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哪里会呢,西宜的衣裳都是丽妃与乔念慈帮着做的,而她不过是在一旁看着,照猫画虎三脚猫的功夫罢了。
只仔细的做着,阳光仿佛凝住了,才过了正午,这时候的阳光正是最稳定的时候,一针一线的在布料之上刺着。
缝的认真,却听得旁边传来一声,“贵妃娘娘这是做衣服吗?”
也不知她何时醒的,抬起眼睛看,睡了一觉她脸色好了不少,便拿着装针线的小筐子到她身边去。
“你醒啦,看我这衣裳缝的怎么样?”展开在她眼前问道。
她细看看,噗嗤便笑了出来,捂嘴笑道:“贵妃娘娘在宫中时候也常做针线活吗?”
一看便是不常动针线的,袖子一只长一只短,布料倒是好料子,就是可惜了。
听言裘净妍便不好意思了,这时代恐怕女子不会针线功夫才是少见的吧,可她就是不长于这些,尴尬道:“是不是缝的太差了。”
将那衣裳拿过,拿起剪子将她缝坏了的针脚剪开,穿针纫线又缝了几下,比起方才的样子是好看多了。
“还是你行,我看我就不糟践这好料子了。”轻笑说道,总叫王妃也显生分,便问道:“我还不知王妃的本名是什么?”
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对她的敌对便全然没有了,应道:“我本名方晓,江南人士。”
她来自江南,那是这一切开始的地方,是小怜的故乡,亦是决定参与其中他们每个人命运的转折。
若无江南起事,一切本该还在原点。
“江南是个好地方,我却从未到过那里。”裘净妍随着应了句。
方晓跟随翁翁多年,自然是知道的,应道:“还是你的命好,即便欺瞒入宫,皇上仍然厚待于你。”
听言裘净妍愣怔住,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弱弱道:“你知道啊。”
方晓一笑,“我跟随四爷自然知道,当初四爷就是知道了六王妃做的这事,在江南到处找那位二小姐。”
“她死的凄惨,我至今觉得愧疚。”裘净妍闭上眼睛,她不敢想小怜死时身上烂了几块,有没有被蛆虫啃食。
那女孩子本是无辜,每个人在这其中都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只有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白白受死。
裘净妍她本身不也是为了占着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飞上枝头做凤凰,可却不敢也无力护住她。
方晓抓着她的手安慰道:“这并非是你的错,错就错在……”可也说不上错在什么地方,就错在这世事无常。
“你开解我倒是清楚明白,可怎么就放不下自己心中的固执。”转而看向她说道。
见她轻轻一笑,“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这世上的事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其中滋味,你不是也放不下?”眼神当中带着丝丝哀伤道。
有些话放在心中许久了,不如就与她说一说,“方晓,我叫你一声姐姐吧,我在这宫廷当中,越发感到朝堂世家中人所作所为都可掀起轩然大波,步步惊心步步维艰,这生活为何不能简单一些。”
何况是古代王朝呢,身处现代还不是如此,许多人帮助你帮扶你,还不是应着世道人情,你若借了旁人的力,这情便是还不清了。
裘柔是为了小怜的安危将她剔除在外,现在看来这却是个很明智的作为,而于裘净妍来说,借了裘家六王家的力便要为之处处周旋,唯独小怜那一个可怜女子,即便是不还也是应当的。
“我借了二小姐的力,却没有护住她,真是我该死,若知她有今日,宁愿我死都不会入这宫廷,可进入之后,我却贪恋富贵不能自拔,还妄想将她抛去九霄云外,我真是不堪至极。”
说到此处眼眶当中噙满了泪。
深吸一口气将眼泪忍了回去,复又柔声道:“那事已经过去了,便不再提了。”
拉着她的手说道:“一切都过去了,在这场乱事之中,还能留着性命就已是幸运,这话说的真心实意,温和道:“方姐姐,我要护着你的孩子出世,要你好好的看清楚,皇上到底是不是狼子野心。”
说到此处方晓便不答话了,这是她心中的一块疙瘩,并且不愿解开,为她死去的丈夫记住这恨,是她最后能够做的事情,忘记这恨便是对翁翁的背叛。
可见着裘净妍这么好,住在王府里也没有收到任何苛待,她只能沉默不语。
“朝堂皇家的事情,你我只不过是小小女子,于那些也不相干,再者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功过是非只有他们兄弟才有资格评说。”轻声劝道。
才见面便说这些爱恨之类的话,叹了声就到此打住吧,今后日子才长着,时间会改变一切。
“你教我缝制衣裳吧,我也想学着做做呢。”笑道。
方晓点点头答应了,拿起布料与她一起裁制,再没有提这话。
转眼几日便过去,两人相处的很好,每日坐在一起吃吃东西,做做手活,可是清闲极了。
阳光暖洋洋的晃到身上,睁开眼睛见着屋内一派阳光颜色,心情也是大好,坐起身来,下人已经在一旁候着了,递过来一杯温水,喝了口道:“几时了?”
