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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你又何必执著?

“芸娘”仿佛是一个有魔力的名字,使得白问鼎都没有办法掩饰容颜的震动。

手帕就被我团在了掌心,柔软如天上浮动的白云,可此时,我只觉这种柔软也透出了几分凉意。

白问鼎没有回答我的问话,火光映照之处,他忽地一笑,广袖无风自涨。手掌倏地伸长,就向我抓了过来,幸而我对他早有防备,在他开始有行动之时,身体便一缩,缩在了白幂的身下。

可白幂还是没醒,沉沉坐于椅上。

金织广袖在我眼前拂动,袖口扬起的风刮得我的脸生疼,幸而白幂坐的这张椅子很是宽大,椅背靠着墙壁,白问鼎伸手连击,有好几次险些抓到我了,可还是没有抓到。

我在白幂的椅子下腾挪闪躲,可我发现这么下去,最终不是办法。椅子虽大,躲避的地方太小。如果激起了白问鼎的火气,他一掌把椅子打坏了,我就没地方躲了。

关键问题是,白幂为什么始终没有醒的迹象?

这根救命的稻草不是终于沉下去了吧?

在白问鼎把他戴了玉扳指的手再一次伸向我的时候,我缩于椅背之下,抬起头,幽幽道来:“大哥,大家到底亲戚一场,相煎何太急?这方丝帕二哥不想给你,自然有他的理由,你又何必执著?”

他手指上硕大的扳指直映在我的眼帘,透明的指甲离眼珠子差不了多远,我甚至都感觉到了眼珠子有些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心想这一次当真躲不过了吗?可预想中的惨状没有发生,我听见一声叹息,待我将眼睛再睁开一丝缝隙,却看见他描龙绣凤藏青色背影衬着窗边那轮明月。

“是他不让你给我?”他低声道。

他这个问话着实奇怪,让人如坠云雾之中,他的语气也奇怪,夹着莫名的悲伤,仿佛回南天那铺天盖地的水汽,闷得人吐不过气来。

闷得让我差点说出实情:这个谎话是我自己编的。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他额头抵上了窗棂上镂空的田字图案,声音之中更增添了些水汽,仿佛要从身上渗出些水来。

我忽然间有个大胆的猜测:“大哥不是以前也和二哥争过芸娘吧?”

他倏地回头,眼波寒意森森,吓得我又蹲在了白幂椅子下。这一下蹲得太急,头磕在了椅背上坚硬之处,撞着之处,万般酸痛顿时而来。却在此时,有一温暖之物轻轻地抚在了我撞痛之处,我抬起头来,闻到了冰梅的清香,那是他袖底的香味,再抬头,看见白幂半闭着眼,嘴角有微微的笑意。 他的手很温暖,也很大,将我的头整个包住。一开始还挺舒服,可渐渐地,我发现这种触摸有一种抚摸宠物的感觉,而且有把我的整齐发髻有拆散的迹象。这发髻虽然不用我亲自动手,可却要让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大半个时辰。所以,我一缩,想要躲开他的手,可贴上去容易,躲开就难了,他的眼虽半闭着,可手却像长了眼睛,无论我躲到那个方位,都被他准确地找到。

情急之下,我抓住了他的手,想使它离开我的头,却被他反手握住。他的手干燥温暖,袖底那股如冷梅般的清香更浓。白问鼎转过脸来,却因椅宽袖广,他看不清我们的动作。

“你出来吧。那手帕,你留着吧。”他的声音轻悦柔和,如风吹响林间放置的琴。

可我要离得开才行啊。白幂的不知道用什么巧妙的方法将我的手腕握住,让我只能蹲着,站都站不起来。

我只得道:“我脚麻,你让我蹲蹲再起身。”

椅腿掩映之处,靴子踩在石板上的声音由远至近,月色清辉从窗棂中撒进,照在他半倾的脸上,指尖到处,他划上了白幂的脸:“到底你知道什么?”

