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忠暗中找来酒店掌柜,写下书信让他去寻魏大爷魏拓,魏拓见了书信,连夜筹备五千两黄金,派人趁黑火速到了洛州府衙见了太守,送了钱财,只说今日码头中有贼盗抢货,伤及了钦差内官陈乐。
魏拓手下到了太守处,早有巡捕都头来报陈乐被杀于酒楼之事,太守与魏拓素有来往,今日太子的御船到了洛州,按理说州府各级官员,应该前期迎驾,只是苏柔借着太子之名,传来口信,禁止大小官员接风。
洛州太守听到这信,心中不安,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让洛州官员散去。
再听到陈乐被杀,暗中一惊,正准备赶紧派兵去太子,魏拓的心腹就找上门来了。
洛州太守畏惧魏拓势力,不知如何是好,洛州上下官员早就被魏拓和魏都这些年筛了个遍,上到太守,下到看牢门的卒子,每年逢年过节都少不了一份厚礼。
师爷又心向魏家,见太守拿不定主意,吹了半夜风。
一面说,反正天使被杀这事也不是头一次了,这次死在咱们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之前的天使况让死了,当地的官员不一点事也没有么?
再说,如今的太子储君之位并不牢靠,此时若是死在了魏家手里,那也是魏家与朝廷的事。
咱们只要与秦王和七皇子诸王疏通好了关系,待秦王殿下做了太子,必然不会忘了咱们今日相助之情。
太守心中了然,按下了都头文书,叫手下文笔书吏写了请罪的奏表,连夜送往京师,又洒下一千两黄金于衙府一众管事,待得上下一口,太守手书书信一封,回了魏拓的来使。
梁俊、文渊、魏都四人进了雅间,分宾主位坐下,酒菜上齐,这四人除了梁俊,其他三个都是豪杰男儿,今日又龙虎相会,顷刻间便四坛酒下肚,酒劲上来,文渊冲着梁俊道:“殷大哥,昨日我误会你,十分对不起,文渊冲撞太子仪仗,杀了禁卫,本就是朝廷要犯,兄长又何必手刃阉患,揽上着泼天干系。”
梁俊酒劲一上来,哈哈大笑,道:“兄弟说的哪里话,贪官污吏,人人得而诛之,何分你我。”
魏都和狄信拍手叫好,狄信道:“说得好,正是如此,万万没想到,今日能认识二位英雄豪杰,真是痛快。”
魏都也是喝多了,脱了外衣,笑道:“我只当世间好男儿只有我和狄信二人,今日见了殷诚兄弟,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今日里杀了陈乐,梁俊算是把穿越以来所有的憋屈全都撒了出来,心情大好,笑道:“魏大哥这般说话,就是得罪了天下的英雄,好在咱们是自家兄弟,若是旁人听了,免不了问,这魏都是何许人也,也敢称凉州第一男儿。”
魏都听了,哈哈大笑,连喝三碗酒道:“殷兄弟说的是,是魏都错了,魏都错了,自罚三杯。”
一旁的狄信道:“殷兄弟,你且不知,这雍州的贼患,死在魏爷手中的何止百十,你当凉州第一男儿的名头如何而来,便是这般博来,上戈山上有一伙盗贼,专门打家劫舍,雍州之地虽然匪盗众多,但盗亦有道,均遵从三不抢的规则。”
文渊插嘴问道:“不知如何叫三不抢?”
狄信道:“幼老不抢,妇贫不抢,富仁不抢,但那伙盗贼却不管这些,二爷途径上戈山,遇到一从贼窝中侥幸逃脱的女子,那女子大好身子,被折磨的没了人样,二爷救了,知道了原委,单枪支身去寻那盗贼,一夜之间,一百三十多个悍匪被杀个精光,我那日狩猎途径山中,见了烟火,寻来便见满身血红的二爷正领着被囚无辜百姓下山,二爷一见我,以为是盗贼同伙,二话不说便来杀我,亏的我机警,不然今日就没的命来和两位兄弟喝酒了。”
三人大笑,梁俊心中暗叹,看不出这魏都居然也如此了得。
又有些心酸,这长安之外的世界,居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朝中的穿越者们却还在为了权势,互相攻击。
魏都道:“那日也是杀急了眼,是为兄的过,为兄给你赔罪。”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文渊在一旁,听的浑身激动,道:“兄长真是好男儿,我敬兄长。”
四个人你来我往,说了些体心的话,梁俊心里虽然有些郁闷,但和这帮光明磊落的汉子相处,还是十分的高兴。
几坛子酒下来,喝的蒙了圈,仅有的郁闷与忧愁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好似又回到前世与那帮海盗兄弟喝酒吃肉的时候,只恨相识太晚,酒过三巡,魏都道:“不知兄弟日后有何打算。”
文渊叹道:“不瞒兄长,我现在是戴罪之人,母亲早丧,只有一个姐姐与老父在家中,老父素知我本性,只是无可奈何,我从家来投孙世叔时,老父便吩咐,日后闯祸若殃及家属,便让人送家中一封空信,老父接到信便会去投我在海辽的舅父,昨日我已差三人送到家中三封空信,过不得几日,老父就能接到信。”
文渊想到此处,潸然道:“我五岁学艺,如今已有十余年,不曾在家侍奉老父,如今老父又因我千里迢迢到海辽,如此不孝,真是枉为人子。”
狄信道:“兄弟切莫这般说,听你所言,叔父想必也是忠义英豪,若知你今日义举,必定欣慰,大丈夫志在四海,叔父知你秉性,若你强留在身边侍候,只怕也不高兴,你且放心,海辽有我一堂兄,在当地颇有势力,我马上修书一封,让他多加照料便是。”
狄信说罢,转身出了雅间,文渊道:“洛州银枪,忠信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梁俊见了,心中也颇为感慨,寻思魏都和狄信也都是可交之人。
自己离开长安,不就是为了这些人而来么?
