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之中,一口锅里翻滚着香气四溢的浓汤,一只汤勺搅进去,将这碗佳肴舀出来。
“喏,好了”霓在自家主子的眼刀下认命地将其端到昭卿面前。
合着他堂堂珍稀独角兽在人君少殿这就是一随叫随到的厨师。要是他不会做饭,自家主子就准备让他去六界深渊守门。平时只要召唤他,没别的,就是没人给君少殿做饭吃了。今儿个千里迢迢地把从神殿召过来,居然是为了给十三岁的小女帝做饭。这么大材小用也就他家主子干得出来。想到这里,霓不禁哀怨地看了君亦天一眼,奈何人家压根不理会。霓表示心好累。
昭卿是真的饿了。她现在离辟谷还远着,再加上刚才融合印记灵力尽空,浑身经脉尽断那阵痛还没过去,早就饿得不行。刚准备吃的干粮被君亦天嫌弃地丢了,“这种东西,根本不能算作食物。”
忽略旁边鸩翎饿死鬼般的表情,努力地保持良好的吃相,一气呵成灌到底。昭卿发誓,上辈子和这辈子,她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好喝!”她抬起头一脸惊奇地看着霓。天呐,这个人煮的汤为什么这么好喝?
于是霓看到了她的脸,以及头上那个还没藏起的曼珠沙华印记。“这个印记······为何这么眼熟?”他努力的回想,却只有神识深处传来的阵阵剧痛回应他这段记忆被人下了禁制。
怎么回事?六界之内有几个人人能在他身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记忆禁制?
“怎么,你也被下了记忆禁制?”君亦天见他的反应,心知又是禁制,便问道。
霓严肃的答道:“这禁制手法十分独特,我没见过。”
君亦天掐着眉心,有些烦躁,“这个禁制全神界都被下了一个,连我都打不开。而且,这个禁制锁住的是与潇湘神女有关的记忆。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竟然下了这么大范围的禁制。”
“这手笔倒是很像天道。不然六界谁干的出来?”鸩翎听了撇撇嘴,这都什么事,全神界都被人封了记忆,他这人到底是干嘛吃的?
焱芜和寒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这个禁制似乎是要抹杀潇湘昭卿的存在。虽然私心上说,他们并不想昭卿再次被神界人盯上,但是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逃离。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不,这个禁制手法不是天道的,但是对我来说,尤为熟悉。就我目前的记忆来看,还查不出是谁。”这也就是君亦天的无奈之处了。失忆这破事,真是把君少殿气得够呛。
昭卿懵了懵,“有关我······的事情?”
被众人晾在一边的霓终于从一堆狂轰滥炸中回过神来,“她······是神女殿下吗?”虽然他不记得很多,但他知道,神女殿下是一个很真实的人(吃货)。所以他对她的唯一印象就是神女殿下专门找他做饭,那时候全神界都能辟谷,无需用餐,所以从没人找他做饭,因而印象深刻。
众人淡淡地应了一声,平淡地仿佛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额,其实是转世过的。”昭卿看着毫不在意地把身份告诉霓的众人,心知这位大厨可以信任,于是又补了一句。
霓震惊过后,重新审视了现在的神女殿下一眼,发现现在的神女殿下外表就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可内心似乎不是仅仅十三岁。管他呢,反正是神女就好,“汤好喝吗?”
“好喝!”昭卿点头。
霓:“那你还要吗?”
“要!”
于是在鸩翎的怒目而视之下,霓又给昭卿做了一锅吃的。两人其乐融融地扯了半天的皮。
“姓君的,你这个厨子卖给我怎么样?”鸩翎磨着牙问道。
“不行,我做饭只给我家主人和小神女吃。哪怕主人把我卖给你也不做给你吃。”霓强烈地抗议道。
“等一下,主人好像不对劲。”寒沧忽的叫道。因为昭卿眉心的印记忽的发出刺眼的红光来,而昭卿也随即晕了过去。
君亦天眼疾手快,伸手接过昭卿,在额头上探了一把,烫得很,尤其是印记那里。少女虚弱地躺在他怀里,面色苍白,一双眉头皱的死死的,看着真让人心疼啊。“先回南圣。”
一行人火速赶回南圣。
“这印记在天道封印里被染上了天道的气息。现在两者相冲,须得快些处理,十分危险。寒沧,你先为她换身干衣服。焱芜,生火。”君亦天怀里抱着昭卿从半空踏下,直走进殿内,吩咐道。
寒沧接过昏迷的昭卿进了内殿换衣裳,焱芜指尖灵力流转,一簇火苗溜上殿内闲置许久的火盆。南圣本就湿热,这下更是烤得众人汗流浃背。可眼下谁都没心思顾及。
“好了。”寒沧将昭卿放在阵法中央,给她摆了个盘膝而坐的姿势。而君亦天早已布好阵法。“霓,灵力。”
虽然霓在君亦天这是个厨子,但独角兽的灵力对催动阵法很是有效这一点是公认的。
霓连忙上前,结个印输起灵力来。
鸩翎在旁边晃了半天,道:“我呢,我干什么?”
