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山里出了那样的妖怪，附近的人鲜少有敢上山的，怀南是个什么都不怕的，村口闲聊的老人都说怀南领着我算是半个辟邪的。我也不关心他们说什么，只要有我在那山里的东西肯定是伤不了怀南的。
接近年关的时候，村里的婆婆妈妈聚在一起，一家一点油弄了一大锅，各家开始炸些吃食，那几天村口一直围着些半大孩子，远远就能闻见油炸味儿。
怀南正收拾从山里打来的兔子，我将晾好的黄花菜码好放进怀南打的那个箱子里，怀南一直嫌我糟蹋了他的箱子，在我看来那箱子能放这些干黄花菜已经算是发挥余热了。
忽听见院门外有人在吵闹，怀南跟我对视一眼我们拔腿就往出跑，这几天被关在家里干活都没有机会出去玩，这会儿有热闹肯定要上去凑一凑。
怀南隔着门听外面的动静，似乎是村里来了一个货郎担，怀南急急跑回家揣着一个钱袋子就往外跑，我急急跟上他。
他远远比我跑的快，很快就把我落在后面，我冲他喊等等我。
他头也不回，等我跑到村口，那里已经被小媳妇大姑娘围住了，我见怀南在那里浑然不知自己身边已经全被女人占领了，他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挤出来，他把一个顶针和一盒子香膏递给了我，我见有个小姑娘拿着一朵头花跑回家了。
他见我看小姑娘手里的花，悄悄跟我说，“你想要头花头绳，不用在这买，黄鼠狼能偷。”
原来他想这呢，我想的这顶针不也能偷吗？
他冲我眨眨眼说：“就剩这一个了，我好不容易抢到的，以后娘就不用扎手了。”前段时间大娘给我做了一件皮袄，被针扎了手。
我笑着拿过香膏闻了闻，怀南说：“我娘爱用香膏，我就买了一盒，以后你们都能用。”
我们正研究这香膏盒子上的花纹，大娘远远的走来了，她揽着我的肩膀说：“我听说来了货郎，就知道你们两个在这。”
大娘虽然上了岁数还是好奇，她在那里跟相熟的几个小媳妇看了看她们买的东西，那货郎摊子边的人也就少了，那时候消息比较闭塞，这些走村串户的货郎就成了外面消息的来源。
他说都灵往南已经开战了，今年冬天来得早战死的冻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那货郎不住的唉声叹气，来年开春肯定还有战事，就是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幸免。
怀南问他，开战的都是谁。
那货郎说，“李氏拉拢了好几个城池的守城军，听说雪羽城的将令还死守，被困了足足三十天，城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最后守城的将军死了，不是被敌军给杀了，是被城里人给杀了。哎，那也是一代名将啊。”
怀南的拳头不由得握紧了，他继续追问：“还有哪里？”
“朱东城的守将反了，写了檄文要进京勤王。哪还有王让他们勤还都是瞄准那个龙座，就是可怜了我们这些老百姓。”
“燕次呢？”怀南却没有过多的伤感，他似乎关系只是局势的变化。
“燕次城没听见动静。”怀南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在听别人说话，又似乎在想事情。
我不关心那些，只要不打到这里，我就不怕。
说完了国事，那货郎开始收拾起东西来，我看怀南还愣在那里，我偎依在他身边，忽然那货郎另一个箩筐上盖得布从里面顶开了，一个小姑娘露了出来。
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我摸摸她软软的头发，我忽然发现那小姑娘身体亏损的厉害，似乎被什么吸走了精气。她靠着箩筐呆呆的看着我，那黑豆豆的眼睛像是两个晶莹的葡萄，看进了我的心里。
怀南牵着我往家走，我两步一回头看着那小姑娘，她的眼光远远地跟着我，我拉住还要走的怀南，我发现他在走神。
“怀南，你到底在想什么，你都不听我说话。”
怀南像是回过神来一般，他歉意的看着我，眼里尽是认真，我回想着方才那个小姑娘，总觉我得回去看看她。
“我总觉得那个挑货郎的有问题，你跟我回去看看好不。”
怀南点点头，转身往回走，他问我那个人哪里不对，我定定的想了想说：“我总感觉有东西吸走了那个小姑娘的精气，但是我不敢肯定还得看他们遇到过什么？”
对于生命，怀南远比我敬畏，听我这样说他快步往回走。
等我们折回来的时候，那货郎正在收拾东西，他逗着那个小姑娘，但是她只是懒懒的躺在那里，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她看见我回来了，眼睛亮了一下，然后继续灰暗了下去。
我抱着她，贴上她的额头此时我才发现她就剩下几天的阳寿，怎么会这样？我有些讶异的看着她，她也回望着我，眼里尽是哀求。
“你怎么了？”
小姑娘贴着我悄声说：“我看见一张大嘴。”
“在哪看见的？”
她颤颤巍巍指着远处，我看过去除了灰黄的土地什么都没有，看来她只是记得自己从那个方向来的。
“你们去过什么地方吗？你知不知道她要活不久了。”我问那个挑货郎，他听我这样说却不依了。
“你胡说什么，我的萍萍怎么就活不久了？”
“你当我糊弄你啊，你看她天庭发黑，想来有东西吸了她的阳气，小孩子本来阳气就不足，你还。你先告诉我你们都去过哪里？她说见过一张大嘴，你好好想想在哪里见过。”我真是恨不得扒开这个人脑袋看看他们到底去过哪里。
那人犹犹豫豫的说：“我们前几天走过一个村子，他们说那家有大仙，只要腾云驾雾一次就能益寿延年，我花了半贯钱啊，怎么会，你可不要瞎说啊。”
“你快带我去。”我抱着那个孩子，我看看村子里还没有散去的人群，揪住那个人就往村外走，“我是不是瞎说等去了就知道了。”
怀南已经快速将地上的东西都丢到篓筐里，挑了起来，他快步往村外走，他拉住一个还没走远的人回去给大娘带句话，然后头也不回揪着那挑货郎赶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