此时,白幂握着我的手便一紧,痛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白问鼎的手指掠过白幂高耸的鼻梁,如刀削一般的唇,再到尖毅的下巴。白幂握着我的手便时松时紧,还微微颤抖。让我不得不联想起那被人逼在角落里的良家妇女。可我始终没弄明白,白幂如此忍辱负重,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奇心害死猫,所以,我便也顺着白幂的意思,继续脚麻。

幸亏此时,在白问鼎的眼里,我不过路人甲,所以,他没注意到我脚麻的时间过长。

终于,他的手指从白幂的脸上收回,白幂握着我的手便没轻重适宜了,终于让我吐了一口气。

可他依旧不让我站起来,白问鼎依旧把我当成了路人甲。

我的脚真的有点麻了。

白问鼎没有从这屋子里走出去的迹象,他负手立于窗前良久。他萧瑟的背影衬着远处的明月如银,从我这个角度望过去,仿佛他整个人已嵌进了明月之中,几欲飞去。

可实际上是人没有飞,从两三点银光从明月中急射而来,几道浓黑的月光剪影随之而起,夹着劲风,向他冲了过来。

窗棂之处,有劲飞疾飞,铮铮声中,利箭穿过镂空窗花,射进了大理石的地板。那几道浓黑的月光剪影变成了实质,和白问鼎斗在了一处。

我这才发现,白幂坐的这个角落,是屋子里最安全的角落,离窗子最远,那从窗子穿过来的箭,是怎么样也射不到他这里的。

此种情景,不禁让我浮想联翩,从白幂的伤想到这几名潜进皇宫追杀的人。他躲在了最适宜的角落,很显然知道有人追杀,他的仇人虽然众多,但能潜进武崇帝的茅草屋的人怕是没有多少,如此知根知底,仇恨满腔,除了这条手帕的主人之外怕是没有其他人了吧?

再加上白问鼎那惆怅而忧郁的表情,以及手指抚上白幂面颊时的那种既依依不舍又想划破的现象……芸娘终于出现了?

屋内的火光被剑风激荡,终于一闪而灭。在闪灭之间,我看清了那几道黑影其中一位领间露出了卷叶绣花纹,这人肯定是个女人!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咬在了那只将我禁锢在椅子底下的手上,在我的想象当中,如此一口咬下去,在冷不防之下,他定会松开手。可我一口咬下去,他没松开手,还有越握越紧的趋向。我只得松开了嘴,喃喃地道:“这松糕真好吃,哎呀,二哥,不好意思啊,我又睡着了……”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风光霁月,他毫不动容。只有我这样蹲于他身边的人才听得清楚:“不要紧,你喜欢吃,尽管咬。”

我忙用另一只手把他那只手上残留的口水擦干净了,诚恳地道:“不,不,不,二哥的手是执掌天下的手,怎么能随便当松糕咬呢?再说了,也咬不动啊。”

他表情纹丝不动,依旧保持着那眼睛半睁半闭的状态,甚至连嘴唇也不见动,但我清楚地听到了他嘴里发出的声音:“牙没磕着吧?”

我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胸口激荡的一股气压了下去。

对着一个你想暴跳如雷的人而不暴跳如雷的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所以,我往另几位打得正欢的人望过去。

窗外的箭一支接着一支地射了进来,总在白问鼎将要取胜的关键时刻阻他一阻,那角度不差毫分,妙到极点。

而且几人进退之间如有尺度,三个人配合得极好,加上门外那射箭的人,竟将白问鼎困在了方寸之间。可我天生的很有忧患意识,如果他们几个人分开的话,只怕连白问鼎一招都接不了。

他们越打离我们这张椅子越近,那领间绣花的人便让我越看越清楚,越看越感觉是一个女人。黑色腰带系得那腰几乎不盈一握,让我心里不自觉地涌起几分羡慕,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发现这几日糖吃多了……

那腰使我不得不产生某种破坏的想法,所以当他们再一次打到我们面前,腰带袖裾在我面前晃动的时候,我用另一支自由的手拉住了腰带。可我想不到的是腰带系得并不牢靠,再加上那人正使着一个如舞蹈盘旋般借力打力的招,所以,一拉之下,旋转得更为厉害了……如旋转着的舞姬一般在堂中独舞,裙裾摆起,如一朵盛开的黑色的花。

这花一边转,一边直掉花瓣。

此等美景太过震动人心,让屋内的打斗渐渐地停了下来,连屋外的箭都停止了射击。

也让我忘记了松开腰带了。

只见那黑色盘旋着的花渐渐露出了里面白色的芯……

等得风止帷停,我便看清了堂中央站立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的、黑衣委地的、上半身只穿了件肚兜的身影。

那件委地的黑衣连接着的腰带在我手里。

那人很萧瑟地用阴森森的目光在四周寻找着始作俑者,我忙把腰带丢在地上,可惜迟了,他的目光锁定了我。虽隔着一张椅子,我也感觉到他那目光有如实质,如果真是箭,很可能将我射个对穿。

不过有一点我终于肯定了。从他身上粉色肚兜未遮挡之处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的确确是个男人。

那芸娘就是另两人中的一个?

