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两人汇合了不过半日,天色忽然阴了下来。
也不知哪只不知名的气流因为什么原因改了道,多少年来连风都少有的海边沙漠之上,忽然就吹起了大风。
天色暗沉之下,阮树辰带着阿好转到了避风的沙丘后面,还未来得及弄清到底怎么回事,抬头便看见一股飓风席卷着漫天的风沙而来,他不知缘由,却情知不好,翻身便把阿好压在身下,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接着两人便在风沙席卷之中失去了意识。
阿好在醒来的时候是被阮树辰紧紧保护在怀里的,她的动作也惊醒了阮树辰。一场风沙之祸,阿好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阮树辰却是承受了所有,脸上身上都被沙石利器割伤了不少口子。
而阮树辰自己却是仿佛没有察觉,一个劲儿的关心阿好,那时阿好还小,却早已聪慧懂事,紧紧的攥起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这一生,一定要回报眼前这少年的好。
阮树辰年纪不过才十二岁,阿好更是只有七岁,然而都是聪明至极的人儿,片刻便弄清了自己的处境。
这一场风沙,早已卷着他们远离了原来所处的地方,甚至已经不再家族圈定的范围内了。而两人的食物和水,乃至家族的信号焰火,却都在风沙中消失不见了。
茫茫天色之下,晴阳万里,却独独看不见半分生机,虽然推算自己二人不会被风沙带出太远,家族也必定会派出人员救援,但是自己两人无水无粮,体力也消耗了大半,能不能坚持到家族救援却还是未知之数。
之后的几天,虽然也尽量在沙漠中寻找些食物水源,但是收获都极小,两人终究是坚持不下了。
阿好的身体自幼便要差些,虽然修炼了些功法,然而年纪尚小,到第四天的时候,却是在阮树辰之前坚持不住了。
混混沌沌之间,阿好只感觉有清凉的甘露流入口中,本来开始枯竭的生机,竟是有了些缓缓恢复的迹象。
又过了一日,家族救援的人终于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两人,把他们带回了家族。
阿好醒来的时候,阮树辰却依旧还在沉重的昏迷之中。一是在风沙中受了不轻的伤并未及时处理,二是饥渴抽去了生机,三。。是失血过多。
他的左手腕上,阿好赫然发现了一条长于两寸的伤疤。
他险些付出自己的性命,却只是为了保住她。
阮树辰醒来后阿好并未说过什么,然而两人的感情,却是越发的好了。
那年春天,阿好十二岁,一场变故几乎夺去她所有的幸福,当听到父母双双丧生的消息的那一刻,她蓦然呆愣,尔后整个人昏昏沉沉,连走过的小路都浸透了她的悲痛。
她一整天一整天地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所有去劝说或安慰的人都被她冷声赶了出去。
阮树辰在前面的两天却并未出现,第三天中午的时候,他潜入阿好房中,直接敲晕了阿好。
阿好那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阮树辰正守在她床前,他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如同其他人一样带有那种有些怜悯的眼神看她。他只是静静的握紧了她的手,静静的看着她,然后她绷紧的心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饿了吧?”良久,他只是淡淡的微笑,端过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粥一勺勺的喂给她。
然后他牵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门,去了无名谷中的紫竹林。
竹林深处,一座坟墓静悄悄的立着。
那是阮亚夫夫妇的衣冠冢。依照祖制,因为并未寻到两人的尸身,因此不能葬入祖坟,所以只能在这紫竹林中立了衣冠冢。
“若是大伯他们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模样,该有多心痛?”
“人总会生老病死,伤心总是难免的,但是太过了,于己于人都没有好处,你因为痛失双亲而伤害了自己,那么谁会高兴?谁会痛心?”
“伤心便折磨自己,那是懦弱的表现,阮家,向来不需要懦弱的子弟,你是淳于一姓的嫡系,不说其他,你这模样,对得起淳于这个姓氏吗?”
字字珠玑,好不留情,阿好在坟前呆立许久之后,却是幡然醒悟。伤心,但是再看这世界,却再也不是一味的灰暗颜色。
那些感动与感激,阿好深藏于心,以为自己和阮树辰可以一直这般亲密下去。
直到那天,阿好十三岁的生日,阮树辰将一套珍贵的匕首送给她。那套匕首一共十三把,每一把都是湛蓝的颜色,用的材料是星辰铁、深海沉银、绞云钢,是阮树辰好不容易求得一位长老出手用丹火帮他炼制的,若是放到外面,每一把都有资格引起一片腥风血雨。
阿好拿着那些匕首,忽然就低垂了眉眼。自从父母走后,尽管有阮树辰陪伴,但是她真的很累了。
“辰哥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那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的么?”
以往不会犹豫的阮树辰却是顿了顿,“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那,辰哥哥,我想离开。”
“离开?”阮树辰眼神似乎变了一下。
“我想离开家族,去外面散散心。”阿好道,“从爸爸妈妈走后,这半年来,我好累,总感觉始终有东西压在心底,我想去外面一段时间。”
“这样么。”阮树辰点了头,眼神却在那一瞬间变得晦暗不明,“好儿,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不要急罢,我帮你想想办法。”
“好。”阿好笑着点头,那时的她未对阮树辰抱有半分怀疑。
直到三天后的早晨,阿好怎么也找不到阮树辰的踪影,然后英伦来找她:“大小姐,大少爷说他在紫竹林等你,叫你过去。”
“哦。”阿好疑惑阮树辰为什么不自己来找她,却也没有多想。
阮树辰是在阿好父母的坟前等她的。
当阿好欢喜地过去叫阮树辰的时候,阮树辰转身,面上带着的却不是如平常一般的温柔宠溺,而是略微有些冷然。
阿好心思并非粗大,一下便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