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秋,天气已经愈发的冷。
不过五更的天,萧清梧便起来了。
她着一身淡紫劲装立在宫苑里,手里握着一条三尺长的树枝。
此时天色青光蒙蒙,宫苑里的海棠树都仿佛浸在天幕的阴影之中,隐隐约约,让人分不清颜色。
萧清梧才比划了几招,头上便见了一层薄汗,气息也开始不稳。
她丢了手里的树枝,苦笑。
朝歌公主的底子实在太差了,不仅力度不够,体力也弱,才比划了几招便累得不行了。
看来这是一个长期工程了。
萧清梧用袖子擦了擦汗,开始绕着清宁宫跑圈。
清宁宫里的宫人们刚刚起,便看见了自家公主穿着劲装在绕着宫墙跑圈,顿时就懵了。
公主你在干嘛呢?
而她们公主只是回了她们一个温柔羞涩的笑,并表示自己正在为凤大人日后的授课做准备……
哦哦,懂了……
朝歌公主在宫里锻炼身体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蓬莱宫里时,韩贵妃与朝月公主刚用完早膳。
“这朝歌,”韩贵妃笑了,“还真是有趣。”
朝月笑着摇摇头,容色柔软,声音之中却透出几分冷,“恃宠而骄。”
韩贵妃看了眼女儿,笑而不语。
这时一个宫人走了进来附在朝月身后的大宫女宜诗耳边说了两句。
宜诗走到朝月身边,道,“殿下,朝歌公主来了。”
朝月闻言理了理衣袖起身,“儿臣先行告退。”
韩贵妃笑得温婉,她微微颔首。
朝月向门口退去。
“沉住气。”
朝月没有抬头。
她回道,“儿臣明白。”
蓬莱宫的偏殿里。
朝月公主在萧清梧跟前坐下,她挂着温柔的笑,“今日我们先学虚庭鹤舞势。”
萧清梧颔首,微笑,“全听姐姐的。”
……
蓬莱宫偏殿外,几个宫人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右手大指向外弹出。”
“是大指,不是食指。”
“左手错了,右手。”
“是托,不是挑。”
……
朝月感觉自己的心就如那海一般平静……
她算是知道了,朝歌就是成心来气她的。
明明就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朝歌却能做出几十种错法来,朝月都有些佩服她了……
正当朝月觉着有些快绷不住的时候,一个内侍走了进来。
“朝歌公主,陛下让您过去正思殿。”
朝月松了一口气,又挂起温温的笑,看向萧清梧,“妹妹快些过去吧,别让父皇久等。”
萧清梧闻言起身,笑道,“看来只能下回再来向姐姐讨教了。”
朝月的脸僵硬了一瞬。
萧清梧笑得一脸纯良。
待萧清梧走后,朝月端起小几上的茶盏,小口啜饮。
朝歌为何如此针对她?
对于毁去朝歌容貌一事,她自认是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的。
还是嘉慧透露了什么?
她那一双似水一般柔润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冷芒。
这边朝月思绪万千,而萧清梧已经随那内侍到了正思殿。
殿内除了皇帝以外还有一个人。
凤衍。
不同与之前见他时的白袍,今日的他峨冠博带,一身玄色朝服上绣着金色的暗纹,从容雅致之中透出内敛的贵气。
看到凤衍,萧清梧也明白过来了。
大概是商讨教授剑术的事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萧清梧向皇帝一礼,又微微偏转过身来向着凤衍一礼,“见过凤大人。”
皇帝见到她便和缓了容色,一挥手示意她入座。
待萧清梧坐下,皇帝便开口道,“阿妩,前日在中秋宴上你说要向凤卿习剑术,可当真?”
萧清梧笑意清浅,“自然。”
皇帝微微颔首,又看向凤衍,“凤卿……”
此时一个内侍急忙跑了进来,道,“圣上,西南八百里加急军报!”
皇帝闻言面容一凝,立即道,“宣!”
萧清梧很想留下来听听这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正想假装不知道回避,一边的凤衍却已站起身来,一揖手道,“微臣告退。”
萧清梧见状无奈,连尚书令都要回避,她自然也留不下来,只好道,“父皇,儿臣告退。”
皇帝果然也没有留他们下来。
待退出了正思殿以后,萧清梧陷入了沉思。
她回避军机密事很正常,但是皇帝居然也没有留凤衍下来,这就让她有些惊讶了。
毕竟凤衍的军事才能也是众所周知的,有他在的话,想来必然也会有些有用的提议。
已经对他忌惮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状似无意地抬眸看了一眼。
凤衍看起来并没有被方才的事情影响到,就连嘴角挑起的弧度也没有丝毫改变。
毫不在意。
她收敛了心神。
要用八百里加急来传的消息必定是非常紧急。
西南八百里加急军情。
西南,粮草,武安侯。
结合前日在皇帝的奏章里看见的这些信息来看,西南的粮草很可能出了问题。
只是为什么又提到了武安侯呢?
据她所知,西南边境是由韩家镇守的。
韩家和武安侯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可惜她如今的消息太过闭塞。
想到这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她身边这个不就是她需要的消息来源吗?
“凤大人,”她看向凤衍,“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完这话她心底一哂。
风水轮流转,上次这话可是凤衍对她说的。
凤衍微一偏头看向她,似是有些惊讶,但还是微笑颔首。
走到一个供宫人休憩的小亭里,萧清梧回转过身。
她道,“凤大人,我们是合作关系吧?”
凤衍显然也看出了她的意图,他洒然一笑,“公主想知道什么便问吧,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心里暗叹,与凤衍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有些时候的确轻松,只要一句,便能会意。
“好,”萧清梧也直接,“大人可知西南发生了何事?”
“这件事臣也是刚得到消息,”凤衍了然地一笑,缓声道,“两月前西南夷诸部突然联合起来,推选了一个西南的王。”
萧清梧有些吃惊。
大梁建国已近两个甲子的时间,自建国以来,西南诸夷部便对大梁俯首称臣。
如今就这么叛了?
凤衍的手背在身后,轻轻地踱着步,肆意又沉静,“那个西南王声称要脱离大梁。”
真是想不到。
西南夷部居于十万大山深处,常年瘴气弥漫,更是毒物无数。
前世她可是听说那儿的人十之五六活不过而立之年。
这样的穷山恶水之处怎么会有底气有能力造反?
凤衍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他浅笑垂眸,“以战养战。”
萧清梧一下子醒悟过来。
西南诸部没有粮草,但它旁边可是有号称“天府之国”的牧州。
挂在嘴边的肥肉,吃是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