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诧异的盯着我的腰,我的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腰封。
它对着那腰封哇哇的哭,口中喊着“赤练”,我忽然想到我的葬礼上它说过的话,你们是在哭爹呢还是喊娘。
它现在就是哭爹喊娘的架势,它完全把自己浸泡在眼泪中,不再顾惜它的身体被泡皱,字迹被模糊。
我忍不住往自己腰上看,无奈看不全面,也取不下来,只觉它有金闪闪的花纹,中央有个花型。
“赤练是谁?”我正疑惑时,忽觉头上有些冰凉,接着一道刺眼的光闪现在我面前,是一把簪子,又似一把匕首,浑身漆黑,不带任何装饰。
“臭天书,你的眼里只有赤练吗?”
这声音,正是昨晚的女声。
“婴宁?”趴在我腰间的天书停住哭嚎,抽泣一声,不多时又嚎起来,“你们俩……”它简直不能控制自己,断断续续说道,“我……一直在找你们……五千年了……你们竟然,躲在这里!”
一开口就是五千年,大佬们说话,我是屁也不敢放一个,我只配小心翼翼又全神贯注的竖着耳朵。
婴宁叹一口气,“我们也没办法。”顺便瞪我一眼。
天书终于从我身上下来,正了脸色道,“说说吧,她是怎么死的。”
我的心跟着一揪,难道是御岚陨落的真相?
婴宁警惕的瞥我一下,“这废物是谁,怎么长的跟她一样。”
天书将我的遭遇毫不留情的全部道来,具体到我每天要挨几顿打。我看到婴宁的脸色愈加难看,最终她忍无可忍,“这就是你憋了五千年的复活计划?”
“复活?”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忍住。不是说好的演戏嘛,哪怕是个傀儡我也认了,怎么又成了复活,御岚复活了,那我又是谁?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复、活、是、白、日、做、梦。”赤练打破僵局。
这几个字可谓字字珠玑,天书和婴宁顿时崩溃。
有时候,真相就在那里,可是人们往往选择视而不见,为什么呢,真相太残忍了,我们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揭开那层布。
它俩忍不住抱头痛哭,我听到我的腰间也传来几声啜泣。
这都是御岚的旧部,曾经她的跟随者,经过了五千年的打磨,依然无法直面对她的离去。
在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我渐渐还原了御岚陨落的真相。
御岚丈夫木千秋痴迷于修仙,可是他的实力不够,整日郁郁寡欢,后来恰巧听说人间有长生不老仙丹,得之可成仙,于是他派遣自己的亲信潜入人间,夺取仙丹。
为一己之私,霍乱人世,人间自然不会罢休,仙和神出面,征讨妖界,被御岚硬扛下来,她以一己之力使人间恢复平静,也严惩了鼓动木千秋的众妖将。
本以为事情就会这样过去,可是御岚耗费太多灵力而不得不闭关修炼。
木千秋虽自责不已,却仍执迷不悟,继续派人私下寻觅,功夫不负有心人,蛇妖辛介进献仙丹,唯有一颗,木千秋思虑再三,最终决定舍爱给御岚,他怕她不肯,只得瞒着她,骗其服下。
后,御岚走火入魔,将木千秋杀害,再后来,妖界没人能控制走火入魔的御岚,重亲信合力击杀之。
重亲信合力击杀之,短短几个字,听得我心惊肉跳,得是多么绝望,才能使追随了她一辈子的部下痛下杀手。
御岚死后,所有参与击杀她的亲信,全部自愿殉葬,无一例外。
婴宁和赤练虽然没有出现在这些名单里,可是,它们选择了冷眼旁观,一代妖王的陨落,直接击碎了它们活着的信念。
“如果,我也能死,就好了。”赤练说。几千年来它一直是御岚的贴身护卫,可以说,只要有它在,御岚绝对不会死,可是,它放弃了她。
为此它沉睡五千年,不敢面对这份愧疚。
婴宁便守了它五千年,一个是盾,一个是矛,它说它睡多久它就等多久。
“那颗仙丹有问题。”我迫切的提醒,几乎是吼出来的,“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过蛇妖辛介?”
天书淡淡地说,“我们当然知道他有问题,可是我们所有旧部都沉浸在失去御岚的巨大痛苦中,即使后来我们杀了辛介所有亲信,也查到迫害御岚的幕后主谋,可是后来,我们放弃了。”
“放弃了?”我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它们,“为什么?”
“因为我们太弱了。”
“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御岚。”
“因为她死了,妖界就完了。”
我听不太懂它们的话,可是我能感受到那份绝望。我静静望着它们,咧开嘴挤出一抹笑,“既然都活着,那么咱们吃点儿东西吧。”
她们三个像看魔鬼一样看着我,然后我遭到了有史以来的最惨痛的打击报复。
现在,我奄奄一息的趴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看着它们三个大口大口咀嚼着我带来的食物。
令人费解的是,即使它们这样鄙夷嫌弃我,却依然选择跟着我,天书就不用说了,它惬意的躺在我的包袱里,赤练呢,一声不吭的粘在我的腰间,婴宁钻进我的头发,狠狠揪着我的头皮。
我知道,他们不过是像老妖精一样,对这个世界太过绝望而选择了这种自欺欺人的假象,他们把我当成慰藉,寄托着自己再也没法实现的梦想。
你要问我的感受,其实,我挺高兴的,虽然我依然是个废柴,依然被他们嫌弃,可是,我觉得我开始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用处了。
我已经做好在这废宅中度过数月的心理准备,天书忽然告诉我,“走吧,咱们去藩篱城。”
我觉得天书疯了,藩篱城可是蛇妖的天下,一百年来我们都是绕着它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躲,现在你告诉我自动送上门儿去?
天书不以为然,它惬意的躺在包袱里,催促,“走吧走吧,咱们去天心阁瞧瞧。”
我知道他们都很厉害,能跟御岚挂上钩的都不是等闲之辈。
可是,我是啊。
我怯懦地抱好我的时了,坚定的摇头,“我怕死。”
他们此起彼伏的嫌弃接踵而来,我闭着眼睛等待下一场惨绝人寰的胖揍到来。
破天荒的,竟然毫无动静。
“我实在是懒得欺负一个废物。”
“我也是。”
“有损我的名家风范。”
“那咱们怎么办?”
“这样吧,”赤练说,“我护你周全,你替我们办事。”
天书和婴宁被惊得说不出话,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一个腰封。
“那你可千万别再睡着。”我犹豫地说,毕竟这是一个睡了五千年的睡神。
一顿胖揍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