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救我?”
艾萨克颤颤巍巍地说道,抓着流血的左臂。
“唔…可能因为你像一个好人吧喵。”
女孩用雪白的纤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猫脸面具,月光下那猫脸面具上覆盖着一层柔顺的光芒。
“我…一个好人?”
艾萨克差点笑出了声,但是这让他那已经透支的身体更加不堪重负。
染上鲜血的臂膀继续滴滴答答地向下滴落着湿滑的液体,由火热到逐渐被夜风吹得冰冷。
艾萨克的胳膊已经有些麻木了,就好像支配那部分的神经飘走了一样。
“咳…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小姑娘?”
艾萨克用最后一点力气挤出沙哑的声音,提出了质疑。
“你当初有选择吗?”
薇依迈着轻柔的步子缓缓地走向跪坐在地上的壮汉,鬼魅般的身姿显得有几分妖娆,又有几分致命。
清脆的声音同样以问题回应了他。
“…”
艾萨克愣了一下,嘴巴张了张,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脑袋好沉…
随着一声闷响,艾萨克缓缓滑落的身躯终于支撑不住,猛地倒在了地上,油亮的黑色辫子沾染上了自己粘稠的鲜血,和尘土混在一起,脏兮兮的,看起来十分落魄。
“这就倒了吗喵…”
薇依有些无聊地单托住自己戴着猫脸面具的小脸,像只调皮的小猫一样伸出一只纤手轻轻地戳了戳对方那饱经沧桑的,粗糙的脸。
手感相当不好呢,这大叔。
前世的自己的话,或许会羡慕这样有些肌肉却又不会过于大只的体型呢。
艾萨克模糊的目光游离着,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小女孩蹲在自己的面前,黑色布裤遮掩不了那双纤细的长腿…难以想象那样的一双艺术品般的腿竟然会有那样的爆发力。
可能…那就是自己一生都无法到达的那个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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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萨克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木质天花板,似乎是一家寻常的旅馆。
宿醉一般的脑内剧痛撕扯着艾萨克刚刚恢复的神智,试图将他扯回舒适的被窝,但他用粗糙的指肚狠狠地揉捏着自己的眉头,单手扒着床打磨过的光滑边缘,逐渐将身体移到可以正常坐起来的位置,然后挣扎着下了床。
衣服还在…鞋子也是。
艾萨克打量着自己身上带着些褶皱的棕色皮革外套和黑色的衬衣,然后又抽出自己时时擦拭的爱刀,快速地轻轻拂过冰凉的刃面。
触感和重量没错,刀也没被掉包。
艾萨克多年作为佣兵所积累的警觉性使他强迫自己集中起精神,收敛起走步的声响,如同猫一般悄悄地走在容易发出声音的陈旧木板上。
旅馆外晴空万里,明媚的太阳照耀在艾萨克的面庞上,刺痛了那双习惯了黑暗的眼睛。
“你醒了啊,艾萨克大叔。”
两个年轻佣兵站在门外,双手随意地抱在胸前。
“你们…没受到袭击吗?”
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年轻佣兵紧紧簇起了眉头,两条墨黑的眉毛拧在一起,一边活动着长而有力的手指,一边将攥紧的古铜色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昨天晚上那个马脸混蛋确实偷袭了我们…”
年轻佣兵脸上的表情似乎又缓和了一下,嘴角泛起笑意。
“不过后来天上突然跳下一个人,给我们的伤口上涂抹了奇怪的药膏…醒来之后伤口就全都好了。”
“这世界上真的有女神吗?”
其中一个佣兵傻笑到,眼神中充满了倾慕。
“怎么可能会有啊。”
另一个佣兵用力捶了一下同伴的胸口,调侃着。
艾萨克放松地吸了一口气,摘下了皮质的宽大帽子,沧桑的眼睛中,少有的没有隐藏自己的直率情感。
“小子…”
“嗯,我们知道。”
“维托家族有债必还”
沙哑的声音和低沉而有活力的声音交叠在一起,三人异口同声地用异域的语言重复着家族的信条。
黑色的巨鸟似乎也有人性一般,在此刻扑棱着宽大的羽翅降落在艾萨克宽大的肩膀上,兴奋地不停鸣叫着,金属摩擦般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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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墨色制服的少年一边用包裹着黑色布制手套的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金属剑柄的圆形尾端,一边缓缓地迈着踏实的步伐,扫视着整个现场。
墨色制服上一共三排黑哑光金属纽扣每一个都有硬币大小,其上雕刻着执法庭的标志—一柄天秤。
手套则是利用黑光羊的毛皮做的,具有着还不差的灵质吸收能力。
鞋子的低端则覆盖着灵象的灰色皮质,可以通过施力的大小来激活其绝佳的弹性,借以提升弹跳力。
通过这一整套装备来看,少年应该属于执法庭的高级纠察官。
执法庭作为由第三方势力所组成的,针对于帝国和王国边境所发生的模糊案件进行调查的组织,其内的人员划分为见习纠察官,初级纠察官,中级纠察官,高级纠察官和总纠察官。
本应该显示出青春活力的年纪,少年细腻而精致的脸上却过早的染上了熬夜的苍白,狭长的双眸上下也有着黑色的眼圈。
真是麻烦啊……尸体都已经毁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嗯?
少年的余光瞥到了一串零散的血迹,看样子是争斗的其中一方因为某些原因而处于弱势,匆忙逃窜间留下的。
但是血迹并没有越过高墙,这说明此人觉得自己应该还有一战之力。
既然实力相差得并不多而其中一方又在一开始就受了伤…
是偷袭吗?
雇主针对被雇佣者的偷袭?为什么?
而且被雇佣者似乎毫无防备,这说明雇主的力量一定隐藏的很好,要不然就是最近才被激发出来。
但是这并不符合常理,因为一个人的体内是否有激发出灵质应该是在他十岁之前就已经决定了的,而显然这些人贩子早就越过了这个年龄段。
那么问题又回到最开始的起点了,雇主的力量是怎么被激发出来,或是隐藏的。
而且,如果是隐藏起来的话,为什么有着如此强大的实力却要雇佣佣兵,最后还要反水杀掉对方。
看来是为了隐藏自己除了人贩子以外的另一重身份,而佣兵应该是察觉到了这一重身份才会被灭口。
至于察觉到的契机…这个人贩子貌似是单独行动的,所以不大可能是在与同伴交流的途中被偷听到所以才暴露的,那么…
是被偷看到了“某样东西”吗?
但是这具尸体身上除了那件古怪的,边缘有红色刺绣的黑色破烂长袍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他似乎是在将东西全部安排妥当之后才出来偷袭的。
…如果那堆零散的肉块能叫做“尸体”的话。
作案的佣兵多半是西尔里的维托家族的人…这种残暴的处理尸体的方法是用自身的流技引爆导入对方体内的土块……在纠察官的行话中,一般都称呼这种方法为“人肉丸子”,原因是那一团团的肉块也只能让人联想到那种东西了……
如果没有人提的话,谁会想到那曾经是个“人”。
“好啦,为了我的美好生活,今天罪犯们也好好等着我吧。”
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自言自语着,黑发少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向下拉了拉纠察队黑色的制式帽子,遮住了墨一般纯黑的眼瞳,迈着稳健的步子不慌不忙地走进四合院黑漆漆的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