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指的便是朱景山,姜氏沉默了一阵,让云儿稍安勿躁。
她一直知道,朱景山对这个冒牌货另眼相看。自打上次这个冒牌货说要读书起,朱景山就时常在她面前赞不绝口,竟是比养在身边十几年的五娘还要宠爱几分,什么好东西都能想到几分。
故而这次的事情,她是瞒着朱景山偷偷执行的,只等着事了之后再跟他说一声便罢了。他平日里日理万机,哪有这个闲工夫管一个不是自己女儿的娘子死活。
姜氏想得好,却不妨今日朱景山居然提前归家了。
姜氏看着外头的婢女给朱景山打了帘子进来,只好迎上去,道:“今日怎么回来这般早?”
这是很亲昵的说法,便是他们夫妻十数载,姜氏也很少这样同他说话。
朱景山诧异地看了看姜氏,他环视了一圈,先是跟族老见了礼,才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姜氏僵硬了一瞬,便马上露出梨花带雨的模样:“老爷,我……”
她走上前把何岁拉到朱景山面前,凄苦道:“这才是我们的女儿啊!”
朱景山皱眉:“你在胡说些什么?”
姜氏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探查的情况都说了出来,连带着她一早准备好的证人证据也都悉数上场,何岁全程哭得凄凄惨惨,不发一言。
那两人又把之前的话说了一遍,经过陶墨之前那么一下,便也不敢再胡说什么虐待的事,虽是仍藏了些小心眼,但也乖觉了许多。
陶墨冷眼看着,仍维持着自己柔弱又强装坚强的外在形象。
朱景山已经坐到上首去了,姜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同何岁坐在一边下首处。
“这么说,岁儿,”朱景山顿了一下,继续道,“也是我朱家的女儿?”
姜氏正淹没在找到亲女和让亲女受了这么多苦的巨大欣喜和悲伤中,没有注意到朱景山这话里的异样,立刻便点头称“是”,作势就要再给何岁说些好话。何岁却并不是真的何岁,没有这些个复杂的心情,自然便听出了朱景山话里有话,她心中惊骇,连忙道:“我本只是因为家中双亲都去世了,才来投奔妹妹,却没想到能与阿娘阿耶相认,阿娘阿耶不要怪罪妹妹,朱家这么好,她会不想把身份还给我也是正常的。”
她这样的话乍一听挺正常的,甚至有些白莲花气质,但在座的都不是蠢人,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
她这是在暗指陶墨一早就知道两人的身份却故意瞒着不说,同时提醒朱景山,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是朱家的孩子。
朱景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不接她的话,只道:“既然是我朱家的女儿,那便也不能亏待了,便把扶风院收拾出来住下吧。”
扶风院就在姜氏住的主院旁边,比陶墨住的朝云院离主院还要进些,大小规格也都与朝云院一样,论景色还要好些。
但何岁却不怎么乐意,他还没说要怎么处置朱令陶呢!这样意欲不明的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她于是道:“谢谢阿耶,女儿能叫您这一声,已是来之不易,可女儿还是想向您奢求,求您不要把妹妹赶走,妹妹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她……”
这样欲言又止的神情也不知是谁教她的,陶墨冷眼看着,只觉得无趣得很,她默默探查对方身体里原主灵魂的情况,发觉这个灵魂的强度已经隐隐有超过穿越女的势头了。
虽然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太地道,可陶墨真的想说,这人的灵魂好的实在太快了。
陶墨想着,回去便让柳娘子加派人手跟着她,势必要尽快找出背后那人。
“赶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陶儿赶走?”朱景山终于施舍给了她一个回应,说出来的,是何岁最不想听到的话。
何岁迟疑了一瞬,连姜氏也看出了不对劲,她赶紧说道:“自然是不会赶走的,我们朱家也不是连个闲人的养不起的,岁儿,阿娘知道你心善,虽然她做下这样不可饶恕的事,但阿娘阿耶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可以给她留一个住处。”
朱景山听了姜氏的话,又看了看低眉顺眼站在一边的陶墨,一时只觉得心中烦躁,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下不可饶恕的事?什么又叫留一个住处?陶儿是我们朱家正经的嫡女,见了族人,进过祠堂的,难道我们朱家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他这话一出,姜氏和何岁,甚至一旁的族老都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他。
何岁的心中惊骇不已,她们难道还没说清楚吗?她才是朱家的女儿,朱令陶只是个冒牌货!哪门子的正经嫡女?
她想起书中的情节,明明书中女主一表明身份,女配就被赶出府了啊。她想让姜氏留下她,也不过就是想羞辱对方罢了,又不是真的和她姐妹情深。
朱景山却不理她的那些小心思,起身对族老说道:“没想到岁儿也是我们的孩子,这件事是我们疏忽了,当时我们把孩子遗失,本以为其中一个已经不在了,却没想到竟然两个都能回到朱家来,这样的好事,却是麻烦您多跑这一趟。”
姜氏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她瞪着眼睛,失声叫道:“老爷!”
“够了!”朱景山打断道,“从今天起,陶儿和岁儿都是我朱家的嫡女,姜氏,你要一碗水端平!”
他说这话时,尾音加重,便隐有威胁之意,何岁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怎么会逆转得这么快,明明她才是流着朱家血脉的正经女儿,为什么朱景山却要偏袒这个冒牌货?她这个同乡到底给朱景山灌了什么迷魂药,才让他闭着眼睛承认一个农户的女儿做自己的女儿?
然而任何岁和姜氏如何惊诧不已,朱景山的决定都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这个家里看似是姜氏在执掌内务,可在这种大事上,她却不敢不听朱景山的话,只好暂时服软,等到之后再想办法慢慢收拾陶墨。
倒是族老不赞同地同朱景山争辩了几句,陶墨虽是女子,但朱家的血脉却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搅混。
朱景山好言同族老说了许多,才让族老点了头。
如此,陶墨便还是以嫡姑娘的身份继续在朱家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