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个意外的电话,等这边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他们就要去寻找叶羡情以前的生活踪迹了,可凡事都有意外。
电话是半夜打进来的,萧宴忱接到电话,立刻穿上了衣服,敲响了主卧的门。
叶羡情还在睡梦中,被吵醒了,没有起床气,只是人还是迷迷糊糊的,萧宴忱的话重复了两遍,她才清醒一点。
“外婆病重了。”
她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应该是沈凉夏的外婆,这回,彻底清醒了。
那边萧宴忱已经开始打电话,叫车,准备直升飞机,收拾东西。
她这边慌慌忙忙的开始穿衣服,孕妇裤上的扣子系了几次都系不上,还是萧宴忱腾出手来帮她扣上的。
她的眼神也是空的,脑子里只有一幅画面,一个老人,浑身插满各种管子,只为了能多活些日子。
手指发木,腿脚发软,说不清是怎么样的感觉,就觉得自己站在深渊里,正在不断的往下沉,往下沉,想要上去,却无处借力,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宴忱看出她的状况不对劲了,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在她跌倒前的那一刻,将人扶住。
“别担心,宝贝,别担心,外婆这不是第一次下病危通知书了,会没事的,啊,会没事的。”
她的身子软软的,眼睛涩涩的,嘴里无知的喃喃着:“会没事吗,真的会没事吗?”
萧宴忱看着她这幅样子,心如刀割:“会的,一定会没事的。”
她点点头,神情还是茫然。
萧宴忱将她按坐在床上,继续收拾东西,却被她抓住了手腕。
她幽幽问道:“那是肾病,肾病啊,她那么大年纪了,怎么会没事呢?”
萧宴忱反握住她的手,眼睛里蹦出来的光芒摄人心神:“你怎么知道外婆是肾病,宝贝,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她没被握住的手捶着头,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是知道她是肾病,她是肾病。”
萧宴忱连忙握住她一直捶头的手,安抚道:“不要紧,不要紧的,宝贝,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咱们不去管是怎么知道的,啊,不要去管。”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萧宴忱想了想,还是给陈稳打了电话,劳动江念一跟着一起去。
她以前的性格虽然大咧咧,但是,不是那种会主动结交朋友的人,有几个关系好的同学,现在,也都不在这里,相比起来江念一,到算是她熟络的人,而且,那个女孩性格好,会照顾人,萧宴忱觉得带上她肯定没错的。
他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其实他没说,外婆不只是病重,电话里主治专家直接告诉他了,这一次,老太太恐怕是挺不过去了。
和陈稳说好了,萧宴忱就带人下楼了,车子就停在楼下,坐上去直接奔着那栋半山腰的别墅去了。
他们几乎和陈稳两个人同时到达的。
凌晨一点,被折腾起来,江念一没有半点怨言,互相打过招呼,直接挽住了叶羡情的手,少不了轻声安抚,不敢说的太多,担心这个时候,越是小心翼翼,她会越不安,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
陈稳见她这么伤心,以眼神询问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萧宴忱摇摇头,他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摸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又不敢多问,女人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
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不算远,还没天亮就到了,刘秘书早已经等在了机场,见人出来了,立刻就迎上去了,看见叶羡情,心里何止惊涛骇浪四个字就能形容的,不过她到底是在萧宴忱身边呆的时间长了,多少修炼出来许多道行,很快,将这份吃惊压在心底。
打过招呼,直接说起了老太太的情况。
原来这几天老太太的身体都挺好的,精神也好多了,还念叨起两个人一直推迟的婚礼,念叨念叨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这什么事都架不住一个劲的寻思,就这么老太太就寻思出问题来了,为什么现在还没办婚礼,凉夏的身体就算是不好,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了都看不见人,当时守在老太太身边的是大舅妈,没架住老太太一来二去的拷问,一不小心就说走嘴了。
老太太当时病情就加重了,老太太的病情反复,这是这些年来常有的事情,大舅妈也是心虚,怕被众人责骂,就没说实话,只是说本来好好地,老太太忽然发病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专家组只当是平常发病,按照原有的程序抢救,却一直不见效果,还是刘秘书和三舅妈看到大舅妈的状态意识到不对劲,才将事情的真相给审问出来的。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专家组递出来的话是让萧先生过来看看吧,就意味着不是好兆头了。