当下心里有了主意。
三人又喝了一会,魏都看着梁俊道:“兄弟,今日咱们一伙人虽杀了内侍天官,但你与我不同,我在这雍州,别的不敢说,便是再大的官来了,杀了也是杀了,我魏家虽没了皇室爵位,却终究与皇室有血脉干系,非是我轻瞧兄弟,而是为兄弟着想,你切莫多心。”
梁俊见他说的真诚,又见他把杀陈乐的责任也拦到自己身上,有些感动,抱拳道:“殷诚不才,也知道魏大哥是一片好心,怎敢怪罪兄长。”
正说着,狄信取了笔砚而来,递给文渊,道:“我已派人将书信送往海辽,文兄弟放心。”
文渊起身拜谢,狄信道:“自家兄弟,说个什么谢字。”
四人又喝了一轮酒,梁俊趁机问道:“魏大哥,不是我多心,只是有些困惑。”
魏都道:“兄弟有话直说,这里没有外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梁俊见他说的爽快,自己也不愿意让他瞧不上,道:“若是今日我不杀陈乐,魏大哥可会杀他?”
梁俊说完,狄信哈哈大笑,魏都道:“自然是杀的。”
“魏大哥不比我等,都是流落江湖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魏家在凉州那么大的家业,这杀内侍天官,罪同谋反,魏大哥就不怕么?”
“怕?”魏都没有说话,狄信道:“殷诚兄弟,你今日杀了陈乐,文渊又是魏二哥的师弟,都是自家人,有些话说与你听也不妨。”
梁俊和文渊见他说的正式,放下酒杯听他说话。
“咱们早就准备反了他娘的了。”狄信道:“这朝廷无度,皇帝昏庸,民不聊生,旁的地方我不知道,两位兄弟,你可知咱们雍州境内,这十年来饿死了多少人么?”
梁俊摇头,狄信道:“雍州尽十年来,三年大涝三年大旱,十室饿死九室,若不是魏大哥和魏二哥将家产拿出,只怕这雍州要么早就死光了,要么早就反了。”
“朝廷都不管的么?”
梁俊纳闷道,不应该啊,大炎朝就没有一个明白人么?
狄信哈哈大笑,道:“管?他们只顾着争权夺利,只顾着那个皇位了,哪一朝哪一代像这大炎一样,一个太子换七八人,他们自相残杀都来不及,哪里有心思管百姓死活。”
果然,自己刚来的时候也在纳闷,大炎朝这样换频繁换太子,储君不稳,就不怕天下人心惶惶么?
一出来才发现,这大炎朝早就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了。
只是之前身在长安,看不出一丁点乱世之象。
“旁的不说。”狄信低声道:“只怕常玉那里早就准备好了,如若不然,之前的阉患况让是如何死的?定是被他所杀,现在这常玉只等着这狗太子一到,就反了他娘的。”
卧槽,梁俊一惊,雍州的人已经彻底把杀天使的屎盆子扣在了常玉脑袋上了这是?
常玉这孙子当真敢造反?
魏都见梁俊面露惊色,只当他是不相信,笑道:“兄弟不信,也是自然,那常玉早就拜在了大贤良师门下,那大贤良师曾邀大爷和二爷一同谋事,只是二爷不曾答应。”
卧槽,梁俊又一惊,大贤良师,怎么那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张角!黄巾军!他也穿越来了?
