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上官梦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态度，上官颜比较迟钝也没发现。母亲非常开心地告诉她，电视节目的十万元到账了，扣掉不少税，不过这笔钱会好好儿存着以后留给她上学用。看着母亲和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单纯可爱，最终临睡前，上官梦时还是没能告诉她请家长的事。
上官颜还告诉她，取支票时，和节目组的人一起合影了，方编导特意问起上官梦时的情况，甚至还提到有家叫做智慧星的饮品公司希望女儿给他们做个。智慧星是一种不太好喝，也不算不能入口的益智型补物，厂家介绍得很夸张，说是补钙补锌补铁补脑，会让孩子学习更上一层楼。
其实上官颜是不相信对方的神奇说法的，然而听到说是费给五千元时，还是心动了一下，犹豫着答复要考虑女儿的意见。
上官梦时直接回绝了，她可不想给假药做，到时候被查出问题，连自己都名誉扫地。听完女儿的话，上官颜叹息着遗憾，又很满意女儿的选择，可谓是心情两难。面对钱财，多少会心动实在太正常了。
一个晚上，上官梦时都没有睡好，翌日顶着黑眼圈惺忪地洗漱，碰掉了牙缸，捧不稳饭碗，上官颜不由得怀疑女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快要出门上学，上官梦时才认命地期期艾艾地和母亲大致讲述了她被人欺负，接着还手，最后找家长的前因后果。
“你和人打架？和魏琳琳打架？还是打群架？”上官颜的手都颤抖了，啪地给了女儿后背一掌。上官梦时的脸却通红地垂下，就算时间倒流，她也绝对不会让人说打就打。还以为母亲会更严厉地批评她，没料到上官颜仅是一脸痛苦地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是自己的孩子，教人打了，作为家长怎么会心甘情愿？
就是魏家在这一带比较有名，魏琳琳的父亲在大国企是干部级别的，名副其实的大学毕业的。这在上官颜一干人看来，是非常光荣神圣的身份，他们年轻时的大学生可不同于后世，不仅仅是靠真才实学，还有家庭财力综合因素才能上大学。
像是上官颜即使年少时学习不错，不就是个高中文凭么。
第一节课正常地开始，平淡的结束；第二节课的铃声都响起了，班主任黄老师才不紧不慢地探进头，对上官梦时较为温柔地招招手，临走才似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王哲，还有你，过来。”
王哲最近也长个头了，就是还比她稍稍矮一些。两个孩子跟在老师身后，皱着五官互相瞪了一眼，再默默地苦笑，十分默契。
好几个家长和学生挤在办公室，有种菜市场的既视感。上官梦时都没落脚的地方了，被人群遮挡真想化为壁纸，就此被忽略。昨天参与到围殴中的相关人员悉数到场，有的甚至父母爷爷奶奶都出现了，王哲家却没人来。
黄老师觉得挺没面子的，王哲才是害得魏琳琳掉门牙的罪魁祸首，她本是打算将上官梦时尽可能脱罪的，谁料到真正该负全责的坏学生的家长却没有到。当着一群家长的面，她没照常打王哲，而是把他提溜到身边，严厉地问：“你家长呢，老师的话都不管用了是不是？你厉害啊，王哲，打架能手，还讲什么江湖道义，我看你干脆就别念书了，我是教不明白了，都是我的错。”
戴娆的爸爸个子特别矮，难怪女儿也不高。他听了黄老师的话，马上恭维道：“哪里的话，黄老师，你哪里有错，都是这些孩子们顽皮不懂事，给你们老师填麻烦了。”
其他家长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黄老师尽心尽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不是老师你教不明白，是孺子不可教，你哪里就错了？”
文言文都出来了。上官梦时被母亲拉到一边，一副生怕被王哲这种坏孩子感染了病毒似的，母女俩躲在角落里默默隐身。女儿不太乐意，王哲在上官梦时心里是救了她的好人，关键时刻，她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置之不理？可是母亲的手就像钳子，和平日里柔柔弱弱地无力姿态不同，怎么挣都脱不掉。
“我叫我妈了。”王哲梗着脖子，昂起下巴，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他眸中闪烁的晶莹没几人能察觉得到，或许就是察觉到了也没谁会在乎。上官梦时在乎，不是因为她，他好端端地干嘛被罚？
