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放了他吗！”
程天宇大声喊着，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惶恐。
接下来她明白了他为何怕成这样。地上是无力躺在那里的张皓，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而江山——曾经将她从死神手中抢救过来的那位温暖儒雅的医生，正专注于将一根银针捻进张皓的头皮中。
眨眼间长长的一根针只剩下一小截留在外面。
方文静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她至少能猜到那绝不是好事。她心急如焚，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试着呼喊张皓的名字，可是他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放心吧！”
江山微笑着对程天宇说，“他很好！比以前还要好，我答应你放了他就一定会放了他。其实他应该感谢我，因为以后他再也不会记起那个叫方文静的女孩，否则未来他一定会很痛苦。”
方文静听了惊愕不已，如果在以往她会觉得这种说法很可笑，张皓怎么可能会忘掉她，只是她看到江山运针的样子感觉不是在开玩笑，他也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记忆中的他是位充满活力，善良又幽默风趣的长者，她实在无法把他同坏人联系在一起。
这时候，空气中出现了一种波动，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噪音，她的头又疼又胀，空间影像在她眼前不断扭曲着，面前所有人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错位。
周围有种压迫感，也许那黑暗漩涡要重现了，那是连结两个空间的通道。
“张皓！”她焦急地大声哭喊，对抗着那股几乎要撕裂她的力量，“不要忘了我！找到我的日记！张皓，我的日记……”
她声嘶力歇，可是没有人听到她，张皓依然一动不动，江山已经把那根针拔了出来，走到程天宇那边。
她继续努力想唤醒他，触摸到他，可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屏障，她看到的一切只是现实世界的投影，她身处的是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
她的噩梦终于成了现实，这就是她一直在担心的事情。
无数次她从类似梦中哭醒，张皓都在身边紧紧拥抱着她，安慰她直到她平静下来。
而如今，她已然成为噩梦的一部分，不会再醒来，张皓从此将忘记她的存在……
那些人把张皓架起来，粗暴地拖了出去。
她试着去追随他，可是蓦然间空气中的雾气升腾起来，层层翻滚，顷刻便凝聚出一只摄魂怪，张牙舞爪扑向她。
她想逃，却无法动弹，这是一个熟悉的场景，她怀疑这只摄魂怪早就隐藏在她的大脑里。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与它对峙，胆子便大了许多。眼看着摄魂怪的破烂长袍把她整个罩住，两只不断涌动着黑雾的眼洞直直对准她的双眼，那雾沼似乎夹杂着发臭的腐液，彻骨的寒冷直入骨髓。
就在她鼓起勇气试着强制驱散这个萦绕在心头的恐怖影像的时候，忽然那摄魂怪伸出枯骨箍住她的头部使她无法抗拒，接着她感到喉咙被刺进了尖锐的东西，之后一股冰冷刺激的液体充满她的喉管。
疼痛感驱散了摄魂怪的同时，面前显示出的人正是江山！
他的面孔在扭曲的影像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邪恶而阴森。
“你不想忘了她，那么我成全你，不过痛苦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你们身体里面还有X因子存活，那么你们就不需要用语言去交流，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温和地说，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拔出针头后，他用棉球按压了针孔为程天宇止血，而程天宇早已经疼晕了过去。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可悲！”他显得很失望，看着程天宇继续自顾自地说：“袁溪也是，遇到感情问题智商便降至负数。那个张皓是否忘记方文静有什么分别？既然你想抢走他，又何必在意他的心属于谁呢！忘记的只是一段记忆，可不是感情。”
他挥了挥手，架着程天宇的人随即也拖走了他。
方文静感受到了程天宇所承受的痛苦，喉咙如被灼烧一般，但更痛的是看到自己的朋友和恋人被伤害，却无能为力。
他还提到了袁溪，他把袁溪怎么了？
她迷茫又无助地看到空间扭曲在加剧，她试着去追踪程天宇，可惜她的意念此刻像被封印在这里一样，无法移开。
迷雾笼罩着的世界黯淡下来，空中那束引领她的光芒终于再度出现，尖锐的噪音息声，取而代之的是迷雾之间摩擦而产生的电火花的嘶叫声。
那束光芒投射在被扭曲的空间，呈现出一圈一圏光晕的漩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现象，有些象夜空中的星云漩涡。
那漩涡让她暂时忘记了疼痛，不由自主向往着融入里面，那应该是件很舒服和美好的事情，说不定发生在现实世界里的一切烦恼都会消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她也没有存在过……
她放弃了意念中的抵抗，只想融入那光的漩涡中，即使从此消失也不在乎。
“该死！”
耳边忽然响起飞龙气恼咒骂的声音，眼前的强光和迷雾瞬间不见了踪影，扭曲的空间恢复了正常，面前是一个陌生家伙的脸孔。
年轻、精干，面无表情，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她知道那就是飞龙，纵有千面，他的声音和气息如密码一样已被她熟知。
她稍一用力，发现四肢重新被扣住，她已经回到了禁锢她的平台上，心情立时跌至谷底。
她不想浪费时间在他身上，情绪低落地避开他的脸，闭上眼睛迫不及待想重新进入漩涡，这次她也许有了新的选择。
“不准闭眼！”飞龙像是猜到她想干什么，他好不容易弄醒她，断然不会让她如意。
他果断地将她的头部固定在一个布满金属突起的头盔里，威胁她说：“据说这是电击洗脑装置，你想试试效果吗？”
她睁开眼睛怒视着他：“你吓不住我！”
他凑近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想吓你，但是你这样救不了张皓和程天宇。”
方文静一愣软化下来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怜巴巴地说道：“你不是要放我走吗？”
“你现在走不了了！已经错过了机会，这可不能怪我。你倒是告诉我，刚刚你在那井边大喊大叫，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皓死不了的，我不是跟你保证过了吗！你究竟做什么了？”
“我不能留下来，你放了我吧！我不行的，我真的不行！你不是还有Plan B吗，你说话要算数！”
她泪眼婆娑地乞求着他：“他们会杀了我，你如果不放我走！他们真的会杀了我，我不想死！”
她扯住他的衣角，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云飞雨内心深处那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可他硬下心来，避开了她的视线，站直身体，无情地将她的小手掰开，同时将那生命维持系统重新启动。
当那箱体的外罩缓缓落下去的时候，他听到她压抑着哽咽的声音。
他转身离开，任那排山倒海般的心碎和苦痛感觉不断重击着他，从此他将永远铭记着这种感觉，直到生命终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