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这时候是杨复,带着陈先熟门熟路的在大街小巷里穿行。不多时,两人来到一家热闹的酒楼前面。
远远地可以看见,酒楼里面人来人往,大堂上有不下数十张大桌子,食客们的谈笑声在外面都能听见。只不过,站在酒楼外面笑着招徕客人的一群姑娘证明这里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呦,杨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一个半老徐娘的中年女子媚笑着迎了过来,不忘回头喊上一句:“在二楼给杨公子添个雅座,上好酒!”
杨复点点头,说:“秦夫人,有劳了。”说话间,左手抛起一物。秦夫人熟练地接住赏银,随即转向陈先。
新面孔,杨公子带来的。
在心里迅速打上标签,秦夫人热情招呼道:“这位小公子是初来咱们红春楼吧?快请进来坐坐,饮一杯好茶涤涤风尘。”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陈先腰间的剑,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继续笑道:“杨公子,快请进去吧,小茶那丫头想你想的紧呐!”
红春楼大堂内虽不是雕梁画栋,可也是富丽堂皇。一楼都是些喝酒的食客,桌间自有侍者端着酒菜来来往往。
二楼三楼是讲究雅兴的人喝酒谈天的地方,本县人或是外来商人,邀三五知己,再来几坛美酒,几碟小菜,往往能打发一天光阴。其间还有专门弹琴的清倌人,悠扬的琴声响彻红春楼,让人颇有醉生梦死之感。
杨复领着陈先上楼,熟稔的在靠窗的空座上坐下,一名侍者立刻沏上两杯茶。
“这是......茶?!”陈先惊疑不定的看着那杯不明混合物,那里面被侍者加上了茶叶、姜、葱、甚至还有少量的盐。
这玩意能喝?他看向杨复,后者慢慢饮下茶,向一个弹琴女子招招手,然后才看见陈先手里依旧是满满一杯茶。
“三郎,你怎么不喝?这红春楼的茶滋味不错,快尝尝。”
陈先把茶杯推开,皱眉道:“还是给我来碗白水吧,这东西我喝不惯。”他捻起一个梅子,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那个青裙女子抱琴来到二人旁边,跪坐在一个软垫上。她的脸型是后世的那种瓜子脸,眼睛大大的,此时微微一笑:“杨公子,今天想听什么?”
“今日有陈郎在,你弹那首不换玉便好。”杨复淡淡笑了笑,全然不像之前那个一言一行极为谨慎的道士。
女子点点头,稍整琴弦,十根葱指在七弦琴上抹动起来。
陈先小声说道:“你不会打算在这里过夜吧,宵禁时间快到了吧。”
“无妨,这几日巡夜的就是钱县尉,稍晚一些不碍事。”杨复闭上眼睛,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
陈先正打算叫几个菜,这时,一个中年人从三楼上走下来,周围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陈先意外的看向中年人,心想这是何人。
“今天是红春楼头牌花姑娘的生辰......”
噗!陈先满嘴梅子瞬间喷出,周围人立刻怒目而视,那中年人也愕然看过来,看见是个长相俊俏的少年,心想自己莫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过在别人的催促下,他再次接起话头:“红春楼决定,为庆贺花姑娘生辰,在场客人均可作诗一首。只要诗中有花即可,作诗能让花姑娘满意的,可入花姑娘闺房,听花姑娘亲自演奏一曲!”
二楼众酒客立刻躁动起来,几个读书人一边小声念叨有辱斯文,另一边已经吵着去争抢笔墨纸砚。还有人在找代笔的,场面一时间混糟糟。
中年人显然达到了目的,他笑着拱手道:“做好诗后,可送到小人这里,由小人转交花姑娘。”
眼前热闹的景象似是与这儿三人毫无关系,青裙女子依旧在弹琴,时而迅疾,时而低缓。
一曲终了,女子双手覆在琴上,再次淡淡笑道:“陈公子,奴家这一曲如何?”
“太好听了。”陈先大肆夸赞,一是不想落了杨复面子,二是这姑娘弹的的确好听。
“三郎,怎的不去写诗?”杨复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招呼侍者又沏一杯茶,自己往里面慢悠悠撒着葱花。
陈先还没说话,一阵吹捧声便从旁边桌子那儿传来。一个长的尖嘴猴腮的人捧着一张纸,得意洋洋的说道:“惭愧惭愧,愚兄的陋作怎能说好?不过抛砖引玉,聊做献丑罢了。”
其他人哪里放过这个拍马屁的机会,一人连忙笑道:“诶,刘兄,你的文采在本县那可是无人能及,还不快把佳作念念,也让小弟我长长见识。”
“咳咳,那我可就献丑啦。”刘兄大为受用,脸上得意。他用力一抖纸,大声念道:“岭上白梅雪,月下金桂黄。百花徒知色,不及秋菊香。”
“好诗好诗。”
“刘兄好文采!”
“立意、用词均是上佳,此诗了得!”
这刘兄似乎背景不凡,此时竟有不少人赶着拍马屁。
陈先嗤了一声,他听着感觉有点意思,但跟他背过的那些名家诗词比起来,这首诗明显差远了。
“陈公子,可要奴家再唤一姐妹作陪?”女子见陈先对作诗兴致缺缺,有些惊讶,便小心问道。
陈先连忙摇摇手,杨复大笑起来:“三郎不过十有六七,恐怕还不知此中滋味。小茶,你就给这小子说说花姑娘,看他动不动心。”
“喏。”小茶假装正经的坐直身子:“花姑娘名叫花丘菊,是红春楼有名的清倌人。不光是花容月貌,琴棋书画也各有涉猎,尤其是一手琴技,连那些大人们听了都赞不绝口。”
“怎么样,是不是想见识见识?”小茶笑道,顺手拿过一张纸一支毛笔,又站起来帮陈先磨墨。
“别,我哪会写诗,小茶姑娘,咱们还是继续听别人念诗吧。”陈先尴尬的回绝,求救般的看向杨复。
谁料到杨复这厮居然翻白眼道:“那些酸书生写的出什么玩意?还不快把你那手字亮出来,让这群蠢货开开眼。”
让这群蠢货开开眼……
他的声音有点大,周围迅速安静下来,以刘兄为首的一群人瞪眼望了过来。
陈先扫了他一眼,这厮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酒杯,此时潇洒的仰头一灌,小茶立刻又给空杯子满上酒。
杨复,你居然是这样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