是迁移的水羽族,那些守住路口的士兵,也不能够知道,也不能够确定,于是就出现了接下来的一幕。
大量的羽族堆积在那护城河前,数量庞大,他们不太能够相信,羽族才避世两百年,就有这样多的子民,火把缭绕,照亮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
于是便拒不撤销拒马枪,民怨四起,风噬痕的耳朵很灵光,那噪音在耳边挥之不去。
暗中观察了一番,连夜进宫告诉暮尘前方事情的真相。风噬痕不愿这样就叫起了凌汐栩,陪她一起,叫她去说。
凌汐栩于夜色中莞尔一笑,笑他怎么这么别扭。
夜,漫长而又难熬,万千生命,正在被劫难于命运炽烤着,稍有不慎,妖界就会跌入地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