“太阳才升起来,娘娘醒的好早呢。”应道,随着又递来手帕,擦了把脸装扮一番便往方晓的寝室去了。
她也是才起,因为她不喜欢旁人在身边伺候,所以屋里也安静。
进门将屋门关上,笑道:“姐姐也起了。”坐到她身旁,“今日身子还舒服吗,前几日看你吃不下也睡不好的。”
她静静的应道:“还是那样,昨夜我醒了好几次,其实天还没亮我就睡不着了,躺到这时候才敢下床,怕惊动了旁人。”
知道她心善,面上对这些下人没有个好脸的,可也不忍心惊动他们。
“我这就起来了,想到院子里转一转,身上乏得很。”说道,裘净妍便扶着她起来了,坐在铜镜之前为她装扮了一番。
见着她这几日心情好了不少,也愿意梳妆打扮了,为她挽着头发说道:“不然今日姐姐换个亮色的衣裳吧,总穿那件黑紫色的看着沉闷。”
“嗯,那你替我选一件。”应道,从首饰盒子当中选出一支翡翠金钗,放于发上比量着。
裘净妍已为她选好了衣裳,立在她身后看着,那玉钗与她极配,说道:“姐姐带着定是好看。”
方晓回过头去,看她选的那件衣裳,亮蓝色的,看着清新愉快,就如她这人一般,“你的眼光都是一样的,瞧你平日里穿戴的,就对青蓝色的情有独钟,只是这颜色与我并不匹配吧。”狐疑道。
听言说道:“这青蓝色与何人都是匹配的,人的装扮清淡,与这颜色匹配最为合适,哪有不合一说。”便要她穿上了。
方晓的容貌也算不上美丽,不过江南女子身上都带有一种水乡之气,配上清淡颜色果真是好看的。
两人又吃了些早饭,方晓说身上倦懒,便随她到院子中走了走。
冬日的空气冷冰冰的,也是这几日天气好,阳光也暖些,所以在这空冷的院子中却又一种秋的气味,并不是严寒。
她的肚子是越发大了,行动也不方便,拥着她的身子慢慢走着,细语道:“多走走也好,那姐姐是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呢?”
倒没想过这个,只是她孤身一人,又是一介女流,当然是生个男子在身旁好些,应道:“想要个小公子,最好就像他父亲一样。”
这时候再提起那人也觉心中难过了,就如饮水一般自然,裘净妍也是听听便罢了,应道:“男孩子是好,我就没有这好命,怀胎十月只生下个女儿。”
女儿也好,翁岚天对西宜的宠爱多于他的大皇子,之前还妄想为翁岚天生个皇子,不过也想开了,有一个小公主就够她忙的了,也没这份心情了。
“你那女儿是皇上的长公主,将来也是后宫中的第一把手,皇子有什么好的,到头来又要洒血洒汗在朝堂之上,哪有女儿好啊,将来嫁个好人家也就是了。”方晓应道。
想想翁岚天身处朝堂便知其中辛苦,他才是二十几岁的男子,整日忧心忧虑可耗费心血身体,瞧他的身子,别看着好端端的,其实每日的苦药要喝,稍稍动气便是一场大病。
想到这些便叹了声,几日不见翁岚天怎会不想念。
看她有些不高兴,便道:“你是想丈夫和孩子了吧。”
点头应着,“我从未离开过他们的身边,原本以为自己到哪里都行的,真的离开了才知想念。”说着便更觉心酸了,神色暗淡下来。
“是啊,咱们女子心中最易生牵挂,丈夫与孩子就是一切。”体贴说道,“我看着你性子又温和又懂事,只怕三哥很疼你的。”
一时怔住,竟听她叫了声三哥,可难得听到这声三哥,裘净妍满脸的愁云转笑,半晌弱声叫道:“姐姐你。”
莫非才这几日她便想开了吗,翁岚天若是听了这声三哥不知要多高兴呢。
方晓才意识到她做了什么,转而将脸低了下去,翁岚天与裘净妍如此待她,她又不是石头心,对她好她当然知道,只是面子上还拉不下,“我走累了要回去躺一躺。”语气沉下来说道。
她动心就好,愿意原谅就好,便也不提这话了,便静静的扶着她回屋去歇着了。
转眼便到了午后,方晓午时都睡着,便吩咐下人将饭菜送了去,自己回屋独自吃午饭。
端着碗才要将米饭送到嘴里去,却觉得心口闷得慌,饭碗砸到了地上一声脆响,全身无力伏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