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素净的大殿,张灯结彩,仙女们脚步轻盈进进出出的忙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为过寿而准备的喜气。
由于人手不够,殿内好多“花瓶”被临时抽调,负责采花果酿蜂露,我就在其中。
来镜中山约有一月,终于得到机会可以四处走走。
领头的仙女叫柳溪,是柳芽的姐姐。因我帮过她妹妹而对我格外关照。
现在我们提着点缀着祥云的篮子,坐在云朵上,往镜中山的果林去,柳溪说,那里的果树都是上万年的,百年结一次果,这次便让我们赶上了。
我对果树并不感兴趣,便趴在云下向下张望。
这镜中山有些奇特之处,说是仙界,竟跟人间接壤,不过是多了个结界。见惯了花红柳绿的山,也见过雪域那样白茫茫的,或者干脆是青灰的石头山,可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近似透明的山。
它像一面镜子,任何人投射在上面都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你站着他便站着,你偷偷瞧他一眼,他也就瞧你一眼。
看多了,你就开始恍惚,我是谁啊,我究竟是影子还是真身?
我又一次陷入这样的混沌中。
好在柳溪及时发现,打了我一下。
“你这丫头,被送来的时候,没有告诫你不可凝视这山吗?”
他只说叫我安静。
众仙女掩嘴而笑,“又来一个痴傻的。”
“想当年逐离师姐就是这么疯的。”
“胡说,师姐才不是镜子弄疯的,她是为仙君......”
“住口吧,你们!”柳溪姐姐及时制止她们议论,嗔责道,“我可听说,这几日,仙君未在仙殿,就在这山中晃悠呢,小心出来,叫他听个正着,可有你们受的。”
“是,我们错了,好姐姐,再不敢了。”
一个会撒娇的,拽着柳溪的手晃呀晃。柳溪也只抿着嘴,众人皆不说话了。
没多久,果林到了,满园芬芳,香气迷人。都是些常见的果物,柳溪分了组,我跟她一同到桃园去。
她在前面走,绕过片片花圃,进了一个小巷,又往深里走去。
目之所及便是桃园,可她似乎没看到,拐个弯继续往前走。
我不禁疑惑,“姐姐,咱们不是来摘桃子的?”
她神秘的招招手,待我上前埋伏在耳边悄声说,“今日我带你开开眼界,咱们去蛇岛摘些果子。”
蛇岛?镜中山里竟然还有个蛇岛?我听闻遗忘仙君最讨厌蛇啊!
她见我困惑,低低笑道,“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只说与你听,虽然镜中山对蛇多有忌讳,可是偏偏这里面就有一处蛇岛,而且这里的果子最是香甜,肉质鲜美不说,色泽也好看,最可贵的是它们年年结果,若是遇到果子歉收的年份,我们只得靠它解燃眉之急呢。”
我点点头,这就奇了,难道遗忘仙君不知道镜中山还有这么一处蛇岛?
“可是仙君为什么忌讳蛇呀?”我问。
柳溪摇摇头,“我听掌门提起过,但是具体不太清楚,只说仙君成仙以前与蛇妖有过过节。”
“蛇妖?”难道遗忘仙君也是妖,所以修羽老先生才让我来找他?
“那我就不清楚了。”她拿双指于眉间一点,虚空晃了晃,亭廊的尽头又开启一扇门,我们闪腰而进。
一座蛇岛映入眼前。又是名副其实,极目所及全是蛇,青蛇、银蛇、白蛇,还有红蛇,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它们优哉游哉趴在树上,躺在水里,甚至还有在石头上打架的。
这场面,尤为壮观。
“别怕。”柳溪拍拍我,“它们根本注意不到我们,你也不必紧张,这地方我都来几十遍了,很安全。”
她说完,便越过溪水,朝着那边的林子奔去,“跟上我,今天咱们多采摘点儿。”
眼看着柳溪的身影淹没在果林中,我也疾步追上去。
可是就在我跳到那块石头上时,岛上所有的蛇都扭头看向了我。一道道幽森森的目光紧盯着。
不是说,看不到吗......
一层层蛇铺天盖地向我涌来,一时间如海浪,翻起几丈高。
“柳溪姐姐!”
我不禁大叫一声,闭着眼睛往前冲。
“啊!!!”
“咚!”
我撞到一个人,被弹回去几步。
“世无忧?”先是一愣,接着高兴地叫起来,“你来的真及时!”
我往他身后躲。
蛇悄悄退了。岛上又恢复了刚刚的宁静。
我探出头,嘻嘻笑,“又见面了啊。”
他后退几步,审视,再审视。忽而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
世无忧可能真的被雷劈傻了。我一阵心酸,可惜了,堂堂狼妖五公子啊。
“他们竟然看得见你?”他上前掰着我的脑袋,揉揉鼻子,捏捏耳朵,一番查看,“确实是真的啊。”
“哎呀,你真烦死了!”我有些恼怒,这家伙这是中了什么邪,怎的如此轻浮起来,对对对,就是轻浮,你瞧他,今日的样子,真可谓是怪,前些日子见的时候,只觉得陌生,今日见了,是真怪。
依旧是那身黑衣,可眉宇间再没了沉稳。
他还是拿着那把黑木剑,只是剑头指向了我,阴阳怪气说道,“你说,我杀了你,他是高兴还是难过?”
世无忧真的疯了。
他狂妄的笑着,身子不可控制的颤抖,那把锋利的剑刃撞到我的脖子,顿时鲜血直流。
我拿手捂住脖子,惊诧地瞪着眼睛,从未想过,世无忧竟会对我出手。
他还在笑,索性扔了木剑,跪在地上捶着地。
“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我若杀了你,”他猛地抬起头,一双阴郁的眼睛布满讥讽,“他一定痛不欲生吧。”
那把黑木剑又挪了过来。
这个他是谁啊?
“世无忧,你疯了!”我大叫一声,准备跑。
剑锋已至,狠狠戳在我的左肩上。
我吃痛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他。
他竟然真的要杀我,可是......
那狂妄的笑震颤着整个蛇岛,有那么一刻,他竟然使我想到了辛姬。
我索性后仰一步,拔出剑,扑到他的跟前去,抱住他的腿就哭,“五公子,我跟你无冤无仇,您何必要置我于死地呢,呜呜呜......”
世无忧又惊呆了。
他久久,久久地,没有动。
半晌后,呢喃道,“你竟然求我,你竟然跪在我面前?”
我这辈子跪的人多了去了,只要能活命,这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可我依然声泪俱下,苦苦哀求,“我可没害过你呀,我还救过你。”
“你不是御岚啊!”
他如见了鬼一般,一脚将我踢飞出很远。
我转身就跑,一溜烟儿逃出蛇岛,等在果林的入口处。
心绪难平。
世无忧竟把我认作御岚,可是世无忧怎么会认识御岚呢。
如果那不是世无忧,那他会是谁?还有那个声音,竟然有些耳熟。
我只顾胡乱猜疑,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这一扭头,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
竟又是世无忧。
“你受伤了。”他指着我肩上汩汩流出的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