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相识聊起从前事，恰似往事飞逝，就在大家慨叹童年一去不复返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鱼头从上午喝到下午，从下午喝过傍晚，这时候舌头早就喝麻了。王龙看出鱼头失了智，提议改天再聚，今天到此为止。
程致远不等散席，当先去柜台结账，被追上来的魏正光拦住。魏正光一顿推抢，说什么也不让程致远出钱。程致远提议要不AA制，一人出一半。魏正光充耳不闻，直接掏钱把账结了。
王龙架着鱼头到店外，鱼头一路笑呵呵的，突然吐在门口。
程致远本想低调离开，见鱼头吐了，赶忙跑过去招呼司机把车开过来。他低声嘱托司机，不要称呼“少爷”。司机会意，小心翼翼扶鱼头上车。
朋友们陆续从饭店里出来，大家见程致远有专职司机，而且轿车价格不菲，皆露出惊讶的表情。
王龙认得轿车品牌，对程致远道：“致远，我送鱼头回家吧，你就不用上楼了，你送秦娈。”
豆丁绕着轿车看了一圈，一脸敬佩问道：“致远哥，你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
程致远见鱼头躺在车后座，道：“车不是我的。”对王龙道：“你坐副驾驶吧，先送鱼头回家，然后司机送你回家，再过来接我们。”
王龙早就想试坐这辆车了，忙不迭开门，坐上副驾驶。
程致远对司机道：“送他俩回家，帮忙扶上楼。”
司机系上安全带，微笑道：“放心吧。”
程致远关上车门。秦娈道：“我陪你在这里等。”
轿车开走。宋大志要去找女朋友，先行告辞。小智、豆丁、魏正光留下。
小智和鱼头多年来保持联系，早听说过当年程致远暗恋秦娈这件事。他这时见秦娈看程致远的眼神充满爱慕之情，程致远表情自然，显然二人早就坠入爱河了，微笑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该扔。致远，要是换成别人，我肯定眼红死了，对你呀，我是心服口服。你打小就不一般，我这辈子怎么都追赶不上你。你是我学习的目标，和家境无关。”
豆丁想法单纯，所有人都看出来程致远家底厚，只有他认为程致远能赚钱，听小智这样说，也道：“是呀，致远哥，你是我们大家学习的榜样。”
程致远道：“别这样说，咱们是好朋友，交情不分贵贱，别玷污了神圣的友谊。”
小智道：“你别多心，我就是抒发一下感慨，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以后咱们大家常联系。”
魏正光笑道：“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致远，下次不跟你撕巴了，让你算账。以后大家伙常联系。”对小智和豆丁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走吧，秦娈陪致远就行了。”走去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对小智和豆丁道：“上车，我送你们回家。”说着坐上副驾驶，冲程致远和秦娈摆手。
小智冲程致远点点头，道：“先走了，下次见。”
豆丁道：“致远哥，我们走了啊。”
程致远道：“早点回家吧，下次我请大家吃饭。”
出租车开远了。程致远道：“娈娈，咱们走，我送你回家。”
秦娈问道：“司机回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程致远道：“管他呢，又不是我让他接送的。”问道：“你冷不冷，咱们打车吧。”
秦娈道：“我家离这里很近的，走路就行了。”当先向饭店后面的窄路走去。
二人走出一小段路。程致远问道：“娈娈，你家是在这边吗？”
秦娈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家。”问道：“你冷吗？”
程致远摇了摇头，道：“散散步也好。”
秦娈道：“你急着送走我，是要去找姝儿吗？”
程致远道：“不是，姝儿去京城了。”
秦娈垂下目光，道：“当年你临走前明明去找过我，为什么等到今天才说？”
程致远道：“我今天才想起来。”
秦娈道：“假如你早一点说，我……我肯定不会那样误会你。”
程致远道：“我以为你已经放下这段感情了呢。”
秦娈停步，面朝着他，手指卷起上唇。
程致远注意到秦娈口腔壁上有一小块凸起，不明白她要表达什么意思。
秦娈道：“我一上火就会口腔溃疡，每次伤口都能痊愈，唯独上一次，只有这一次结下了疤。每当我舔到这个伤疤，都会想起你，换了是你，你能轻易放下吗？”
程致远歉然道：“对不起，当时……我情绪失控了。”柔声问道：“现在还疼吗？”
秦娈听到他关怀的语气，眼圈登时红了，道：“嘴里不疼，可是这里很疼。”捂着胸口，向前倾倒，无力地扑在程致远怀里。
程致远扶住她，道：“娈娈，我对不起你。”
秦娈仰头道：“是我错了，是我让你爱上姝儿的。假如我能大度一点，没那么多疑，没那么任性，你一定不会离开我的，全都是我自己的错。”
程致远看到她凄苦的神色，一颗心揪成一团，突然间昨夜梦境中的风花雪月，温姝的柔情万种，断断续续浮现在眼前。他一想到温姝，心下更增困扰，道：“娈娈，对不起，感谢你对我的好，只是我不能再接受你的好意了，我不配。”