我脑中转过千万个念头,其中之一就是,这位身穿肚兜的蒙面人的腰真细。作为一个男人,你的腰细成这样是要遭天谴的,我一边想着一边把整个身子缩在白幂的椅子后面,低声对白幂道:“人家都打到面前来了,你还不醒?”

他表情依旧没变,唇齿依旧不动,我又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声音:“人家是打到你的面前来了,可不是我面前,你太敏感了。”

从椅背上的镂空花纹望过去,那绣花肚兜越来越近,我看清了那肚兜上卷叶纹花饰,以及卷叶纹围绕着的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

这个蒙面人真有童心。可他手里利剑的剑刃被月光一照,有森森寒意袭来。

这白问鼎怎么也不阻他一阻?

我这才发现,白问鼎肩头中了一箭,背靠在龙柱之上静默无声,也不知是生还死。

以他那么高的武功,居然也在这几个人的配合之下受伤了?

眼看这肚兜越走越近,难道今日我就要因为一根腰带而发生血案?

我一边把身子往椅背后再缩了缩,一边继续用手指使劲地戳着白幂的背,可他的背和他的手一样,坚硬如石,纹丝不动,连脸上的汗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身上就没有痒痒肉?

正思索间,我后脖子领子被人提了起来,视线到处,是那用金钱绣就的胖娃娃的脸,笑容可掬,酒窝隐隐。

“阿淡?”

那声音不敢置信,有几分熟悉,让我即将出口的尖叫封在了喉咙里。

“夏寄?”我抬起头,视线从肚兜上向上移,一直移到他的蒙面纱上。

他的蒙面纱封得很严实,只露出了眉眼上两个窟窿,一时间我不敢肯定,这面纱后的人是不是他,所以比较迟疑。一般人在不确定的时候,会上前用手来感受感受这东西的质感,所以,我伸手摸了摸那肚兜。蒙面人发出哧一声笑,将整个身体缩成一团,而顺势我也跌到了地上。

从那一声笑,我终于可以肯定,这个人的确是夏寄。此人从小到大痒痒肉就多,无论摸哪里,他都会缩成一团,不比那白幂。

有人点亮了火折子,与此同时,他们脸上的蒙面罩随之取下,露出了我熟悉的面孔,娘亲、老爹……更有人从门外拿着箭施施然地走进,夏菡。

她一边走了进来,一边迷惑:“我的箭法真的很好?学了不过一个晚上,就能百步穿杨了?”

看来老爹临时找她搭台子。她是尤聘,尤大将军的女儿,尤大将军在千军万马之中能射中蚊子,她从小习箭,箭法又岂能不好?

他们总是在不可思议的情况下从不可思议的地方出现。

我想起了抬轿子的那四位轿夫,又想起了簇拥着我进宫的那四位小太监,还想起了进宫之时,那往御膳房行走的运白菜的马车,也是四个人。

我把我的想法和他们说了,他们皆不同意,齐涌至白幂面前,四人同声道:“看来那位从虎口里拔牙的人,的确是王爷了。”

我这时才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老爹不知从哪位江湖朋友口中得知,我父皇,就是那位以诗词亡国的皇帝,他以前身上的一件贵重物品重现世间,所以几个人一商量,决定要把这物品收了回来。可这物品重现的地方并不是普通人的地方,而是武崇帝的祭庙。当然,以老爹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这不是什么问题。于是,在武崇帝祭祀当日,几人混于寺庙的和尚之中,正准备有所行动,却哪里知道,一个神秘人凭空而降,和那件物品的守护者斗了个翻天地复。据他们说,武崇帝派的人武功极高,这神秘人的武功也极高,到了最后,神秘人抢夺去了这件物品,也受了剑伤。

老爹以智狐之称闻名江湖,自然不会甘罢干休。于是,在这受了剑伤的人身上撒了些千里香,跟踪而来。据他们说到了最后,他们跟踪到了这皇宫里的茅草屋前,看见茅草屋里火光融融,有如荒郊野岭,篝火妖娆,他们还有些不敢相信。

但同时,他们也发现这茅草屋守备着实疏松,让人不想进攻都难。所以,他们蒙了面,进攻了,原以为那件物品就在白问鼎的身上。老爹用手顺了顺新长出来的两片胡须道:“白问鼎虽然是太子,武功也高,但抢他一下也没有什么难的。”

我很想问他,既然这么容易,一开始在小山村的时候还被他赶得鸡飞狗跳?

