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死了，我以为婴宁会疯。可是，它很平静。
它只是小心翼翼收集起那些碎片，化了一个项圈戴在时了脖子上。
我以为婴宁会恨我，至少该揍我一顿的，可是，也没有。
它什么也没说，它只是不想见我。
我很想哭，可是又不敢在它面前哭。我想不明白，赤练为什么会这样做，我这样一个废柴……
我逃出乾坤袋，朝着老妖精飞奔去。我得问问天书它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我又伤心又委屈，更多的是害怕，我害怕别人对我抱有期望，我已经习惯了当一个废柴，我习惯躲在老妖精的怀里，躲在初一十三十四的背后，听着她们吹牛，幻想着狐妖盛世。
可是你千万别指望我，你指望我什么呢？保命都要别人抱着跑的废柴。
赤练啊，你怎么会这么傻呢，我不过是天书照着样子刻画出来的傀儡罢了，你怎么还当真呢？
我不是御岚啊，你白死了！
我在心里咆哮。
“咚”！撞到一只妖。
“季书墨？”我擦把眼泪，“你怎么了？”
季书墨很憔悴，他看到我一瞬间眼里冒着光，“多劫呢，你看到多劫了吗？”
多劫？多劫不是在老妖精那儿嘛，可是我不能说，于是摇摇头。
“七日了，自我回来七日，就没见过她，她会去哪儿，她能……”
七日了？我睡了那么久？赶紧朝四周一看，天呐，昔日嘈杂的杂役所怎么这样空荡萧条？都去哪儿了？
“整个藩篱城都几乎搬空了，她无亲无故的能去哪儿？”季书墨很焦虑的抓着头，“我还以为她跟你去狼族了呢。”
额，我干嘛去狼族？
我摇摇头，“我刚睡醒，咱们杂役所这是？”
他一脸震惊得瞧着我，“整个天心阁都走了，你不知道？”
“去哪儿了？”
“巫女山。”
我撒腿就往心经门跑，“你在这儿再找找，没有就走吧，我去那边帮你找。”
季书墨很感激的点点头，“十五，谢谢你。”
我飞快的闯进狐佳儿的院子，一脚踢开哭藤，“老妖精你给我出来！”
哭藤很安静，不久后，从里面走出狐十三。
“废柴，你终于来了。”天书在她的肩膀上站着。
“天书！”我一把抓过它，狠狠捏着，“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赤练！”
“进来说吧。”狐十三扭身回到哭藤里。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哭藤，曾经也奇怪怎么每次老妖精都在这里出来。原来，枯藤后面，就是于吉山。
狐佳儿曾说过，穿过哭藤，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她跟老妖精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呢？
“老妖精呢，初一呢？”近一年未回来，这房子还是那么破旧，我匆匆扫几眼，到处找她们俩，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们俩也去了巫女山？”
狐十三在老妖精的位子上坐下，“坐，十五。”
我没心情坐下去，“她们会死的，那可是妖魔，那是辛姬！”
十四啜泣起来，十三依然很淡定。
“所以，你的妖丹练成了吗？”
我忽然暴跳如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我的妖丹？”我一脚踢开凳子，朝院外走去。
“拦住她。”天书说。
狐十四便拦住了我。
我难以置信，“你们就坐在这儿，等着老妖精的噩耗传来？你们不去，还不让我……”
“你不能去！”
“我就要去！”我说什么也得去，既然谁都会死，那就死在一起吧。
我跟十四扭打在一起。
“够了！”天书咆哮一声，原来它发起火来这么可怕。我们俩瞬间安静乖乖走回屋里。
天书的面前摊开一本书，正是我跟多劫带回来那本关于御岚妖丹的。
“十三，准备。”
我看到一向镇定的狐十三，开始浑身颤抖，她那张本就疏离的脸上，开始有了复杂的表情。
她看着我，嘴角几番努力上扬，终究落了下来。最后，她的眼睛里扑簌簌掉下珍贵的眼泪，这太珍贵了，要知道，狐十三比狐初一还狠，她从来不哭。
我嬉笑道，“十三，你竟然也会哭？”
于是她哭得更厉害了，“不，不，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惊讶的看着十三，又看看天书，“她怎么了，你要把她怎么样？”
天书依然很冷漠，“狐十三，准备。”
十三立马收住眼泪，深呼一口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我不由得站起身，挡在十三面前，“天书，你究竟想做什么？”
“开始！”随着天书一声叫嚷，一道光在屋顶处朝我劈来。
“不！”狐十三大叫一声，一把将我推出去数米，那道光齐齐劈在十三的胳膊上，顿时血肉挣开，她在椅子上慢慢滑落，忍着痛呢喃着，“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十五死，她是我的家人啊，我们活下来......”她说不下去了。
我呆呆看着她血淋淋的胳膊，没弄错的话，那一道光是要来劈我的，如果她没推开我的话，正好落在我的肚子上。
可是为什么呢？天书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老妖精？
我努力装出一副镇定模样，我努力装作自己不在乎，艰难张嘴问，“这，这是老妖精的主意？”
天书慢慢合拢，不敢看我，又一声叹息，“唉！”
这算是默认了，我竭力憋回眼泪，
“为什么。”
我的手臂已经撑不住整个身体，于是我坐起来，后来发现原来不只是胳膊在抖，腿也在抖，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为什么。”
十四冲过来抱住我，“十五，不要怪姥姥，姥姥也是没办法啊。”
呵，呵呵……果然是老妖精啊。
我慢慢闭上眼睛，我想说我不怪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怪，我只是......
这条命是你给的，随便你什么时候拿去，我毫无怨言，可是，可是你能不能提前告诉我，别让我空幻想，我特么的还想着等来你的狐妖盛世，回于吉山盖房子去呢。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拼了命的护着你吗？”天书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锥心刺骨，“其实你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你不敢承认。知道御岚妖丹落在汀草坡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了，那天，她在汀草坡上遇见你，绝不是巧合。”
原来老妖精已经给过我答案了，只怪我笨。
我笑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要笑，“所以，我吃的那块石头就是妖丹？”
“是。”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豁开我的肚子拿出来？她明明找这妖丹......”
“因为你是一只狐狸啊。”
“可她是狐天狸，为了妖丹可以放弃一切的狐妖，甚至连自己的爱人也可以牺牲，她又凭什么对一只素未平生的畜生心生怜悯？”
“我知道。”狐十三忽然开口，她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疏离，“她老了，也折腾不动了，那个时候她甚至有些绝望，是你的出现又给了她新的希望。她希望你是下一个传奇，她相信你吞下妖丹绝不是偶然。”
我再也抑制不住的哭起来。
原来这就是真相，这就是我要找的答案。哈哈哈......
她爱我呀，她还是爱我的吧。百年的记忆在我混沌的脑海里翻涌，我还是相信她爱我。
可是，我为什么要哭呢，又为什么要笑呢。
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这样无条件的爱着姥姥啊，她骂我、打我，甚至拿我的小命赌，可我依然爱她。
我曾经为此埋怨她，我明明是个废柴，凭什么要对我抱有希望。
如今才知，原是我错了，我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得有多失望啊，忍了一百年终究还是得剖开我这早该剖开的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