刘秘书自然不敢耽搁,连忙将电话拨出去。
一直等到现在,她来的时候,老太太还在抢救中。
忐忑不安的等着,沈凉夏失踪之后,萧宴忱虽然只来过一次,那也是因为无法面对老太太,并不是对老太太不重视,刘秘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好在萧宴忱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只是问清楚缘由,并没多说什么。
坐在车里,刘秘书的目光再一次落到同萧先生坐在一起的女人,之前没有听到风声,不知道沈小姐究竟什么时候回来的,而且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来看看老太太。
她看顾老太太这么长时间了,眼看着老太太这么大年纪每天受苦,心中自然是不落忍。
她心中不禁有几分埋怨,要是沈小姐能早点过来看看老太太,估摸着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这么想着,脸上不免就带出来几分。
萧宴忱何等敏锐,此时天边已经有了一线光亮,借着这光亮他将刘秘书脸上的那点埋怨就看了个一清二楚。
身上的气势陡然凌厉起来,刘秘书连忙转过头去,不敢再有半分埋怨。
“凉夏才回来没几天,她失忆了,不记得外婆的事情,本来我是计划着忙过这两天再带她过来的,没想到外婆会忽然病重。”
之前没有确定叶羡情的身份,他不敢贸然行动,生怕引起她的逆反心理,所以,一直循序渐进,真的就是计划着等DNA比对结果出来,再带她来见外婆的。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生活就是个极端爱好无理取闹的小婊砸,她总会在你以为一切风平浪静的时候忽然给你会心一击。谁能想到外婆忽然病重了。
对于他这样的说法,叶羡情只是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盛满了悲伤和担心这一次,竟然没有矫正他的称呼,萧宴忱搂紧了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只是收效甚微。
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曲折,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女孩苍白的面孔,坐在前排的刘秘书喟叹一声,怎么就好端端的失忆了呢,这一位,命运是在是可怜可叹。原以为跟了萧先生,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没想到还会遭遇那么多的事情。
这么一想,那点埋怨也就烟消云散了,苦苦思索着该怎么样安慰人。
“沈小姐,也不要想太多了,说句真心话,老太太年纪大了,得了这种病,能拖得这么久,已经是得天之幸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也算是解脱了,您和萧先生,能做的都做到了,尽人事之后,自然是听天由命,您要做的,就是把心放宽,别的不想,总还要想想您肚子里的孩子,情绪起伏太大,对胎儿不好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后座的萧先生目光十分不善,俨然一副恨不得将她的嘴封上的表情。说到最后,只能悻悻的闭嘴。
好在医院很快就到了。
陈稳江念一和他们一前一后的下了车,萧宴忱扶着人就进了医院。
几个舅舅舅妈表哥们都守在这里,众人此时看到萧宴忱怀里搂着的人,不免都吃了一惊。
病房的门关着,萧宴忱将人安置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对众人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凉夏回来了。”
简单的几个字就算是给了所有人一个交代,并没有准备说得太多,将众人的惊疑不定全都摒弃在外,只管照顾着自己最看重的人。
失踪这么长时间的人忽然出现,在众人几乎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怎么可能让人这么平静的接受,众人交换着目光,复杂费解。
有心想要多问些,萧宴忱已经将人圈住,一副不许别人接近的模样,让他们望而却步,只能在心中暗自猜测着。
门开了,院长和专家组一起走了出来,众人连忙迎上去,却只换来一声叹息。
“家属要有心理准备,萧先生,我们尽力了!”后面那句话是对萧宴忱说的,自然也看到了意料之外出现在这里的人,作为老太太的主治团队,他们对沈凉夏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点,现在看到人出现在这里,只是很吃惊,却没问太多,毕竟病人才是最重要的。
叶羡情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病房的,呆呆的站在病床前,看着那个浑身插满各种管子的老人,脑子里各种画面一一闪过,画面中的老人并不是这样子的,那个时候的她还算年轻,身体还很健康,牵着她的手,去捡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