但考虑到他老人家的面子问题,我就没问。

“却没有想到这屋子里还藏了另外两个人……”老爹感叹,“这张椅子的角度当真是妙到极点,是整间屋子的死角,宁亲王看来对我们早有察觉。”

白幂这个时候才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笑道:“在卫大人的目光之下,本王不得不小心翼翼,连卫大人临时请的箭手都有如此功力,怎么能够不小心呢?”

两人寒暄着,眼神里俱是刀来剑往。

我从袖袋里摸出那条如云彩一般的手帕,道:“你们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抢的东西,该不会是这条手帕吧?”

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它的身上,特别是老爹,那一双眼倏地变得炯炯有神,目光如炬,差点儿把这块手帕烧出两个大洞来。

我忽觉鼻子有些痒,手里又拿了块帕子,所以不自觉地就做了日常应该做的动作。下一秒钟,我听到了咚一声,是我的头皮被手指关节敲出来的声音,在嗡嗡作响声中,手里的方帕到了老爹的手里。

“就是这块天水碧丝帕,是灵莹公主的随身之物。她到了哪里,都带着这块丝帕,这块丝帕,是用她自己的头发破成三十六条细丝混了蚕丝制成,在用宫里特有的方法汇染,用特殊的染料,承接清晨的露水,染上若有若无的颜色,飘动如天上云彩,轻若无物。她将这块丝帕送给了先皇,先皇不舍得用。她殉国之后,无论何时,先皇都会将这块丝帕放在身边。先皇仙去之后,这块丝帕就消失了……”

老爹絮絮叨叨说完,眉梢之间却若有浅忧,目光有些茫然。这个表情我很清楚,往往他弄不清楚某样事情了,比如说我到底把他的私房钱藏在哪儿了,他就会有这种表情。

“可宁亲王要这块丝帕做什么?”老爹转过头去,对白幂道。

白幂笑了笑:“卫大人既然想要这方丝帕,那就留着吧!”

“你就不怕武崇帝查了出来,那位神秘高手就是你?”

白幂道:“此事天知地知,也只有这屋子里的人知道,你们会说吗?”

我们把目光都转向了倚着龙柱歇气的白问鼎。

他淡淡道:“这箭头涂的麻沸散可真厉害,本太子半边身子动弹不得,伤口流血不止,看来要找御医瞧瞧才行。别的什么事,本太子才没空理呢!”

他描龙绣凤的衣襟变成了深青之色,那是鲜血染红之色。

老爹不放心:“太子殿下当真不理此事?”

我离老爹近,看得清楚,老爹左手曲起,掌中有物,看样子想要用非常手段处理白问鼎了,看来我低估了老爹。在他平日里忠厚老实的羊的面孔之下,其实是一张狠绝的狼心。

“让他走吧,他不会说的。”白幂忽然道,“不过是一方丝帕而已。”

白问鼎望了白幂一眼,倏忽之间,纵身而起,从那破了的屋顶蹿了出去。

白问鼎的那一眼眼风着实有些缠绵,带出几许幽怨,几多无奈,让原本就对两人有所期盼的夏菡激动得直朝我打眼色。使得把身上肚兜全忘了的夏寄也满脸的若有所思。

像来的时候一样,老爹等人又忽然而逝,只留下了我和白幂在这茅屋里。天大亮之时,武崇帝自然大失所望兼咬牙切齿:“笔筒,笔筒去了哪里?陪伴了朕多年的笔筒啊……”

蔡公公上前躬着身道:“皇上您说的是那个用南山上最好的那块竹制成的笔筒?” “当然,你以为说的什么?她当日送给我,雕得手都破了啊。”

蔡公公躬着身前往屋子中央,从灰烬里捞出一块竹子碎片,又躬着身来到武崇帝身边:“皇上,在这儿呢!”

