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意志
难民在城内的行动是被限制的，这些靠帝国政府补助的难民被限制在固定的街区，为了领到每日干硬硌牙的黑面包，他们甚至还要佩戴与奴隶胸牌相似的别针。
约瑟夫找的旅店在难民区，洛基带着女仆在这片地方找不到想找的店铺。
街道喧嚣，人声鼎沸。
离开难民区，四周景象陡然一变，灰头土脸衣着褴褛的人消失了，店门紧闭的商铺也没有了。布衣店、糕点房、铁匠铺等人来人往，不似难民区那般关着沉重的大门。
“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唐莉莉跟在洛基身后，张望着路旁的店面。
“混蛋，带我们走那么远，到底要干什么？”闷闷不乐的诺琪露愤愤瞪着洛基。
洛基本来不想带诺琪露这个烦人的跟屁虫。任务还没完成，诺琪露就来抢女仆的归属权。面对如此不讲理的举动，洛基也只好不讲理，要不是女仆死死抱住诺琪露，他和诺琪露已经把旅店拆了。
“后面跟着。”抱着黑猫的洛基用那双惹人厌的死鱼眼斜着看了诺琪露一眼。
这分明就是蔑视，诺琪露差点当场爆发，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看过。
“算了，算了，马上就到了。”唐莉莉紧握着诺琪露的小手。
诺琪露深吸一口气，压下汹汹怒气，撂下一句狠话，“混蛋，你给我等着。”
唐莉莉不知道洛基要干什么，下意识说出的话纯粹是为了圆场。自从在树林见识到诺琪露的不凡，女仆愈发意识到不可以让他们打架，要不洛基还没挨揍，旁边的人，尤其是她唐莉莉肯定会被殃及。
“到了。”洛基望向街角一处铁匠铺。
掌风人拉着风箱，鼓风机嗡嗡，火炉里偶有爆响声传出，伴随着火星。匠人挥舞铁锤，臂膀上块块隆起的肌肉随着敲击张弛，汗水顺着泛红的黝黑皮肤滑落。
“这位小哥要打些什么？”角落有中年人盯着铁砧前匠人的动作，听到客人进铺，连忙迎了上去。
洛基在店里看了一圈才将注意力定在面前的中年人身上。“铁笼，精铁打的。”
“精铁铁笼？”中年人认真打量了洛基一番，“冒昧问一句，抓大型野兽的吗？”
“不。”洛基指了指怀里静悄悄一动不动的黑猫，“放它的。”
洛基说完，那只黑猫猛然耸动了下身子，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它？一只猫？”中年人反应不比黑猫好多少，甚至有些怒色，觉得自己被耍了。
洛基察觉到了对方的怒意，可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点了下头。
中年人这间铺子已经开了很多年，各种客人都见过，不可能真动火气。
“这位小哥，精铁打的笼子店里就有现成的，不过装猫的话可能大了点，还有就是价格方面......”中年人点到为止，若是眼前的人知难而退，双方都有台阶。
洛基理着黑猫柔顺的毛发，“出价。”
中年人摊开一只手，“五十贝兹。”
“三十五，现在就取走。”洛基不动声色道。
“三十五......”中年人面露为难之色。
诺琪露这时突然插了进来。“喂！混蛋，你是不是傻，一个装猫的破笼子，就算是精铁打的，三十贝兹就顶天了，三十五贝兹，你头被门夹了吗？”
“嗯？”唐莉莉不懂这方面的行情，左右看了看，洛基还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中年老板神色明显变了，一脸尴尬。
很显然，诺琪露说的是真的。
“五十贝兹。”洛基说完又补了一句，“顺便锁也做成精铁的。”
“你......”唐莉莉张着嘴死死盯着洛基。这家伙是小孩吗？竟然和诺琪露置气。置气就算了，洛基花的可是她的钱，回头她走的时候要带走的钱。
“没问题。”中年人当即点头，在铺子里说了两句，带两个学徒去后面取笼子。
“混蛋！笨蛋！傻子！”洛基的做法唐莉莉是不能理解，可对诺琪露而言，不仅是不能理解，更是点燃炸药桶的火苗。
唐莉莉不由自主的后退，诺琪露裹势冲出，小手紧紧握拳，目标正是背对着她的洛基，手上力道没有丝毫保留。
洛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毫无所察，连转身的倾向都没有。
“别打......”唐莉莉话还没说完，快要得手的诺琪露动作一顿，突然原地站住，转过身瞪大眼睛看向门外。
“怎，怎么了？”唐莉莉看不懂场上的形式，顺着诺琪露的目光茫然地向后看去，却是只看到门外来来往往的人。
诺琪露连连朝女仆招手，“过来！过来！”
唐莉莉见诺琪露那么急迫，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走了过去。
“快，快，别让他跑了。”诺琪露牵住女仆的手就往门外拽。
“谁啊？”唐莉莉小心看了眼洛基沉默的背影，顺势被诺琪露拉了出去。
洛基呆滞无神的眼睛还是呆滞无神，呼吸却微弱如游丝，背后冷汗浸透衣襟，手掌微微颤抖连握拳都不能。只是一瞬间，仿佛卑微的臣民被伟岸的君王审视，令他提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就算让他去死也不敢反抗。
黑猫缩成一团，浑身痉挛般地抽搐。
“是谁？”洛基心有余悸地转身看向门外，神色凝重。
铁匠铺的中年老板带两个学徒从铺子后面走出来。两学徒共提一个铁笼，后牙槽紧咬，手臂肌肉隆起，手筋暴凸。两人将笼子轻放在洛基面前，地面轻震。
面对愿意用五十贝兹买个破笼子的冤大头，老板表现的很热情。“小哥，这笼子有点重，要不我两个徒弟帮你送过去。”
铁笼顶部和底座都是实打实的精铁，块头也够大，别说装猫，就是用来养普通的野兽也不会显小。笼子围栏每根都有拇指粗细，间距仅有指甲大小。铁笼上方嵌有铁环，铁环直立在铁笼上。
洛基这时已从门外收回目光，稍微打量身前的铁笼，点点头，将五十贝兹递给老板，见铁笼上方有铁环，随手提了起来。
中年人接过装满贝兹的袋子，还不等展开笑颜说两句客套话就被洛基随手的动作吓了一跳，生意经上的心如止水瞬间被抛到天外，整个人差点蹦起来。
“小，小，小哥，你，你......”中年老板上嘴唇碰着下嘴唇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健壮身躯抖如筛糠。
两个学徒面面相觑，不停地咽唾液。笼子就是他们拿来的，这东西的分量他们最清楚不过。笼子顶端的铁环可不是用来提的，那玩意是方便穿扛肩铁棍的。
洛基默默转过身，手上仿若无物，抬脚就要迈出大门。
“啪！”响亮的巴掌声在铺子回荡，打铁声和锅炉沉闷的爆响也没压住这道声响。
中年老板自己抽自己一个巴掌，快步拉住要走的洛基，把钱袋硬塞回去。“小哥，不，大人，今天是我眼拙，笼子就当送给大人的，这钱就不用了。”
洛基不讨喜的死鱼眼瞟了他一下，轻描淡写，后者触电般松手。
“收下。”洛基收回目光缓步迈出，他要去找诺琪露问清楚刚才的事情。
中年老板目送洛基出门，又看了看手上的钱袋，一时间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急的一巴掌再次打在自己的脸上，“大人，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再来啊！”
洛基没有理他，准确的说是没听到。洛基正在理最近发生的事情，推断那股突然降临的意志是敌是友。
不可违抗，不可逾越，若君王俯视苍生。
拥有这样意志的人，会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