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阴暗而潮湿的晚上,一个虽然年幼但是身高在同龄人中已算高挑的小小身影在肮脏的街道上,裹着一段破旧不堪的毯子,身体不争气的不停抖动着。
寒冷的天气交接着冰冷的雨点,不停的将本就营养不甚均衡的少女那脆弱的身躯推向崩溃的边缘。
本应是白皙的皮肤呈现出死人一般不正常的苍白颜色,被冻成紫色的嘴唇中,上下排的整齐牙齿不断地敲击着彼此。
因为偷窃被发现而被猛力击打所留下的伤痕不断的喷涌出鲜红的血液。
孤寂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
直到梅拉昏过去前的一刹那,她还以为自己耳边传来的皮鞋落地溅起水花的声音是自己临死前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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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瘦弱的手臂上插了一根连接着自己静脉的透明管子,管子的另一头则是装着鲜红血液的袋子。
刚刚恢复意识的梅拉刚想站起身来,头部就传出一阵崩裂般的巨大痛感,使得长期经历着艰难生活的梅拉也不由得抱头哀叫起来,丝丝的冷汗顺着额头渗了出来,浸湿了单薄的衣服。
明亮的魔力灯所发出的光芒在此刻也显得如此刺耳,以至于梅拉感觉身边的世界仿佛都重新回归于混沌。
“你醒了。”
一个沙哑的男声在耳边模糊的响起。
“谁?”
在街头数次被人殴打的痛楚令梅拉立即抬起还没有被插入管道的另一只手来保护自己。
“别担心,你安全了。”
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庞。
男人虽然虽然年龄并不是很大,但是头上已经斑白,他的眼眶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有些掉漆的眼镜中透露出有些浑浊的眼睛。
即便如此,梅拉仍然感到了一种轻微的依靠感。
黄昏的阳光从窗户中慵懒地洒落,就像很久以前,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时那样。
那时,梅拉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从别人身上“索取”或“得到”的经历了。
那之后又过了几个月,男人每天都会给自己买来新鲜的食物和水果,然后看着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木讷地笑着。
真是个怪人。
但是梅拉并不讨厌他。
之后的日子里,尽管自己在闻到血味之后会有一些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本能冲动,但是对于动物的血,或者是极少数的人类的血所带来的诱惑也勉强能够抑制。
如果这就是活下去的代价,那梅拉也毫无怨恨的接受。
有那么一阵子,梅拉甚至以为自己又可以恢复到原先的生活轨道中去,就像父亲所期望的那样,做一个快快乐乐而又简单的女孩。
最开始的时候很难做到,那些往事总是纠缠着她,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梅拉的心中逐渐又开始相信自己能够重新开始一个美好的生活。
男人就像梅拉的第二个父亲一样,尽管他不善言语,但是他将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都给了梅拉。
渐渐的,梅拉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并没有他表面看上去那样愚笨。
记载着奇怪符文和试剂配方的古怪书籍,一个上面画着诡异骷髅头的羊皮纸,以及上面刻着一个镰刀和骷髅的胸徽。
梅拉的心中尽管隐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是她还是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那一天。
从外买了一盒精致小蛋糕回家的梅拉穿着轻飘飘的黑色连衣裙,正想着给男人一个惊喜。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的街道格外的寂静,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个别的几户人家小心翼翼的从拉上的窗帘里露出一两只胆怯的眼睛,窥视着外界的一切。
秋天的落叶从街道上沙沙滚过。
一丝不祥的预感掠过梅拉的心。
她飞速的跑向家的方向。
但是等待她的,只有冰冷的封条在空中一动不动,好像宣判她死刑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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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才知道,镰刀和骷髅是帝国秘密实验室的标志,那个男人大概是因为良心遭不住从那里面逃出来的。”
梅拉不经意的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去,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黑色的长发在夜中摇晃着,几乎模糊了其轮廓和外界环境的界限。
那样的笑容。。。不知为何,感觉只像是一个寻常的落魄人,而非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佣兵。
虽然是想用自己的身体牟利的“敌人”,但不知为何,薇依的心中却生不出一丝的恨意。
“后来呢?”
“后来?”
梅拉嘴角的笑容逐渐扭曲,变为了她平常那样冰冷而富满玩味的笑容。
“我追寻着血味找到了那两个守卫的家,看到他们正在鞭打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感觉有点像人,又有些像狗。我想说服我自己,那只是一个守卫的寻常游戏,虐杀某种动物的游戏。”
“但是我的嗅觉不允许我这样,我的直觉也不允许。”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两个守卫也变得跟那个家伙一样了。”
梅拉的喉咙深处发出病态的笑声,纤细而苍白的手指在夜空中伸出,盖住了自己的面孔,但是那狞笑的弧度却仍旧从指缝中透露了出来。
薇依的嘴唇蠕动着,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梅拉失态的吼道,但是在下一瞬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真是的,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跟一个货物说这么多。。。
从其中一匹黑马健壮的身躯上解下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了熏香小鱼干。
没好气的扔到了薇依眼前。
“如果下次停下来你什么都没吃的话,我会直接塞进你嘴里的。”
“啊啊,这么对待我的挚爱我可是没办法忍受的哦。”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夜空中响起。
不过梅拉可没有闲心去留意那语调中不经意间透露出的致命魅力了。
什么人,为什么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感觉…
刚刚想调整一下步伐,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被不知何时从地上钻出的诡异藤蔓死死的缠住。
紫黑色的尖刺如同液压机一般缓慢但是富有毁灭性力量的从粗壮的藤蔓中推出。
暗红色的血液伴随着梅拉无可抑制的惨叫浸满了藤蔓的躯干,并使其瞬间猛长,在梅拉颤抖的手还没来得及握紧长鞭之时便已经如同利剑一般贯穿了白皙的手掌。
鲜血四溅,从梅拉裸露的腹部如同无数条小河一般顺着光滑的肌肤向下流淌,一直到在地面上与泥土一起化为板结的血污。
梅拉的眼神涣散了,如同一具彻底失去了灵魂的玩偶。
藤蔓,以及能够瞬间瘫痪实力与自己不在一层面上的神经毒素……
这个家伙…
薇依看着黑暗中渐渐走出的身影,抿紧了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