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羯鼓声起,屏风帘幕缓缓向上拉起,然后忽地停住,人群中有人就像被勾住一样,叹气跺脚,而屏风后的美人舞姿一变,风格就是不同,舞得这屏风似乎放射彩光一般缤纷。浪萍柳本是专注地看,此时忍不住跟着轻轻扭动起来,看来是对他胃口了。贾芳、郑嘱也是看到妙处便连连拍掌,只有王斯觉得此段舞蹈不如之前,可也是不禁看得津津有味。
尔后,这半悬不动的帘等了一会儿复又上提,似乎有意开玩笑,拉上的帘又向下合去,如此,惹得有人怪叫连连,碧玉眼前尽是一片丑态,其百千状态形貌比之屋台上的作舞还要精彩。
“啧啧啧,这真真是个会耍会弄的,老爷之前说她孤洁自赏,感觉错看了呢。”
“诶,这样自降格调,看不懂,看不懂了。”赵修辞连连摇头。
“老爷,他们开店的风格调调,自始至终都是如此,也不必太过吃惊。”仄儿冷笑。
“开店最紧要的事情是赚钱,延宕如许多天,却又精力搞这些个关目,可见他们别有目的,所图非小。”
此时三人真的想离开了,转身之际忽听人群中又响起一阵哄声,而鼓声也停了。
赵修辞道,“又来这一招,我们是回府,还是再留一会儿?”
平儿道,“来都来了,再看一会儿也没所谓。”
平儿如此说,仄儿就偏偏要跟她唱反调,“是谁说老爷今日事务繁忙的,早点回去歇息才是。”
不提那边厢讨论去留问题,碧玉也快屏住呼吸了,因为这帘幕反复之后,渐渐拉至颈项,使得她也被拨弄出了好奇之心,这帘幕后,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今日可以得尝所愿吗?
此时羯鼓声也止了,人群中有人耐不住,喝道,“拉上去,拉上去!”
而舞者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后静静立在屏风之后。
赵修辞道,“仄儿说得对,我们还是回府去罢。今晚回去,平儿必须作舞。”
此时子格、眉画也拥着车马迎了上来,他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在斜阳巷子很是无聊,最主要,夜晚外出,心也是悬着的。
赵修辞进了车,忽然挑了挑帘子,“嗯,好香。”空气中突然带来了丝丝香风,“闻着是有些困倦了,人老了,诶。”此行选算是结束,可以打道回府了。
这香氛如风一般,顺着巷子,向屋台上袭来,此时众人都有一个感觉,“忽然卷来了一阵香风。”
“这香气好生奇怪。”浪萍柳努力分辨这,听见有人发出嘈杂之声,定睛看去,屏风后忽然多了一人。
此刻帘幕已经高高拉起,屏前或是屏后差别不大了。
来人着一声月色长袍,清冷月色下亦是飘然若仙。浪萍柳平日自负貌美,此刻敏感地觉得此人会是自己的一个劲敌。
“嘶,今日果然没有白来,可谓好戏连台啊,贾哥,这里每日哦不每夜都这么精彩的吗?”王斯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贾芳折扇一打,“你天天来也不会白来,虽然昨日不如今天这般精彩纷呈,但也是有滋味可品,有妙态可尝的。”他折扇动去,香风被善得更加浓烈,让人不禁绮思霏霏。
暂且不论台下的芸芸众生,台上两人却晓得这场面,并非特意安排。
舞者的心情复杂,心中开始叫苦,这突发的情况免不得又要费些体力周旋一番,苦也苦也。看着架势,来人多半不善,是前来拆台的,不知道,背后是有人刻意指使。
来人携香风而来,飘落无声,鬓发高盘,月白衣衫典雅娴静,面覆纱罗,隔着面纱,其眼睛顾盼间流露媚态,美丽动人,是个女子。
舞者也戴着面纱,两人只是眼神对视,其间诸多含义一一碰激,电光石火间,月白女子便攻向舞女。
屏风面不甚宽广,舞女只得在纵深方向进行躲闪。咵哒之声想起,舞女袖袂飞卷,拉着帘幕的绳索断了,帘幕重又拉下。人群中不禁响起不满的嚷嚷。
“不会武功?”月白女子欺身而近,伸手探向舞娘,想摘下她的面纱,她速度极快,耳边铃兰坠子斜斜飞起,发出簌簌声响。虽然光线昏暗,月白女子也发现这舞女面纱的不凡,这纱纤细透亮,材质考究,虽然戴在脸上,却没有映在屏风上,端的奇妙。
舞娘一味躲闪,而月白女子虽然身法迅捷,但是招术并不霸道,使得这过招不像寻常的打斗。进退间裙裾飞曳,如蝶翼扇动,香风习习,勾得映照的烛光摇摆不定,在屏风上透出了水纹波卷,涟漪点点。
这么看,更像是刻意安排了。有些男扮女装的,此刻在意那波纹,想着回去自己也试试这样的效果,好像蛮不错的,甚至已经互相讨论这灯烛的位置如何摆布法。
有些人则是希望这灯烛扑到屏上,将这个碍事的屏风烧的个精光,嗯,也许有些人巴不得舞女的衣服也顺便烧掉吧。听到他们的议论,王斯倒是产生一个想法,若是设计精妙,将屏风灼烧出意态美妙的焦痕,如山纹纵横,龟裂沧古,或者如泼墨大开大合,未尝不是妙品,逸品,他同郑嘱讨论,不由得出“妙哉妙哉”的结论。
随着交手之间,舞者常常幅度过大,便越出了屏框,有些眼尖之人看见舞女戴着面纱,不由觉得可惜。
“小娘子,如此遮遮掩掩的,却是叫我又爱又恨呢,因此我非要瞧瞧你的真容。”月白女子手已经探向舞娘的脸面,就势捏向下巴,而舞女只好收颈退后,同时素手一抽簪子,披头散发起来。
月白女子扯着面纱就停住,连声啧啧叹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是个丑状女子,要不,你再拿着戴上吧。”说着伸臂摊开手掌,似乎等着舞娘取回面纱。
舞女则一手抱臂,长发披垂侧立一旁,看不见神态,但估计是弱弱凄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