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拉”一声,那些火苗从小到大,越烧越烈,渐渐要演变成燎原大火,把慕容珩的全身都燃尽幽黑发紫的火焰。
慕容珩一个驴打滚,把外衣就地脱下,不过刹那之间,就化成灰烬,连半点痕迹都不落下,他暗暗心惊这些火焰的威力,如果刚刚自己没有逃脱成功,他也要化成这样的灰烬。
估计连骨头也不存。
“你是何人?”慕容珩往后退了两步,冷冷地看着刚刚出剑杀自己的人。
慕容珩的对面,是一个浑身精致无比的男人。
翠青色绣锦云卦襟,袖子上纹着金线蛇纹,穿的华贵无比,精致非常,只是他一双吊梢眼,里面尽是阴冷和狠厉。
“怎么?珩王大人是忘记了我了?”
那男子阴阳怪气的声音透着妖魅,就如同是一个女子一般。
“也是,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眼里,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中。”
男子目中的狠厉之色愈发浓重,手中长剑化为银蛇乱舞,将慕容珩浑身都包裹在内。慕容珩把衣服脱了以后,他自己的剑也被甩飞出去,他如今是赤手空拳,没有武器在手。
他看着凌厉攻势的男子,面沉似水,空手当白刃,把对面的剑堪堪夹住手指之间。
“你到底是何人?”慕容珩是真的不认得这个人妖。
“彭城灭门那日,你做的事情都忘了吗?!”
男人低吼着如同一只野兽。
慕容珩眯了眯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漫不经心地说:“原来是沈家的残党余孽,对不住,我这人犯下罪恶滔天,记忆不好。”
男人咬牙切齿,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他过来也不过是要让慕容珩受点伤,只是被慕容珩这般激怒,他是理智也不存了,怒火熊熊燃烧。
“拿命来!”
但是就在他要作势进攻的时候,一个人影闪身到他背后,伸手就夺走了他手腕的剑。
“薛暮黎,”小武冷冷地叫着他的名字,“原来都是你在从中作祟。”
薛暮黎冷笑着一记反轴,把小武撞中了肋下,小武立刻痛的往后倒退,薛暮黎趁机往后飞身离开,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慕容珩看着那道残影,说:“薛暮黎?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小武说:“他便是沈家军师,之前就是这个人在水牢把我们兄弟都折磨的半死不活。”
慕容珩的拳头握得骨头咔嚓直响,他目光转瞬又一次沉寂起来,嘴角扯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很好,他们要来,那便来吧,我见一个杀一个。”
慕容珩朝原来信封所在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不剩,更别提什么空气中的字体了,他皱了皱眉头,思绪万千。
如果说薛暮黎的暗杀,是为了沈家人报仇,那么为什么又要买通明海生呢?
他隐隐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不简单。
慕容珩蹲在地上,低头嗅了嗅火焰之前的所在的地方,一股子硫磺味道;刚刚那支巧夺天工的箭里面,既然是暗藏了硫磺。
他在边塞抵御外族入侵的时候,就见到过满是机关的箭。
但是这硫磺,之前是不曾有的。
小武凑过身子,“主人,这种东西我怎么看着眼熟?”他也和慕容珩一同出兵塞外,所以认出了不少。
慕容珩问:“你认得这火焰?”
小武摇摇头,说:“这么奇怪的火,我倒是不认识。只是这硫磺味道,我是知道的,之前我们在北彝族的时候,不就是天降一颗硫磺弹,将一整个帐篷都炸飞了吗?”
慕容珩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了头绪,北彝族,薛暮黎,明海生,还有师娉婷,这些人就像是预示着一个巨大的蜘蛛网,将他缠啊缠。
他仿佛是行走在一团迷雾,前路一片黑暗。
“回府上去,”慕容珩揉了揉太阳穴,说。“这里应该是没有线索了。”
如此周到缜密的布局,又怎么会让他们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小武说:“我刚刚问过了狱卒,他们没有人知道王妃被带去了哪儿;就连唯一看到过王妃的那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就辞职不干了。”
慕容珩微微点头,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他朝着衙门外匆匆走去,明海生一死,现在这里是没有答案的,只能够回去看看师娉婷有什么线索。
“主人,鸢大哥的尸体还在那里...”小武忽然急急地赶过去说。
慕容珩顿住脚步,他身子僵了僵,才说:“带回去,厚葬。”
小武吸溜了一下鼻子,他心里泛起了丝丝悲悯,“主人,王妃,会不会也寻不回来了?或者,或者就像鸢大哥一样...”
