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后。
医院病房。
“静熙今天的精神看上去不错。”林烨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俞静熙的照片,快要把屏幕也看穿了。
这两个星期,夫妻俩每天都往医院里跑,照顾爸爸妈妈两不误。
林烨的身体恢复状况理想,腿部几处深度烧伤的伤口已在上周做了植皮手术,现在处在观察期,下一步的治疗要看新皮的成活情况,但总体上已无大碍。
“爸,不如我们带妈妈来看你?”陆靖祺试探地问。
林烨每天只能通过看俞静熙的照片来望梅止渴,陆靖祺能感受他心底里迫切而压抑的矛盾。
“我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静熙面前,而不是现在这副样子。”林烨淡淡地弯了弯唇角。
“也许妈妈记不起你。”林岳宸给了他一点心理准备。
“这样更好。”林烨注视着屏幕里那个那张动人的脸,“我要重新创造跟她的美好记忆。”
“好浪漫!”陆靖祺看向林岳宸,“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部电影,女主角每天早上都会失忆,男主角下定决心,要让女主角每一天都重新爱上他……”
“我也看过那部电影。”林烨轻笑,继续低头看俞静熙的照片,眼眸里闪烁着一抹跃动的光芒。
“我接个电话。”病房里传出手机震动的“嗞嗞”声,林岳宸站起身,走出病房。
“岳宸每天都对着我笑,我有点适应不过来。”林烨抬眸望着儿子的背影,内心的喜悦无处隐藏。过去儿子连看也不愿意看自己一眼,现在的大跨度,让他感受到来自儿子满满的关爱。
“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我想对他笑,想跟他吃饭,想跟他喝酒聊天……我会有这些机会吗?”
林烨在抢救的时候,林岳宸在后楼梯里悔恨说出口的话,回荡在陆靖祺的耳边。
差一点,他就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现在,想必他会好好珍惜跟父亲相处的时光,寻回失却了二十多年的父子情。
“他笑得时候最帅了,对不对?”陆靖祺凑近林烨,轻声问。
“还不是因为有我的优良基因。”林烨自信地抱起手。
“你们两父子站在一起,秒杀一片小鲜肉。”
“我儿媳妇慧眼出众,不愧是搞艺术的。”
公公跟儿媳妇商业互吹,越说越起劲。
“对了,我煮了汤,你现在要喝吗?”陆靖祺体贴地问。
“好!”儿媳妇牌爱心汤水,能治百病。
陆靖祺打开桌子上的保温壶,给他盛了一碗汤,“你想想明天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得抓紧!”林烨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碗,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细细地品尝,“唔……差不多有你婆婆当年的水准了。”在他心里,俞静熙的手艺无人能及。
“我会继续努力的。”陆靖祺自然不会吃婆婆的醋。
林烨喝了几口,像想起了什么,脸色慢慢敛下。抿着唇寻思了片刻,他徐徐开口,“那个女人怎样了?”
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问起安心。
“救回来了。”陆靖祺应了一声,“不过情况不容乐观。”
林烨脸色不变,继续喝汤。
“脏器的损伤不说,单单是体表的皮肤,就有80%的III度烧伤,属于大面积的重度烧伤,情况危重。听说前几天,她因为脱水而休克,病情再度加重。现在关健的治疗不在植皮,而是在挽救她的生命上。”
林烨冷静地听着陆靖祺的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叫自尝恶果。”
陆靖祺点头,“即使她平安过渡到愈合期,也将是一个长期战。一台台植皮手术,一次次未知的伤口感染,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必须承受起非人的痛苦与折磨,可以说,她的下半辈子,痛苦会如影随形。”
“这不代表,她可以躲过法律的制裁。”林烨眸底透出隐隐的寒光。
“现在,每天都有警察在她病房外驻守,待医生判定她的情况可以接受审讯,她自然跑不掉。除了安心,那些跟她合谋的人也逃不过法网。”
陆靖祺敛起眸色,接着说,“Y国那头,自爆出几家疗养院在二十年的时间里,用药物控制病人的惊天丑闻后,在社会引起了轩然大 波,民众的指责声四起,抗议集会不断,当地政府承诺,一定会彻底调查事件,给受害者和国民一个交代。这样一来,无论是费迪南德,还是疗养院里参与过加害的人,通通会被调查。”
“以前帮安心做事的那些管家呢,都找出来了吗?”林烨咬牙。
“嗯,已经交给警察了。”陆靖祺抿了抿唇,绷紧下巴,“还有加害我孩子的冷烈,也自首了。”
林烨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陆靖祺的手背,给予无声的安慰。
陆靖祺对上他的目光,微微扬起嘴角。
两人没有再说话。
恶人有恶报,然而,这些坏人的报应,却没有让受害者们有大块人心的感觉。他们失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他们承受过的痛苦,即使愈合了,也会留下伤疤。因为人的私欲与恶念制造出来的悲剧,是对自己和对别人无法逆转的伤害。
赶在魔鬼把自己控制之前,扼制自己的妒忌之火,斩除邪恶的念头,比起后悔莫及时奢望得到一粒不存在的后悔药,要实际得多。
这时,林岳宸推门进来。
陆靖祺从思绪里回神,旋即站了起来,“我去给你买杯咖啡。”
其实,她是想给两父子留点独处的空间。
陆靖祺出去后,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父子俩都很想找个话题切入,却怎样也想不出来。
最后,他们互看一眼,不住笑了。
“怎么办?我不知道要怎样跟儿子相处。”林烨不自在地摇了摇头。
林岳宸指尖轻敲着膝盖,也是有些紧张。
“以前只要塞零食给你,就能把你搞定,我因此不知道给你妈妈念了多少遍?”回忆起过往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林烨的眼角眉梢间全是笑意荡漾。
“我小胖子的黑历史原来是你造成的。”林岳宸无奈。
父子俩的话题围绕着林岳宸儿时如何走上发胖之路展开了。
两人的交流虽然算不上畅所欲言,但他们都迈出了历史的第一步,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