狄信见梁俊面露惊色,道:“这事,雍州境内,谁人不知,那大贤良师倒也有些道行,信徒众多,每次开坛作法,总说,洪炎不公,草民固穷。黄天厚土,万府充盈。只怕,等这狗太子到了雍州,常玉不等他查,就会杀了太子祭旗,反了。”
魏都道:“雍州三年大灾,常玉就是不报,你当是为何?全是那大贤良师的主意,对朝廷说无灾,对百姓说朝廷明知雍州有灾,就是不救,就是逼着百姓对朝廷不满,狠下心来跟着他们造反。”
“砰!”文渊猛的一砸桌子,怒道:“这狗贼,为了造反,居然这般残害百姓。”
梁俊也是义愤填膺,万没想到,自己在长安,一群人憋着要杀自己。
如今出了长安,又被人盯上了。
真当自己是没有脾气的泥人么,谁想杀就杀,谁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跟着道:“丧尽天良!”
魏都和狄信没有接话,梁俊见狄信一直在说造反的事,感觉是有心在试探自己,大声道:“魏大哥,你既然也是皇室宗亲,也有为天下苍生换天之志,为何不杀了这贼子,自立为王?”
文渊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显然是对造反一事,有不同看法。
魏都叹了口气道:“我虽是太祖子孙,但终究是姓魏,名不正则言不顺。”
梁俊一见,心中明白,魏都是打算黄雀在后,只等着张角反了,再借着镇压名义,扩充自己的实力。
“二爷,此时不就是一个好的机会么。”
忽而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四人一惊,转脸看去,正是办完事的孙忠。
“吓我一跳,我说我那管事怎会让闲杂人等进来,原来是孙先生来了,孙先生,快请入席。”
狄信笑着将孙忠拥了进来,又让掌柜的重新上了酒菜。
五人喝了酒,梁俊道:“不知先生,刚刚说的是什么好机会?”
“二爷愁名不正言不顺,咱们隐忍多年,不就是一直在等着常玉他们先反么?”
孙忠道:“此时太子就在洛州,岂不是天赐良机。”
妈的,又打老子的主意,自己是唐僧肉么?怎么那么多人惦记。
“先生的意思是?”
魏都微微皱眉,孙忠道:“古来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咱们今日可以奉太子以立新君。”
魏都眼神一亮,狄信欣喜若狂,笑道:“妙啊,妙啊。当天太子当不得几年太子就得被废,这是天下人均知的事情,想来这太子心中也是不甘的。”
梁俊心中郁闷到极点,怎么谁都不看好老子,自己一个人喝了口闷酒。
孙忠接着道:“二爷,此乃天赐良机,奉了太子,只说皇帝被奸臣蒙蔽,太子心系百姓,要清君侧,还天下一个安宁,岂不是名正言顺。”
“只怕太子不会那么甘心合作。”梁俊见这边几个要把自己当成傀儡,有心吐槽道。
“兄弟久在江湖不知朝堂之事。”狄信也把梁俊当成了江湖上的打家劫舍的好汉,笑道:“那太子天性懦弱,又喜好美色,荒淫无道,知道自己无缘皇位,日后必然是他人刀下之鬼,因此自甘堕落,听闻这太子每日需日御三女,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样的人,岂有他志。”
噗嗤,梁俊一口水没喝下去,吐了出来。
他娘的造谣,这是诽谤,是喷子在黑自己!还日御三女,旁边就一个亲信丫头安宁,至今连手都没碰过!
魏都沉默不语,旁人也只当梁俊失态是见识少,听到日御三女感觉不可思议,也没放在心上。
孙忠接着道:“二爷,成大事者,当有破釜沉舟之心,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此时不抓住机会,明日御船一走,那太子可就是常玉祭旗起事之物了。”
“咱们能想到奉天子立新君,常玉为啥非要杀太子呢?”梁俊强忍着大骂这帮人的心,纳闷道。
孙忠摇了摇头,道:“那大贤良师又自称奉天圣主,认为炎朝气数已尽,如何会立太子为君,再为炎朝续命?”
“封建迷信。”梁俊心中吐槽了一句,孙忠见魏都犹豫不决,暗中向着狄信看了一眼。
狄信正欲说话,梁俊一拍桌子,怒声道:“昨日文渊兄弟杀了禁卫,今日我杀了陈乐,早就是谋反之人,被朝廷捉了,也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魏二爷护得了我们兄弟一时,护不了一世,既然魏二爷不要这太子,一不做二不休,今日我就捉了那狗太子,砍了他狗头,去凉州,投奔大贤良师去,也混个大将军当当。”
梁俊说完,顿顿顿喝了一碗酒,摔碎酒碗就要往外面走,文渊赶紧跟上,走到门口,魏都嚯的站起来,沉声道:“殷诚兄弟,想做大将军,何必求他人,咱们兄弟自己博来!”
说着也喝了一碗酒,往地上一摔,道:“狄信,叫齐家将,与我一同去请太子!”
孙忠和狄信对视一笑,半跪于地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