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大体明白了天心阁的构造,分为法器门,心经门和杂役所。
法器门是最受器重的门派,这里面的妖灵力最强,所以他们的选拔也最严格,于是法器门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牛气得很。
那个大师兄就是法器门第二十代弟子,据说他十分受阁主器重,但是他的掌门并不怎么青睐他。所以法器门里又分了两个派系。
第二大门派就是心经门,这也是老妖精曾经所属的门派,随着天书的遗落,心经门渐渐衰落,被法器门盖过风头,成了第二大派。
第三个就是我所在的杂役所,所谓杂役,就是什么也干,脏活苦活累活儿,所有其他两大派不喜欢的都是杂役所在做。肉吃不到也就算了,有时候汤也不给喝。所以杂役所只得另起炉灶,自力更生。
我就属于另起炉灶的招生范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是靠着一张脸进来的。
季书墨把我推进一群女妖里就走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现在我瑟缩在我的床铺前,小心翼翼听着这群女妖在聊天。
有一只翼族的妖引起我的注意,她叫向阳,是只白鹤。
是因为她长着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看谁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瞧她,在四周扫视一圈之后,终于把疑问落在我身上。
这一刻,我明白了老妖精说的,惺惺相惜。
我裂开嘴,先向她示好。
她也咧开嘴,朝我笑了笑。
然后我们俩沉默对视。谁也不肯迈出第一步。
在废柴的世界里,是有这样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的,一旦你主动了,那么就等于你承认了你比她强。做一个废柴中的强者,这是一件很窝火的事儿,这说明你被一个更废的废柴赖上了。
我有时了一个累赘就好了,坚决不想收第二个。
所以我一直在望着她笑,当然,她也一直在回敬我。
大概你来我往几百个回合后,向阳收回了她的笑,偃旗息鼓低着头。
我在心里默默致歉,我自身难保,只能对不起了。
这时有只妖推了我一把,“新来的,占着老娘的地儿了。”
我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是婴宁在说话。
抬头一瞧,是只狐妖。
她围着我嗅了嗅,啐一口,“你他么的是只什么妖,怎么有股人味儿?”
此话一出,顿时有二十多双眼睛直直朝我射来。
“有人?”她们纷纷上前来探闻。
我赶紧在乾坤袋摸一摸时了的毛,散发一些狼的气息。
“多劫,你疯了吧,这明明是只狼妖。”一个凑在我身旁说。
另一个哈哈大笑起来,“别理她,多劫可是个废柴。”
那个叫多劫的一把扔过她的枕头,朝我这边砸来,“老娘可是三阶狐妖。”
“哦呦!”几只女妖起哄起来,“好厉害啊,都三阶了,哈哈哈哈。”
三阶都被称为废柴,我这个零阶的只能惭愧的低着头,不敢吭气。
有一只狐妖闯进来,大声吆喝道,“别吵了,主事吩咐,抽签分组,三妖一组,明天开始做事。”
于是乎拉一群女妖围上去,伸着手去抢木签。
我和向阳最后走上前,她看看我,我看看她,互相谦让着。
“你们俩快点儿!”抱着签盒的女妖不耐烦的晃了晃,一把将木签倒在地上,“真够墨迹的。”
地上躺着两个签子,上面双双写着“叁”。
“真巧。”我在地上捡起签子递给她,望着向阳心满意足的笑,我忽然觉得自己上当了。
这家伙一定是等着我开口,她一定想方设法赖上我。
可是她赖我一个废柴干嘛?
我探究着她,她笑得一脸幸福。
“谁是三号,来老娘这儿集合!”多劫豪迈的吆喝打破了我跟向阳两个废柴的暗中较量。
多劫老远射来精准的目光,停在我的手上。
“我的老天爷,我竟然跟这俩怪胎一组?”
“主事,我不同意,我要换组!”
多劫叫嚣着出了门,我跟向阳在众妖的耻笑中,默默走回自己的床铺去。
多劫没有换组,这让她很是气愤,于是每天的轮值就成了我和向阳两只妖的事儿。
我们俩抬着木桶,一前一后往主阁走。今日的任务便是擦洗主阁大殿。
向阳已经跟我混的有些熟,她叽里呱啦讲个不停。
是不是每个废柴都是话痨?我忍不住想起狐初一的叫骂,她说狐十五你给我闭嘴,你每天唠唠叨叨吵的我脑袋疼。
可我要是乖乖闭嘴了,狐初一能一连几天不吭气。
她们是可以不说话的,因为没必要,人家靠着感知和意念也能聊天。
而我不行,我或许能感知一星半点儿,但是意念这玩意儿,我从来没有拥有过。
“我爹说,天心阁就在藩篱城的脚下,”向阳抬着木桶的手换到另一只,“可是我一直想不明白,天心阁不是狐妖的吗,干嘛要建在蛇妖地盘上。”
我很想打她一顿,终于体会到初一面对我的心情。
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辛姬的灵力有多强就不说了,她总该知道弱者必须依靠强者吧,哦对,人家是翼族,妖界第二大族类,是不会体会到我们这些夹缝中生存的狐妖的。
可是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难道她也不懂?
我想了这么多,在心里起起伏伏,话到嘴边,忽然改成一声叹息,“谁知道呢。”
向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她天真的点点头,哼着不知曲调的歌谣继续向前走。
她又问,“十五,”我在这儿叫十五,不敢说自己姓狐,因为狐姓是天心阁核心成员的姓氏,曾经我觉得我们的名字很随便,现在才明白原来老妖精这么厚待我们,“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对我好奇。”
好奇个屁,比我还废柴,真不知道她进来干吗的。
“还挺好奇的。”我说。
然后向阳就喋喋不休的开始讲述她自己。
白鹤向阳跟随她爹从翼族鹤壁一路逃亡到藩篱,据说是家族矛盾,兄弟相残。后来,他爹被俘,临行前托挚友把孤女送到天心阁。
“所以你来这儿是为了避难?”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天心阁还是其他妖精的避难所。
“那你爹现在怎么样了?”
我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好吧,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看着哭得昏天暗地的向阳,我异常的懊悔。又赶到点儿上了,我戳中了她的哭穴,她爹生死未卜,从她哭的绝望程度来看生还几率渺茫。
如果你想要一只妖,尤其是一只爱哭的妖停下来,那么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你哭得要比她惨。
于是我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嘴里声声喊着狐初一的名字,初一啊你死得好惨啊,我在手指缝里打量她。
“初一是谁?”向阳停下来问我。
于是我们一边擦拭大殿,我一边给她讲凄惨的初一的故事。
初一,我对不起你。
这注定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废柴初一,通过种种狗屎运而走上妖生巅峰的励志故事,可是令向阳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就在她以为初一将有一番大作为的时候,初一为了救另一个废柴十五,死了,还死的异常凄惨。
也许是这份凄惨深深打动了向阳,她走过来抱抱我,含着眼泪说,“初一简直是太伟大了,我要成为一只她那样的妖。”
不知道远方的狐初一有没有不停地打喷嚏。但愿她没有暗中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