秦娈凄然一笑，埋下头道：“我懂，我知道。你呀，就好像我生命中闪亮绚烂的焰火，为我绽放过，也该知足了。”
程致远感觉她话声发痴，心疼不已，道：“你才是我的焰火，我只是你的电灯泡。”
秦娈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听你们聊起往事，心里很有感触。致远，你说将来咱们高中毕业了，还会有联系吗？你和姝儿脾气都那么好，相互理解，谁都无法将你们拆散。我以后见你的机会一定非常非常少。这半年过得真快啊，只剩两年半了。我想不如这段时间，趁着咱们还能见面，我想把心里话全都告诉你。我现在很有勇气做这件事，我想至少将来少留下一点遗憾，也是好的。该说的人把话说了，该听的人也听到了，结果怎样都无关紧要了。”
程致远只觉心脏被刺了一下，道：“你也太傻了，不过你想说就说吧，我愿意听。”
秦娈脸上浮现出天真的微笑，道：“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原来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这么的迷茫，先是自己变成了傻子，然后希望对方像自己一样傻。我在想当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呀，我对你一点都不好，也不是没有人喜欢你，可是你偏偏就只喜欢我一个。”
程致远道：“我是真心喜欢你，根本不需要坚持。”
秦娈道：“是啊，你是真心喜欢我的，我当时多么幸福啊。现在我真心喜欢你，却让你为难了。你说假如有时光机，你愿意回到从前吗？不行啊，你心里已经有姝儿了，就算回到从前，你也会去找姝儿的，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还是算了吧，有你的回忆也是好的。”
程致远听她越说越痴，分明记得她没有喝酒，问道：“娈娈，你没事吧。”
秦娈仰起头，微笑道：“我没事啊。你冷了吧，要不咱们走吧。”
程致远看到她纯真可爱的笑容，心中一凛，暗想：“她神智错乱了吗？”问道：“你还记得当年的理想吧。”
秦娈道：“我记得呀。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程致远笑道：“那时候你说出理想，我当真被吓了一跳。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娇怯怯的小女孩，怎么理想这么远大？不瞒你说，我还因此自卑了呢。”
秦娈道：“我还记得那次自我介绍，你说话时的样子。嘻嘻，一股子书生气，还有些呆呆的。”
程致远道：“你还记得鱼头的理想吗？”
秦娈噗哧一笑，道：“他说他爱吃肉……”说到这里，自觉滑稽，忍不住格格笑起来。
程致远道：“鱼头当时也很可爱，他说将来要开饭店，现在他经常照顾各家饭店生意，理想也算是实现了一半。”
秦娈道：“你们这对朋友还真挺让人羡慕的。”
程致远道：“是啊，鱼头长大了，我也长大了，咱们都长大了。”
秦娈道：“长大了，烦恼就多了，还不如小时候。”
程致远道：“娈娈，我真希望你尽快找到幸福，这是我唯一的理想。”
秦娈道：“你想让我幸福，原本轻而易举。”
程致远道：“我给不了的。”
秦娈道：“连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祝福的话想必是不得已的敷衍吧。”
程致远道：“不，绝对不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秦娈道：“那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程致远听话题又说回来了，道：“娈娈，过去就过去了，不接受只会让自己变得痛苦。”
秦娈问道：“如果鱼头不小心伤害了你，你会原谅他吗？”
程致远道：“会。”
秦娈道：“那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呢？致远，让我对你好吧，我真的很想对你好。”
程致远道：“娈娈，你没做错任何事，何必这样卑微。”
秦娈道：“如果我跪下来求你呢，你能答应给我一次机会吗？”
程致远一愣，问道：“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秦娈道：“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太爱你了。”
程致远很怕她突然下跪，语气坚决地道：“我不喜欢别人对我低声下气，如果你那样做，我只会讨厌你。”
秦娈道：“总不能让我对你颐指气使，你才愿意和我重归于好吧。要不这样吧，你给我出个主意，我听你的。”
程致远哪有什么主意，道：“我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我送你回家吧。”
秦娈见他态度坚决，叹道：“好吧，我也不忍心再逼迫你了，咱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