君亦天忙着收拾阵法材料,头也不抬,“守门,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于是魔主大人气冲冲地走到门口,一道灵力打在殿门上,生生弄出个屏障来。
君亦天深吸一口气,往常对付天道都是他自己的灵力和其对撞,看谁耗得过谁。可这次,天道的气息进了十三岁的昭卿身体里,着实难办。
手中翻出一枚灵果,灵力一拥而上,瞬间把它变成了果汁。随后手心血光一闪,汩汩鲜血喷涌而出,偏也不外溅,只顺着浮在半空发着光的阵法脉络一路游走,正好将整个阵法勾了一遍。
“主人!”霓看着君亦天的“自残”行为,不满地叫他一声。
“无妨,你可以先去一边休息了。”君亦天手上伤口在灵力作用下瞬间复原。“焱芜,寒沧,灵力。”
说罢便盘膝坐在昭卿身后,灵力猛地涌出,与寒沧二人的灵力交织在一起,缓缓地渗进昭卿体内,与盘踞在经脉中的天道气息缠斗起来。
昭卿人虽是昏迷的,感官却还在运作,体内各种力量乱成一锅粥,都快痛的麻木了。可她也没心思顾上,现在在她神识内,盘踞着六界最具威严的东西——天道。
虽然这只是没有意识的天道气息,却也让人发自内心的战栗。天地之主,这名头可不是闹着玩的。
“违天道者,死。”那声音平淡得像机械,冰冷无情。
昭卿冷冷地笑了声,“容众生偏不容我,算什么天道。所谓天道,也不过如此。”眉间印记忽的流淌出一股极强的力量,合着各方气息,蓦地将天道气息轰了个粉碎。“我绝不屈服!”
“卿,等我。”眉间印记飞出的力量淡淡地留了一句。
“解决了。”昭卿醒过来,将一口淤血吐出,疲惫地倒在君亦天怀里。“辛苦你们了。”一屋的人都松了口气。
君亦天手一挥,支使霓收拾东西,今天这么一弄,饶是他也吃不消,此时昭卿靠在他身上,索性将头埋在昭卿发间,静静地睡过去了。
焱芜和寒沧都脱力了,懒得管这位“登徒浪子”。鸩翎阴阴地翻翻眼皮,却也没说什么,径直盘膝坐下调息。霓溜出去准备大餐。
紧张的气氛散去,众人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下来。焱芜和寒沧背靠背睡着,昭卿在君亦天怀里,两人也就这么睡着了。
一下子,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下来。
“亦天,你说为什么神界本源会在我身上呢?”“我也不清楚,但烟筠是这样说的。我总感觉,这件事不是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
“在来神界之前,我一直没有离开过鸿蒙。”“嗯,所以才奇怪。你从未与神界接触,烟筠却说你身上有神界本源,烟筠从不胡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烟筠一口咬定神界本源在我身上,而她又不是说谎,要么是我体内封印的力量就是神界本源,要么就是这股力量根本不是神界的,而是与本源气息相似的不明力量。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那也无妨,谁也别想拨乱你哪怕一缕发丝。”
“没事,我只是怕麻烦而已。想动我的人,我当然不能放过。”“好。”
两人坐在秋千下,白衣少年将红衣少女揽在怀里,把头埋在少女发间,“用了烟筠给的寒潭芙蕖?”“嗯,她说用来洗发沐浴都不错。”“是,发间有幽香,有安神之用。”“哪有啊?”
少女轻声嗔怪地说完,却发现身后那人已经睡着了。她侧过头端详那人睡颜,轻轻一笑,“好好休息吧。”
梦境模糊,两人同时睁开双眼。
“你是不是梦见了我?”两人不约而同地问道,随后发现两人的姿势正如梦境情景,手忙脚乱地站起身,与对方拉开距离。
“别吵到他们了,去别的地方聊吧。”昭卿别过脸,几不可闻地说道。“好。”君亦天心知这事不说清是不行的,点点头。何况,他知道她是不会把这种事朦胧地糊弄掉的。
御花园。
“所以前世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两人沉默一阵,终是昭卿率先开了口。
“我失去了与前世的你有关的记忆,但与你相处的这段时间也回想起了一些。我们······就是梦中那般。”君亦天看着眼神有些疏冷的昭卿,心里蓦地一痛,他想起来的,远比昭卿要多得多。
“但我,已经不是前世的潇湘神女了。我现在是昭卿,也只是昭卿。潇湘昭卿是我,也不是我。如果你把我当成她的替身,那以后,也没有相见的必要了。”昭卿说这话时的心情,五味陈杂,难以言喻。
“我知道,昭卿,我心悦她,但是,那已经过去。我更想面对将来。”君亦天看着她的眼睛,一双眼眸里藏着坚定得几乎固执的认真,让人直视之后,避无可避。
昭卿看着他,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君亦天平时戴着一副温雅公子的假面,见谁都是温柔若水,翩翩有礼。可昭卿知道,他其实,不是那样的。他认真起来,颇有一点蛮不讲理的意思。
他确实温柔体贴,却也不是对谁都如此。昭卿摸不清他的原则和底线,却猝不及防地让他说了一番肺腑之言。
这下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好,我知道了。”半晌,她淡淡地丢下一句话,走了。君亦天弯弯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他知道,他想传达的意思,她已经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