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庆之间，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正月十四，年味丝毫没淡，新年后第一个大节也要来了。
刘约一大早主动地爬了起来，指挥完刘府下人挂好灯笼，他又上了街。刘府已经决定明天去登州过元宵，但他实在是不想把文登这一摊就糊弄过去，还是尽心尽力地检查着街上的装扮，时不时操心明晚灯会的组织问题。
不过，街上已然布置完美，有新来的刑书和赵捕头坐镇，明晚的灯会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可刘约就是不放心。一切准备的如此妥当，并不是文登百姓们的本事，而是杨家留在文登疯狂建造望仙楼的那波人，出了不少力。前几天杨家人突然间就融入了文登百姓当中，不摆脸色也不扰民了，建造中的望仙楼直接停工三日，一众工匠全部上了街。
出工出力又出银子，一天多光景就将沿街装点起来，听说杨家还安排了草台班子，明晚的文登不比登州府差上多少。刘约自然乐得百姓享福，只要能确定杨家的作为并不是针对自己，百姓们感谁的恩，根本就无所谓。
万幸，杨家还不坏，或者说杨家只是个别人看不惯自己罢了。他见一切都奔着喜庆去的，嘱咐了赵班头几声，颇为放心地去登州府参加更大的场合。
其实他打心底是不爱去的，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明天到底要面对什么也得看着来。毕竟登州府的局势，可不是刘杨两家抢生意那么简单。
作别衙门口的人，又去小饭店逛上一圈，刘约刚踏入家门，就见爹娘坐在院中。刘约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情，结果询问大牛才得知，刘昭应了言知府的邀请，今天就要出发。
早就定了出发的日子，似乎只有刘约不知道。如此，刘昭自然又来了火气，板着脸呵斥他，就连大牛都遭了殃，谁也不知道刘大人这个年怎么这么多火。
挨完骂也得收拾利索，刘约没什么需要准备的，象征性地回屋一趟，一脸平静地折回出发的队伍中。
大年初二把人家言泠气走了，本来说是邀人登门来赔不是，结果现在还得劳烦着人家接待，刘家肯定不能去得寒酸。光各式礼物就装满了四车，再加上浩浩荡荡的十几人，刘家好歹向百姓们展示了一次“文登首富”的阵仗。
刘家三代十进士，本就是个名门望族，富裕的让人羡慕，没人会去置喙小县令的铺张。听说刘昭当年上任的时候阵仗更大，如今这不过是小打小闹。
可近几年才来到文登的人并不清楚这些。龙威砚的老仆何力好奇地打量着队伍，连连叹道：“这一车车的稀罕物……文登是真富足呀！”
和他一架车的许叔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文登虽富，我家老爷可没跟着享过福。”
何力尚未回应，许叔便将刘家的显赫从头说了起来。路途不短，听听权当解闷。许叔似乎有个说书的手艺，将刘家从好几辈前的发家史说的波澜壮阔，引人入胜。别说何力及龙威砚师徒了，就连过来蹭车的刘约都听得津津有味。
贝如鹰对男人这些功成名就兴趣不大，她时不时地望向刘约，好奇这位公子哥怎么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怪不得刘约，他一直以为刘家顶天就是个县令，也没人告诉他他有个官拜尚书的爷爷，更是无人提起他那些个五品以上的叔伯公们。没人说他也不会问，突然间有人告诉自己是个官好几代，他的兴致不比外人低多少。
许叔乐呵呵地说着，待说到刘昭这一辈时他突然转了话风，轻轻一叹，继续道：“可惜老爷早年冲动犯下一错，要不他哪会被困在一个小小的文登？如今大少爷入得翰林院，小少爷又是今年解元的不二人选，刘家的复苏指日可待呀！”
刘约陪着点头，突然感觉这事儿不对。他无辜地看着许叔，那表情像是“你才是解元”呢……
许叔才不管他如何感想，与龙威砚一顿感慨，顺便夸赞了刘约的聪慧，总有种逼着他金榜题名的感觉。
刘府上下，唯有许叔清清楚楚知道刘约的志向在哪儿，他从未劝过少爷不要放弃功名，也没在外人面前给过他难堪。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得着刘昭的示意，还是提醒自己多留条后路？
但许叔并未理会他询问的视线，转而和龙威砚聊起了琐事。刘约又听了一阵，实在是懒得再去研究许叔言语间的含义。他回想一下，感觉这几年走了不少弯路。要是知道刘家这么威风，他早依仗着关系做些别的买卖，哪像现在这样起早贪黑，担不完的心……
一路上，刘约满脑门都是亏了的感觉，意兴阑珊，连贝如鹰决定在明晚初尝红妆的事情都没有听见。
……
车马队刚到登州，就遇见接风的言知府。知府亲临城门，刘昭自然要下车，知府和县令就站在城门洞里聊了起来。明明一个月前刚见过，那感觉就像是半辈子没见，亲昵的旁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堵着门也不是什么正经事，言知府率先反应过来，邀请着刘昭步行回府，同时对一旁作陪的刘约说道：“贤侄你直接领人去杨府，今晚除了文载和弟妹在我府上小叙，你们由杨家安排。”
待言知府三人离去，刘约将父亲塞过来的书信递给许叔，说道：“走吧，城南杨家岩园。一会的客套话由你出面，就说我染了风寒不便见人。”
许叔清楚少爷的小算盘，微笑应下，领着队伍向城南走去。他虽未去过杨家的园林，但身为一个几十载的登州府人氏，还是知道怎么走的。
灯会已经开了几天，各式装点临街而挂，就算不点燃也是一道美妙的景色。路上行人不少，各家大户的马车井然有序，刘家的车队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拥挤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在街尾瞧见了杨家的府邸。
何为大户，恐怕不同地方不同人物都有自己的标准。但杨家这方岩园，放在任何地方怕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据传岩园六百余亩，城南走到杨家门口后再无其他人家，真正做到了一家独大。
正门后的北宅为杨家住宅，和平常大户人家无异，不过是多了几进；靠近南城墙的园林才是精华所在，第一次进去的人若是方向感不好，怕是会沉迷景色忘记归路……
“几位，我带你们直接去往芙蓉园，今明两天，诸位就住在那里。现在先去歇歇脚，等当家的回来，咱再闲叙。”
杨家大管事言语间透露的气度，似是根本没把县令一家当作什么大人物，客气有余，热情不足，颇有敷衍之感。
许叔瞧了眼混在队伍中的刘约，后拱手笑道：“如此就有劳杨大管事了。请！”
“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