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小树林的一束光
徐景旭和欧梧为从来没有见过常铭笑得这么开心。以往常铭再如何笑，也都是保持一个儒雅温和的形象，但是今天……
常铭居然差点笑出了眼泪。
笑了好半天，常铭方才止住笑，喝了口茶水压了压，但一想起来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捂着嘴抽搐了好久，打开窗户深呼吸了四五口冰冷的空气，回头看着一脸迷茫的两个孩子，微笑着：“看猴耍杂。”
牛德整的幺蛾子还没有完。
元旦之后，整个七中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一是高一、高二的学生准备期末考试，二是高三的学生们开始准备寒假之后他们迎接的第一场大考——全省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
当学生们开始发力，认真备考，整日把自己埋在作业、试卷、题目里面的时候，老师们便开始关注学生们的放松，让他们适度地运动、休息，劳逸结合。徐景旭也乐得如此，正好和朋友们一起散散步，顺便吐槽一下一整天的烦闷。
但好像……元旦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那个忘记了关上扩音喇叭的女孩儿。
操场的最南边有一条小路，通向学校里面环境最优美的地方，这个地方也就是几乎所有的初高中都会有的情侣约会圣地——小树林。
那个地方不知道是特意设计的，还是偶然为之，没有设计高亮度的照明灯，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莹莹地照着，旁边英才书院的大广场上的照明灯却是刚好相反，说是照得夜如白昼也一点儿也不夸张，明晃晃的光能一直照到学校洗头的操场。而小树林的枝桠相互交错，将灯光分割，打到地上不但不刺人眼，反而梦幻得像极了那还没到来的雪。
暖人的街灯、梦幻般“雪地”、光秃秃的树木、几对佳人，让这安静的小树林里萦绕上了一层粉红色恋爱的甜美气息，这般甜美之中，还夹杂着年少青春的羞涩和激情。
到了冬天，还在外面游荡的，也就只有那浑身棕灰色的麻雀，他们叽叽喳喳地叫着，也总不嫌烦，坐在树枝上聊天，一聊就是一整天，偶尔饿了去觅些食来，剩下的时间就看着学校的这帮孩子们一天天生活的千姿百态。到了晚上，麻雀也嫌冷，纷纷躲回家去暖和着，兴许有几只晚上吃得撑了，出来遛个弯散个步，目的地总是小树林这么几棵树这儿，看着树底下凳子上的小情侣们或打情骂俏，或卿卿我我，又或耳鬓厮磨、缠绵相拥，不时叽喳一声，倚老卖老地发表一些“过来人”的评论，怡然自得。
小树林里的脚步声从来都是很缓、很轻的，似是这里的树木枯草都有了生命一般，生怕吵醒了“地头蛇们”的清梦。
“徐景旭，你走了一路了为什么不讲话。”欧梧为语气中很是无奈。
“……”徐景旭没吱声，还在自己想着什么问题。
“徐景旭，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得回答我。”欧梧为凝重起来。
徐景旭停下脚步：“你问。”但能看出他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为什么我们两个散步能散到这个地方来？”欧梧为脸色很难看，刻意不去看身边已经经过无数对搂搂抱抱亲亲举高高的情侣。
“咳咳……我也不知道咋就……”徐景旭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周围，尴尬地摸摸鼻子。
欧梧为瞪着徐景旭：“本少爷一身清白就被你这么毁了。”
这句话一出口，身边的小情侣们的视线就聚焦过来，徐景旭一噎，剧烈地咳嗽起来，从来没有爆过粗口的他此时也被这句有歧义到了极点的话气得七窍生烟：“你你你……说的什么屁话这是……”
“你俩这啥时候私定的终身这是？”徐韵笑吟吟地走上来，旁边挽着唐逸非。唐逸非和二人也是高一的老同学，但还是象征性地拉了拉徐韵，让她不要开这种玩笑，但是自己却也忍不住别过头去笑着。
徐景旭刚想张口解释什么，小径那边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急促的脚步声，森寒的手电筒灯光，还有那个趾高气扬的声音：“那边过去三个同学，别让人跑了，你们俩从后面绕一下，把那边的口也堵上，剩下的人跟我……哎，那边树底下啃的两个同学，站起来，别走啊……”