此时,武崇帝的注意力转向了别处:“毛毡呢?朕的毛毡呢?是辽边之战时她送的,这是朕唯一的念想了,自那以后,朕再也没有见过她啊。”

蔡公公忙重又走到灰烬处,挖出一块三角形炭灰:“皇上,这儿呢,从形状上还依稀能看得出来原来手工的精致。”

“朕的小方凳啊,紫檀的啊……”

蔡公公在宫内侍候多年,手脚勤快,很尽责地把这炭灰里未燃烧尽的以前的物品的种类向武崇帝汇报,让武崇帝终于明白他屋子里的东西没有消失,也不是被人盗窃,而是化为一缕缕青烟,所谓物魂。

我和白幂跪在他的脚下面,有好几次看见他那靴子抬起来了又放下,抬起来了又放下。

还好,武崇帝虽是开国皇帝,马上皇帝,但到底有深不可测的帝王之心,那脚到底没落在我们身上。

等他痛惜完,蔡公公从别处使人重搬了椅子过来,他也在椅子上坐定了,我这才小心地问道:“皇上,听您的语意,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有一段历史,要知道这样,我也就不随便处理了。”

他微闭了眼睛,吸了口气,慢慢说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我道:“其实往事如烟,旧情已逝,皇上,应该忘记的东西,您老人家还是忘记的好。如此说来,正如皇上所说,奴婢能给皇宫带来一股新气象,以后这些破旧陈新的事就交给奴婢吧,奴婢保证帮你办得妥妥当当。”

屋内宫灯明亮,照得武崇帝纤毫毕现,他脸色淡然平静,看来是同意了我的说法,帝王肚子里能撑船。可过了良久,他脸色还是淡然平静,蔡公公不动声色地往外移动着脚步。

“蔡明中,你去哪里!”武崇帝忽地一声怒喝,“这屋子里没有了的东西你还不快给我找齐!”

蔡公公一下子滚倒在地上,带滚带爬来到武崇帝身前,道:“奴才这正想着呢,所以奴才就想要尚工房的人去制,这不怕皇上您迁怒于奴才吗?不,不,奴才是说皇上雷霆之怒……奴才……”

武崇帝终于抬起了脚,一脚踹了过去,蔡公公很配合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

踹过之后,宣泄武崇帝明显情绪得到了宣泄,脸上的表情沉淀了下来,思想放空了。和蔼地望了我道:“烧吧,烧吧,皇宫里东西多的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和皇儿的婚事,如此便定下来了,看来你还是挺喜欢朕这里的,这天下之大,除此还哪有地方让你烧着玩儿啊?”

我拿手指直戳白幂,意思是在他杀人灭口之前,是否能想办法打消了武崇帝的想法,可他一声不出,到了最后,只说了一句:“儿臣遵旨。”

皇宫内和风习习,我和白幂走在出宫的路上。我走得比较慢,想着白幂脚程快,如果他离我越来越远,那就更好了,可想不到我慢他也慢,他始终和我保持着一步之遥,不远也不近。

长廊如画,他藏青色的身影被长廊的风一吹,带了些寒意。

皇宫里人人都恪守本分,没有人大声喧哗。这样的静默让我有些窒息感,有了想聊天的愿望。

我想要解释今日之事实乃老天爷的捉弄,借以打消他血液里隐藏的暴力念头,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许多话在脑中冒出来,到了最后,就变成了:“二哥,今日天气真好……”

“是啊,很好。”他不紧不慢地道。

又是好长时间的一段沉默,宫里的长廊很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完。

我又在心底思索良久,再将万般劝说、千般推诿砌词组句,有风吹过,风拂起他额头的黑发在他的石雕般的脸上,同时拂起了他广袖下面握着剑鞘的手。于是我决定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来:“二哥,那馒头形的房顶,您可还满意?”

他用手指敲了敲剑鞘:“还好。”

和一个不善于聊天的人聊天,找话题是件很难的事,更何况那人手还时不时地放在剑鞘上?

渐渐地,我感觉前面的路无比长,怎么也走不完,路下平整的地板仿佛有些起伏不定。

我终于忍不住了,道:“二哥,不是我故意要占了你身边那个独一无二的位置的,实在是皇上他老人家有些失了方寸。我知道你心底里一直惦记着她,身边那位置也是留给她的。皇上他老人家肯定是近日做梦多了,所以这颁了这道圣旨,事情还有挽回余地,二哥……”

敲在木地板上的足音沉沉暗暗,我的话语得不到回音,这种沉默让我呼吸不顺畅。脚步移动得更小了,这终于让我看到了他的背影。

在长廊雕画之间,他拉了拉身上绣着金线的大氅,似要转过头来,却没有转过来,我听清了和着风声传来的话:“不要紧。”

