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出门到现在,天都黑了好一会儿了,也不见儿子回来。
苏父苏母是急得坐立不安,
“不如打电话问问琇莹,看看静深有没有跟他们在一起,或者有没有去找过她?”已经让下人们去了他所有可能去的地方找了好几遍了,却都未果,苏母急得眼眶都红了。
苏父愁眉紧锁,
“这孩子,一点儿也不让省心。”嘴里埋怨着,却径直往电话旁走去,拨通了黄家的电话……
“喂,哪位?”坐在电话旁的黄玉成随手接过了电话。
“玉成啊,”他一开口,苏启明便听出了他的声音,“静深有没有在你家,或者有没有跟你们在一起啊。”
黄玉成一听,忙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
“是苏伯伯呀,没有啊,怎么了?”
“他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一直都没回家,我让下人去了他所有可能去过的地方找他,可是连个人影都没有,我就想着,他是不是跟你们在一起。”苏启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灼而担忧。
黄玉成一听,蓦地拧紧了眉心,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妹妹,她正睁着骨碌碌的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己,
“琇莹,你早上说是去约静深,去了吗?”
黄琇莹一听忙起身走了过去,
“没有啊,静深他怎么了?”黄玉成把电话递给了她,“喂,苏伯伯,我是琇莹。”
“琇莹啊,今天你有没有见过静深,他到现在都还没回,我跟你伯母都很担心他。”苏启明沉沉道。
“我没有见过他啊,”黄琇莹不由皱紧了眉心,“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呢?他最近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那丫头昨天夜里出事,静深今天就闹失踪,这件事也太巧了吧。
可是,可是这也只是个巧合吧。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的。”心里想着,黄琇莹便不自觉地嘀咕出了声。
“什么不可能啊,”电话那头传来苏启明的疑问声音,她才恍然,
“哦,没,没什么,他最近一直都晚归还是……”忙话锋一转。
“也不是常常,只是偶尔会晚归,可就算是晚归,他白天也都会准时在洋行里上下班,但今天,他压根儿就没有到过洋行,不知道他会去哪儿?又或者会不会出什么事……”
“黄伯伯,您别担心,我们都好好想想,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去找过,又或者他有什么你们不认识的朋友,等到明天,如果还没有他的消息,咱们就报警吧。”黄琇莹的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你说,静深会不会又不声不响地去了梅城?”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派人连夜去梅城了,也只有等到天明再作决定了。”
“嗯,那好,黄伯伯,您别担心,好好休息,静深一定会没事的。”……
而此时此刻,同样焦灼的还有锦绣轩的月娘。
好端端的姑娘,就这么凭空不见了,究竟去了哪里呢?要说这云英,在锦绣轩里虽只是个微不小足道的小角色,可是却也在她锦绣轩里呆了近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多少少也帮她赚了些钱。况且,她要调教出这么一个苗子出来,还是要花上一些精力跟时间的。
再说了,她还这么年轻,还能给她做上几年。
真是急死人了!
“月娘,月娘……”她正在房间里焦急的踱着步子,忽然有个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严,严副官的手下钱,钱永明来了。”
月娘忙止步,眉心一紧:他来做什么?
“哟,月娘,挺自在啊。”还未等她缓过来,那钱永明便不请自来,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出大事儿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大事?”月娘看得出来,来者不善。
“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钱永明的眸子里露出狡黠之色,“您这里的姑娘您心里没个数吗?”
姑娘?难道他说得是云英?月娘不由斜睨了他一眼,
“我不明白爷您的意思。”
“就是那个跟我兄弟相好的叫什么英的,你可知道她是咱督军的大仇人!”说着,他声色俱厉地站了起来,“你胆敢私藏督军的仇家,好大的胆子!”
月娘不由一颤,
“这话从何说起,她,她怎么会是督军的仇人呢?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啊。”
“哼,”钱永明冷笑道,“你在收买姑娘之前,就不查查她们的底细吗?”
