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落身上忽然放出光芒,强烈得刺眼。周围的人鱼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退到了一边。那强烈的光芒如太阳一般,霎时将整个海底的黑暗驱尽,亮如白昼。在她身后的光芒里,隐约能看到一棵高大的树影,上面点缀着粉嫩的樱花瓣,洋洋洒洒地落下。
凯斯缇娜的动作停住了。她看向樱落,脸上震惊的表情无法掩盖。她的手忽然一松,影无力地滑.下,倒在一旁。凯斯缇娜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被贯穿了一个洞,鲜血喷涌。
“竟……竟然是,红樱神树——帝女之桑。”说完,她眼中的震惊渐渐退去,嘴角挽起一丝苦笑,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缇……缇娜大人竟然……”杀戮人鱼始料未及。眼看着强大的族长在一瞬间被杀害,所有人鱼都变了脸色。下一秒,它们就四散逃亡,尖叫肆起,听得人耳膜生疼。
樱落毫不在意,走过去把影扶起来。
“影,醒醒。醒醒啊。”樱落拍了拍他的脸,却发现他毫无反应,呼吸微弱。拨开他的眼睑,他的眼神已经涣散。这是灵魂被吸取的表现。
樱落把影重新放平,然后转身走向凯斯缇娜的尸体。指尖轻轻滑动,樱落剖开了凯斯缇娜的肚子。不顾鲜血淋漓的血腥,不顾伤害生灵的残忍。她把影被吸走的那部分灵魂取了出来。
看着昏迷的影如同熟睡一般,樱落轻轻伸出手,不自觉想要触碰他,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鲜血。一瞬间,她忽然清醒过来。颤抖地看向四周,樱落浑身颤抖。她把手缩了回来,如此污秽不堪的自己,不配触碰他。
樱落忽然苦笑。她誓约着守护,却亲手在这里杀戮。她……会为自己的行为受到惩罚的吧。
可是这些都不要紧。
只要能救他。
就算是报应,她也会欣然接受。
是啊,几百年来,说什么守护,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坚强的理由。影说她拯救了他。其实,她才是真正得到救赎的那个人啊。
樱落捧起影的灵魂,看到了他曾经的记忆。
他们本是那么相似,所以才相互吸引。
而此刻,樱落终于明白,自己,其实喜欢影。这个在她的生命里第一次没有嫌弃,没有厌恶的人,如此根深蒂固地扎进了她的生命里。
所以,她不后悔。
她不后悔自断根基,不后悔为了救他杀害了生命,甚至不后悔为了让他灵魂复原牺牲自己的精魄。
她在手掌轻轻凝气光芒。她是帝女之桑的事情她自己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但她的力量只是短暂的出现并不长久。趁着它还没消失,樱落用自己的精魄把被剥离的灵魂送回影的体内。
看着他呼吸慢慢趋向平稳,体温也开始一点点回升,樱落长舒了一口气。
抱住他,樱落一口气游回了岸上。
此刻,潮水已经褪去,太阳渐渐升起。升腾起的丝丝暖意却开始剥离樱落的意识。她缓缓倒在地上,连睁开眼睛都很费力。
影听了枯树出事的消息就赶忙跑了出去。路上忽然听到她求救的声音更是心急如焚。可之后他忽然昏了过去,那一刻他猛然意识到那是人鱼的歌声,如同幻影缠住了他的心,于是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他在那片黑暗之中拼命的跑,却发现那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四周越来越冷,窒息的感觉也越发明显。不行,要快点出去,她还在等我。可是他已经无力支撑,他的意识开始涣散,无法思考。
仿佛过了很久,影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他听出来了,是她的声音。然后,他看见了一阵光芒,如同黑暗尽头的出口。
影缓缓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慢慢起身,他环顾四周,发现他身边躺着一个少女。
“喂,你没事吧。”影伸手扶起她,却觉得意外的熟悉。
“影,你……你醒了。”樱落说。
“你……你是……”影忽然发现他竟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成人形的样子。那你……”他看向不远处那棵枯树的位置,整棵树被折断了,根还留在沙里,而躺在他身边的少女,浑身是血。
“你是……为了救我才……”影说不出话了。
“不怪你,别难过。”樱落虚弱地说,却连伸手拥抱住他的力气都没有。
看她虚弱的样子,影焦急地说:“喂,你振作一点。”影说着,就开始为她治疗伤口。伤势如此严重,首先要护住心脏。他努力把所有知识和经验调动出来,并告诉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把能量从胸口注入到她身体里。
忽然,影的动作停住了。
“呐,你……你的精魄……呢?”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联想起人鱼吞噬生物灵魂的说法,惊恐无法遏制的喷涌。
“影,够了。我已经……”
“告诉我你的精魄呢?是在我体内么……”影整个人都崩溃了,他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绝望的眼泪缓缓流出。心里异样的抽痛着。世界好像在那一刻崩塌了,他无能为力。
“如果,在我心里,挖出来便是。”说着,影五指成刃,指向自己的胸口。
“影!”樱落不知哪来的力气,扑过去死死攥住他的手,生怕一不留神他就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她惊魂未定地说,“影,不要这个样子。”
“那你要我就这么看着你因我而死……”影异常平静地说,语气听起来十分骇人,仿佛死意已决。
“影,死亡是轮回的开始。所以,等我回来好不好。”樱落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她俯身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记得,下一世,还要找到我……”她开始漂浮起来,慢慢飞向空中。她不能让影寻死,所以便以这种方法要他等待,然后活下去。
“记住哦。”樱落越飘越高,渐渐化作光斑,“我叫……”
最后的字眼,他终是没有听清。
可是无论怎样漫长,他都会等下去。
这是她用自己的生命换回的时光,所以他必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