“还有这一对儿，站好！干嘛去！站着！”
真是冤家路窄。
徐景旭、欧梧为心里暗啐一口。
“哎哟，不得了，这不是韵韵和逸非嘛。”牛德那“亲切”的声音响起来，他像是没看见旁边的欧梧为和徐景旭一样，径直走了过来，语气阴阳怪调的，“哎哟，这小胳膊还挽着呢……年轻真好啊！那天在常主任办公室我就觉得你俩好般配啊……”
徐韵、唐逸非低下头没讲话，看着地上自己的脚尖愣愣地发呆。
“知道校规规定不能谈恋爱吧？”牛德问着，“成绩都还不错哈？我听你们常老师讲？上次月考都多少名啊年级里？”
“第一名。”徐韵低声道。
“我就比较差了……我十五名。”唐逸非明显有些挫败。
“……”牛德蒙了，刚刚打好腹稿的说教训诫就在嘴边儿，此时却不得不硬生生地咽回到自己的肚子里，他自己有做好心理准备两个人学习成绩不错，但是没想到……哪里仅仅是不错，这年级里排名前二十已经是很恐怖的存在了，更何况还有一个年级第一。
要知道虽然这个小镇不是市中心，但是七中在整个淄畔市的高中排名是名列前茅的，单就重本率、一本率来讲就完全可以和市实验中学相比，甚至犹有过之，只不过市实验的人数多，才在本科人数上占得一丝上风。
一时之下，牛德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看见牛德在徐韵、唐逸非学霸夫妇那里吃了瘪，欧梧为和徐景旭不由得心中大为舒爽。
牛德听见身后两声嗤笑，心头燃起一股无名火，气从丹田出，贯通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直上头顶泥丸宫，一腔怒气在口中化作一声惊雷：“呔！你们两个……嗯？”
牛德回身一见——嚯！还是俩熟人！此下内心却是一惊：难道……
“哎！世风日下啊！你们两个谈恋爱的还好意思笑别人！”
徐景旭笑容僵在脸上，两只小眼睛瞪得圆鼓鼓的，要不是前面那两片镜片在挡着，估计早就蹦出来了。
看见徐景旭脸上露出羞恼之意，以为说到了他的怒处逆鳞，当即唾沫星子满天飞，将徐韵、唐逸非的怒气尽数发泄到二人身上。
“你看看你们两个啊！不单单是违反学生课堂纪律，你们还谈恋爱啊！还是两个男孩儿！长本事了啊你俩……是女生都不好看了想换个口味儿了是吗？！”
“老师，我俩……”欧梧为这就要开口解释。
“你闭上嘴，你俩什么你俩，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两个就有事儿！”
徐景旭刚想开口，牛德瞪着俩牛眼就看了过来。
“学生会主席……啊，不对，是前学生会主席，啊，”徐韵和唐逸非显然还不知道牛德擅自罢免的事情，满脸的吃惊，牛德余光扫到了二人的神情，心中的一点虚荣得到了满足，“虽然已经是前主席了，但是能不能做出一点曾经是干部的样子？你看看你啊，你学习，很一般对不对？你还违反纪律，你还谈恋爱……还跟个男孩子谈恋爱……”打量了一眼欧梧为，牛德又补充道，“你还跟个黑成这个样子的男孩儿谈恋爱。”
“我这样的男孩子怎么了！”欧梧为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若不是手中无剑，早已经宝剑出鞘，不死不休了，“我这样的男孩子就没有谈恋爱的权利了吗！你刚刚你怎么不再说徐韵他们了啊？他们成绩好是吧？非得只有年级前几名才有谈恋爱的资格对吧？”
“哎哟……你你你……”牛德恼羞成怒，指着欧梧为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还敢跟老师这么讲话！你又开始目无尊长了吗！记的大过是不是没用了啊？！我今天一会儿就去通报批评你！你还……给你脸不要脸了！再说，你们两个男生谈恋爱，就很光荣了吗！”
欧梧为热血奔上了脑门儿，不管徐景旭这么拉扯都停不下来：“光荣！就是很光荣！两个男的谈恋爱怎么了！犯法了吗？吃你家米了吗？！是，我成绩确实不如他们好，但是我也没耽误啊！我跟徐景旭我们两个男生谈个恋爱怎么了……我……”
嗯？
欧梧为突然觉得不大对劲。
我跟谁谈恋爱了？
拧头看着旁边抚额叹息的徐景旭，一下子反应过来，看向这边的牛德，急忙解释道：“不是，我们俩没谈恋爱……我俩没有，我俩性取向……”
“欧梧为你闭嘴！”徐景旭忍无可忍，一声怒吼把牛德也吓了一跳。
“你也闭嘴！”牛德指着徐景旭，“你把老子词儿抢了！！”
徐景旭羞恼得面红耳赤，不管牛德的训斥：“本少爷一身清白就被你这么毁了！！”
咦？
欧梧为眨巴眨巴眼睛。
好熟悉的台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