“查了啊,她,她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啊。”月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不是个孤儿嘛,她爹被督军割掉了头颅,挂在城门上暴晒,她娘闻听噩耗经受不住打击而死,哼,你说,你留着她是不是助纣为虐!”说着,他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呢,不知者不为过,只要月娘你能表现出你的诚心,我倒是可以帮你在严副官面前说说好话,保你无虞,保你锦绣轩无虞。”
原来这小子是想趁机捞一笔,不管云英的事是真是假,这趟浑水她都蹚不得,不如拿钱消消灾。
月娘微转着精明的眼珠子:想来,他也不会太过份,毕竟这种事谁也不想牵连其中。给他点儿好处,估计他也就见好就收了,
“好,那就麻烦钱爷您了。”说着,她便冲着旁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去,到我房间取一百块大洋来。”并边说边把钥匙递给了那小丫头……
很快,云英的事便在锦绣轩里传开,可是谁也不敢问什么,无论是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底下,谁都不敢议论此事。大家就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样,都彼此心照不宣,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世情薄,人情恶,平日里姑娘们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如今这种事,当然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有多远就避多远。
但总有那么几个有血有肉,有情有感的人。
而月娘与海堂春便是其中的两个。两人略微有所不同的是,月娘是经历风霜的过来人,她经历得多了,也看得多了,当然世故圆滑。
而海堂春却不是,她磊落干净,出淤泥而不染,所以,心里有什么就全写在了脸上,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处事于这个世界。
“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去年的小百合,被王老板的原配夫人给活活打死,今年又轮到云英,难道我们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吗?难道我们就是天生的贱命吗?”锦绣轩里每死一个人,海堂春都要伤心好一阵子,难过好一阵子,难以自拔,“征哥,你带我走吧,我真的好怕,怕我有一天也会像她们一样,死得那么惨那么凄凉。”
徐焉蓦抱紧了海棠春,
“春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走的,只不过还要等些时日。”
海棠春忽地推开了他,
“为什么?”她眸光复杂地看着徐征,“你这次回来,到底是做什么?为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我,我,我不能跟你说,我不想连累你,总之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一定会带你走的。”说罢,徐征便一脸为难地匆匆离去……
杜清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她躺在一床再简陋不过的木板床上,床上连个像样的被褥都没有,只是铺了些干草,干草上遮着一张粗布床单,上面是补丁落补丁,已经再无处打补丁了。她缓了好半天,才缓缓坐起来,只感觉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头昏沉沉的……李嫂,李嫂呢……恍然间,她想起了被自己连累而死的李嫂:我这是在哪儿呢?
杜清怡慌忙下了床走了出去。
竟是一个十分简陋的小院子,院儿里拴着一只小土狗,看到她不停地摇着尾巴,
“有人吗?有人吗?”她不禁有气无力的喊道,可是等了许久却无人应她。
燥热的天气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太阳也亮得刺眼,她无力而虚弱地倚在了门口,微微地喘着气息,一颗沉重的心却难以从李嫂的死去中拔泥出来。
“屋里坐吧,这么晒着,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蓦地,耳畔传来一声低沉而苍桑的声音。
杜清怡蓦地抬眸看去,只见一个年过半百的大叔扛着一把锄头进了小院儿,那只小土狗殷勤地对着他摇着尾巴。
这大叔应该就是这座小屋的主人没错了。
杜清怡忙强撑着身子走了过去,抓着大叔的双臂,急且虚弱道,
“大叔,你,你有没有看到,看到一个中年妇人,她,她受了伤……”说着说着,她不由泪流满面,“我求你了,告诉我,她在哪儿,好吗?”
大叔眉心微蹙,心情复杂地看着杜清怡好一会儿,不由长叹一声,
“跟我来吧。”说罢,便继续扛着锄头往院儿外走去。
走过一条仅半米宽的田间小路,又跨过一座小石桥,在山脚下的一个草坪处,有一堆新土,土堆前插着几束野花……
“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想着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更何况天气这么热,所以就选了这么个地方……”大叔低低沉沉道。
“李嫂,我不会就让你这么白白死去的。”泪如雨下的杜清怡扑通一声跪倒在这堆新坟前,“你的大恩大德,等来世再报。”说着,她便一把擦干泪水,为李嫂的新坟了把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