慕容珩斩钉截铁地说了两个字,“不会。”
小武去了收拾尸体,所以他是孤身一人回去珩王府。
沿路上经过了不少热热闹闹的地方,张灯结彩的,比肩接踵的,就像全世界都和他对着干一样,他向往的是王府里那一道冷清的身影,偏偏给他的是吵吵闹闹。
挂在栏杆上的红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黑纱,里面放的蜡烛是朱红色,由内到外地映射出一种叫人提不起劲的光亮,一盏接一盏,就像是一个个高高悬着的晌午大太阳,他收起目光,心情越来越差起来。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大门前,他往前一推,门竟是半开半闭着的,透过门缝泄露出里面依稀的光线,就像是一只细小的眼睛。
慕容珩迈进去,目光忽然就亮了起来,他的眼前俏生生地立着一个极好看的人影,青灰绸缎袍子,松松笼在身上,两只手放在胸前十指缠绕着。
他瞪大双眼,心脏也加速了跳动。他看着这个背影,眼睛深处泛起了深深浅浅的浮光掠影。
这个背影是属于云歌的。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会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就往前院正中间这么一站,背后原本静默的堂前后院都像是一点点地活过来似的。
有她在的地方,所有都是活动的,鲜活的。
慕容珩过去,将她从背后紧紧环住,声音温柔,“你回来了。”
云歌的身体很柔软,陷在了慕容珩的怀抱当中,如同是一团轻飘飘的棉絮,“回来了。”
她将头往后偏转,露出一个俏皮的笑,长长的睫毛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向了慕容珩的脸,然后飞进他的心。
慕容珩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黑沉沉的,但是深处似乎又不是黑色,泛动着点点浅棕色。
慕容珩只觉得她似乎有点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同。看到她的欢喜,让他没有思虑太多,他轻轻地往她的唇上印去了一吻,“辛苦你了。”
云歌乖巧地应和着他,“不辛苦。”
慕容珩牵起云歌的手,领着她往府中走去,“你饿了不?我让人给你做饭。”
云歌乖乖巧巧地坐在了正中间的桌子边,精致白皙的脸庞宛如是无可挑剔的瓷器。
“不饿。”
慕容珩看着她,心里的异样却是愈发的加重,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脱口而出:“你不是被抓去大牢了吗?怎的回来那么快?”
云歌眨了眨眼睛,烛光里,烛台的影子映在了她袖子的青灰上,有一朵小小的鸢尾花纽扣别在了那里。“他们盘问我,但是没有什么信息,加上我那个时候恰恰有不在场证明,便早早将我放走了。”
她轻描淡写。
慕容珩微微颔首,云歌这番话听上去没有问题,只是实在是透着诡异。
实在太顺利,太没有问题了。
“我叫人做饭,”慕容珩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也没有太过放在心里,他现在满眼都是云歌的模样,已经容不下别的阴谋诡计,别的鬼蜮伎俩。
云歌顺着他的大手蹭了蹭,就像是小猫一样。她继而伸出了双手,往慕容珩的后背揽去,慕容珩也顺势把她揽进自己宽广的怀抱。
红烛剪影,一室安宁,他们无比亲昵地互相拥抱,就像是天长地久的眷侣。
忽然“扑”一声,有什么洞穿了东西的声音,沉沉地在二人中间作响。
突兀,沉闷,出人意料。
慕容珩的脸色变了,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女人。
云歌还是笑眯眯地露出一口小白牙,目光温柔而明亮,但是她的手上多出来一把匕首,现在正插在了慕容珩的胸口处。
云歌笑着站起身,面容精致的如同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瓷娃娃,她就这样站在慕容珩的旁边,看着慕容珩往地上倒下,目光还是明亮温柔的泛着暖和的热气。
但是她眼睛里头更多的是空荡荡的麻木。
“杀人攻心,你难道就没有意识到问题吗?我会这么便宜你,将她拱手送回来?”
蓦然一个男声在慕容珩的背后响起,这个声音十分温柔,让人听了就像是听到了三月春晖,二月春光,兼之他的气度也是清秀明亮的,所以他的每次出现,都似乎伴随着无数的飞花落雪。
慕容珩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动了一下,但是他的胸口匕首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只能够继续趴在地上,狠狠地盯着走出来的男人。
“哥哥,心痛吗?”
慕容璃站在慕容珩的面前,他一手揽住了云歌的腰,脸上露出了总是谦和有礼的笑容,但是笑容之上,那双眼睛却是冰冷残酷,瞳孔里面是躺倒在地的慕容珩。
他得意洋洋,他现在终于踩在了慕容珩的头上。
看着慕容珩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模样,他的目中又划过了一丝戏谑,语气冷冰冰地,“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很像一条狗?”
慕容珩继续瞪着他,就像是要在他身上瞪出一个窟窿。
“你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被蜈蚣吸光脑髓,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别人抢走,”慕容璃俯身朝慕容珩看去,嘲弄着他的脆弱,“你说,你是不是很没用?”
慕容珩恶狠狠地瞪着他,硬是憋出来一句话,“你对她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