瞧着大人们冷漠的眼神，上官梦时刚想踏前一步，魏琳琳长得高壮英俊的父亲出声了：“不是老师的错，孩子玩闹得过头了，我家这个也有责任。快，还不赶快向上官梦时道歉？！”他有些发福了，可还是能瞧出年轻时潇洒的姿容，估计很多女子会为他所折服吧。一双杏眼会说话，滴溜溜一转，适才还不苟言笑的张老师也顿时满面灿烂。
魏琳琳似乎很惧怕父亲，一般孩子都比较怕爸爸，偶有例外。“对不起。”魏琳琳朝着墙的方向老实地嚷了一嗓子，就匆匆调转回身，上官梦时根本不清楚她漏风的话是对墙角的文件柜说的，还是对自己。
如此一来，大家的注意力就落到了上官母女身上，上官颜最见不得这种场面，耳根都红了，双手按着女儿的肩膀。上官梦时也不是不会做戏的，朝老师们弯了弯腰老实巴交地道：“让老师们操心了，当时好多人围着我，我就慌了。其实魏琳琳同学打得我也不是特别疼，瞧我现在的脸都消肿了，所以我也对不起。”
其余的家长都通过孩子了解到是魏琳琳先出手的，听到上官梦时这么说，也不好发表言论，以免得罪谁。魏家和上官家孩子的纠纷，他们的傻孩子就做陪衬的，得好好儿教导，别在那么傻，给人家的娃当枪使，跟着受罪。
“呵呵……”魏琳琳的父亲浅浅淡淡地笑，上官梦时留意到他的眼睛是落到后面母亲的脸上，隐约有个想法。
上官颜从头到尾都不出声，缩在角落里，揪着女儿的衣服，也不知紧张个什么劲儿。上官梦时暗道是不是她内心太黑暗了，总把真相扭曲了琢磨，眨了眨眼，抛掉不切实际的想法，继续道：“老师，魏琳琳的牙都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造成了误会。我家会出钱给她镶牙，这是女生和女生之间的问题，男生不该扯进来。”
女生和女生之间的问题，不关王哲的事。有的家长低低笑了，不愧是和坏孩子交好的女孩儿，说话也带着腔调的，这算什么，义气？谁家不都巴不得别沾上身，上官梦时倒好，偏偏是受害者还给自个儿摸黑，看来确实够朋友啊。
听说上官家的女儿挺厉害的，小小年纪就能挣钱，还上电视，说话也和大人似的，从小看到大，以后恐怕也了不得。几个家长看向上官梦时的眼神全是探究，和聪明的小孩儿一起玩会学得聪明，和鲁莽的小孩儿一起玩会变得莽撞，他们此时都更希望自家的宝贝和上官梦时要好，而不是跟着魏琳琳瞎起哄。
魏琳琳见众人的目光都被上官梦时吸引走了，心里不甘，也娇声娇气地扬声：“老师，这不是上官梦时的错，我们大家谁都有责任。作为班长，我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我向两位老师道歉。”鞠了个躬，她在父亲鼓励的目光下继续说：“但是，我们女生打打闹闹的，和王哲有什么干系。他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我，我，我……”到这里，她的声音包含哭腔，“我的门牙都掉了，只好按假的，这不是疼不疼，花多少钱的问题，他给我的心里带来的严重伤害，是无价的。”
“现在的孩子都挺会说话的。”戴娆的父亲和旁边其他的家长交流着，内容多半是比较谁家的孩子更傻。他们表面上这样说，实则内心都是以儿女为荣的，认为自家的孩子才是最好的，最聪明的，最可爱的，很正常。
“我家的这个也是，”别的父母应道：“特别单纯，教也教不会。”
上官梦时听着身边无营养的谈话，惦记的唯有不愿给王哲添麻烦，以他的母亲的性格，不得把他扒一层皮。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来者没有敲，更没在意门口是不是有人，大咧咧地差点儿撞翻了某个女生的爸爸。
王哲的母亲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满脸的不乐意，涂得鲜红指甲油的手还不停扇风。“这天热的，鸡蛋都能烤熟了，省火了。”她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环视一圈，惊呼道：“这么多人，我们王哲就一个，这谁欺负谁一目了然了吧。”
如果不是她的气质庸俗，举止轻佻，也确实算得上是半老徐娘的人物，上官梦时从厚浓的妆容下瞧得出王哲的痕迹，王母原本是清秀佳人的类型，偏生往风流了打扮。每个人的爱好不同，不好评论什么。
黄老师对上王母的视线，无奈地笑了笑，斜斜眼往另一张办公桌边的张老师示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