话语还未消失在风里,他便大步向长廊尽头走了过去,衣袂飘起,衣底内里的卷叶绣纹灿灿若金。

等我出了宫门,有小黄门等着告诉我白幂的去向。他又出去公干了,不知何时回府。

宫里的消息传得快,所以那小太监用羡慕的眼神望着我说道:“蓉郡主殿下,王爷对您可真上心,去到哪里,都要向您报备。”说完掩嘴而笑。

我抬头望了远处,雕梁画栋的屋檐衬着天上的云彩,如在聚合散开,诡异非常,就如同白幂的心思,让我怎么猜也猜不着。

我回到王府,夏寄与夏菡从大门处迎了上来。迎在前头的是夏寄,他穿了一袭青色长衫,蜂腰阔肩,翩翩如佳公子。

因在轿内无聊,我把袖袋里的玫瑰糖又吃了几块,看见夏寄的瞬间,顿时就有了很多联想,想起刚刚他那花可堪折的小蛮腰,忽就感觉自己的腰身圆滚了许多,于是心情便有些萧索。

“夏寄哥哥……”我道。

他光洁的脸忽地起了许多疙瘩:“阿淡,每次你这么叫我的时候,我总有乌云压顶之感,说吧,什么事?” “你不是说没人肯嫁你的时候,就娶我的吗?不如咱们今天就把这仪式完成了吧?”

他急忙退开几步,警惕地望了我:“阿淡,不许这么吓人的啊。人吓人要吓出心脏病的啊,你想成为红颜祸水,引起两人交兵?王爷虽然武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也怕失手伤了他,从而引发牢狱之灾啊,要知道,他的义爹可是皇帝!”

他的话让我的心情更为萧索,再看看他纤若杨柳的蛮腰,心情更添几分不满,于是一声冷笑:“你放心吧你,你肯我还不肯呢。世上有许多人都不能嫁,第一个不能嫁的就是一大把年纪了身上还围着肚兜的人!而且肚兜上还是一个光屁股的胖娃娃!”

我们身处大街之上,有三两个稚童可能不经意地听见了这话,围了上来道:“姐姐,我们也不能娶你啊,对我们来说,您太老了……”

夏寄脸上青红绿紫一片,边嘟囔边往门内走:“每次都这样,达不到目的就人身攻击!”

夏菡在一旁道:“就是,阿淡,你每次都把夏寄当成宣泄情绪的对象?”

夏寄回头感激地望了她一眼,伸出手来想和她握握手。

夏菡此时露出了一个庆幸的表情:“如果不是你当了阿淡的出气筒,她就要找我当了。哥,你在我心目中,多么的伟大!”

我把萧索的心情转移到了夏寄身上,心情豁亮了许多,想找老爹了解一下他们到底是怎么样混进皇宫的。在王府内找寻了一圈,终于在花园的池塘旁边找到了他。

只见他独坐于池塘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一手支额,沉思地望着池塘里那各驻一边晒着太阳的两个天敌。

“安逸的生活使得原本斗得死去活来的天敌各驻一方,闲时还相互追逐锻炼身体,保持身形,心情也愉快。这府里是谁给它们喂的新鲜肉?还每日三餐,一顿也不落空?”老爹放声大叫。

王府管家从树荫后闪了出来,行礼道:“老爷,您得原谅小人。对您养的这两只宠物,小人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帮您喂养。就好比那沾了灰的豆腐,拍又拍不得,打又打不得。如果不把它们喂饱了,小人怕它们把小人当成了食物。”

“你看看它们,这哪里还像是山林猛兽?”老爹道,“不行,以后不能喂它们这么多!”

这一瞬间,王府管家忽然挺了挺腰杆道:“那只好您自己动手了,小人签的是活约,正准备辞职不干呢!”

说完一躬腰,行礼,梗着脖子往石径远处走了过去。

他从我身边走过,风带来了他的嘟囔:“这老头儿,穿粉红中衣,半夜还挖人墙脚,又养这么变态的宠物,王爷不把他赶出去,再多钱都没有人愿意来王府当管家!王府就因为这些人而败落了啊。”

远远地望去,老爹站在那块石头上,头发在风中有些凌乱,隔了半晌,这才又重蹲在了石上。我走近老爹,听到了他的嘟囔:“人才难寻,人才难寻……”

看他的样子,他的情绪很萧索,为了不让他把萧索的情绪传染给我,我转身就走。心中的难题随时都可以解答,但好心情可不是时常有的,我可不想成为他的出气筒。

哪知还没走两步,便听老爹在我身后咳了一声。

我只好走了过去,只听他道:“人老了,讨人厌了……”

我忙把手放在他肩上道:“爹,您哪里老了,眼角一丝皱纹都没有,如果把胡须剃了,和夏寄一起走出去,人家还以为夏寄是哥哥,您是弟弟呢。”

老爹老怀大慰地拍了拍我的手背:“你说是不是我穿的这身衣服显老气?为什么近几日我一走出去,王府的侍婢们都指指点点?” 我心知是他那粉红色的中衣惹的祸,于是笑道:“哪会,她们这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玉树临风的人,于是心中仰慕,你又如池中莲花一般只可远观而不可近玩。所以,她们也只能远远地指点指点了。”

老爹脸上的表情沉淀了下来:“还是阿淡了解爹爹的价值啊!阿淡,爹爹有时候真有些害怕,害怕你太聪明了,对这个世界太过一目了然,幸福就会离你远去的。”

脚边有一根小草被鞋底压着,却探出些枝叶来,那根茎刺入薄底绣鞋侧边,使我有些痒。老爹才是那个一目了然的人。

“他把爹要的东西送到爹的手里,爹爹,您难道就一点疑心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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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浅,华萧,容华浅笑异世相遇他们的生命轨迹本应相交后相驰而去却因为两条手链重新交缠在一起三千世界她在,他也始终都在吾在河之彼岸,守望汝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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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渣男背叛,盗用劳动成果,迟安安为了养活自己,什么都干。遇上沈初寒的那一天,他抛出橄榄枝:“做我的人,干不干?”迟安安微笑点头:“干!”某人欺身压上来,眸色深幽,迟安安退到角落,“你……你干什么?”沈初寒勾起唇角,笑得无辜又狡诈,“……你。”多年后,再次相遇。他将她拥入怀中,越缠越紧,“迟安安,想散伙可以,把我送你的定情信物还给我。”迟安安莫名其妙:“你什么时候送过我定情信物了?”沈初寒在她耳边吐气如丝,“多年前,我把我祖传的一条染色体送你了,你敢说没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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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孤芳不自赏(钟汉良、Angelababy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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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名电视剧由钟汉良、Angelababy主演。白娉婷一向不信“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她是小敬安王的侍女,却过得比一般小姐更加矜贵,所凭恃的不是容貌,而是比男子更睿智聪敏的头脑;她不需要旁人为她平庸的外在感到遗憾,她想要的是能够并驾齐驱、一较高下的心灵。因此,纵使那男人是敌国大将、纵使两人之间尽是谎言与阴谋,她依旧无法不为这个男人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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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濛濛是被一阵断续的沉闷敲打声吵醒的。她从床上爬下,赤脚来到母亲的卧室里,发现她妈妈不在。濛濛兀自坐在地上哽咽了一会,便趿拉着那双粉红色的高跟鞋,向大门走去。她用力抽去门栓,嘎吱作响的笨重木门被拉开一条狭缝,秋风扑面灌入。濛濛不禁打了个喷嚏。侧身跨过脚下的门槛,望着空无一人的巷子,濛濛轻声唤了声妈妈……眼中遽然落下两滴晶莹的泪珠。最先看到濛濛的是一早去何家饭馆送豆腐的闻喜。她挑着扁担刚一进入百铺巷,抬头就看到了蜷缩在大门外的濛濛,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衣,手里抱着一只看上去显得硕大无比的高跟鞋,模样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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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有晋朝创立的三清派流于今世三脉真传后有黑白二老参悟天地万物所作天书地录三代人的恩怨情仇,五部秘籍的腥风血雨
  • 那个送我筋斗云的美少年

    那个送我筋斗云的美少年

    这是一本与爱情有关的书,是作者在上本书做地面活动宣传时,很多学生和读者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代琮听的,作者之后又经过挑选、整理和杜撰后写了出来。也就是说这些都是属于读者们自己的真实故事。19个不同的故事,19个不同的人生,19种不同的爱情,有青葱少年时的苦涩暗恋,有徘徊在爱情和现实边缘的挣扎和纠结,有即便穿越人海终会彼此遇见的温暖,有过尽千帆后依然相信爱情会在不远处等待的执着与纯真。让人感同身受的那段与爱情有关的过往岁月。
  • 人间词话删稿

    人间词话删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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