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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陈姨妈见儿子和水泠手拉手进来,心中一动。她一直喜欢黛玉,希望黛玉能和星云成一对儿,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这个水泠虽然贵为郡主,却没个大姑娘的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风风火火,咋咋呼呼,不如黛玉婉转风致,聪慧多才。

水泠小手被陈星云握住,一向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的她突然心头撞鹿,一颗心砰砰直跳。及见了陈姨妈,更加不好意思起来,甩开陈星云的手,搭讪道:“姨妈怎么一个人在屋里,林大哥呢?”

陈姨妈笑道:“我老天拔地的,不合你们的群,你们在这儿拘束得慌,还是姐姐妹妹一起开心。岱岩说明儿请客,想必安排去了。你不是和玉儿一起走的?玉儿呢?”

水泠道:“刚才我和哥哥、陈大哥、林妹妹四个在碧漪亭玩,后来妹妹说什么鸿雁白雁的,星云大哥恼了,就拉我过来了。”

陈星云道:“今儿郡主弹的琴真是很好,怪不得被御赐‘聆音’二字,可惜妈没有听到。”

水泠越发害羞,嗔道:“水泠不过是初学,陈王爷这么说,让人家以为你是在耻笑我呢。再说我就生气了。”

说着,小丫头推着林岱岩走了进来。陈姨妈笑道:“你夸下了海口让我们好好乐一乐,明儿弄的不好,我可要挑礼儿的。”

林岱岩笑道:“姨妈是贵人,自己家里恐怕就蓄养着歌伎舞姬,甥儿自小在雪山长大,懂什么风雅?不过是一番孝心。姨妈千万别挑拣好赖,自管领甥儿心意就是了。”

陈姨妈笑道:“瞧这孩子说的可怜!姨妈不挑了。你们去和玉儿他们说话去吧,这会儿许在园子里玩儿呢。”

岱岩笑道:“天看着也不早了,我们和姨妈说说话就该吃饭了。”

星云叫人那棋盘过来,二人下棋,水泠和陈姨妈在一边观战。陈星云心不在焉,心里只是记挂水溶和黛玉,结果连输三局。林岱岩不动声色,看水溶和妹妹进来,才收拾了棋子,一家人坐下吃饭不提。

第二天,用过早饭,就有红香楼的名妓丽云梦云两个到了,然后杂耍俳优说书的张铁嘴也来了。

丽云今年二十五岁,长的是面如秋月,一双眼睛干干净净的,澄澈见底,没有半点风尘之色。梦云今年才十八岁,生的秾纤适意,肌骨丰盈,明媚艳丽,风情万种。

丽云笑问大家想听什么曲子,岱岩让水溶先点,水溶笑道:“姨妈先点一出,您资格最老,您点了我们才好点。”

陈姨妈笑道:“你是客,理当如此,日后我到北王府做客,你再让我。再说一样是听曲儿,先听哪个后听哪个不都是一样吗?”

水溶推脱不下,只得笑道:“如此,我就僭越了。丽云,就弹一首你最拿手的《春江花月夜》吧。”

陈星云冷笑道:“此女乃苏州名妓,水王爷长在京师,如何知道她最拿手的是什么?”

水溶笑道:“丽云梦云天下闻名,京城也有红香楼,达官贵人名士才子聚会总少不了她们陪同,不知道她们怎么成了苏州名妓了?”

林岱岩笑道:“王爷说的对,丽云梦云姐妹乃京都名妓,偶来苏州做客。小可听说她们和王爷交情不浅,才请了她们姐妹过来。”

丽云紧了紧弦,随意拨弄几下,让人只觉得曲调高雅,委婉流畅。开始只觉得她指法纯熟,技艺非凡。耳朵里听着琵琶,眼前却现出波光滟滟,皎月初升。及弹到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时候,满堂的人都听得住了,只见清风明月,了无尘埃。

然后梦云跳舞,梦云生的娇娆多姿,一颦一笑都含情,一举一动都有意。她身穿紧身裘衣,头戴茸茸狸帽,莲脸生春,娇波欲流,婀娜的腰肢如同灵巧的水蛇,一双眼睛几乎带着钩子一样,摄人心魄。

陈星云见那二云在水溶面前卖弄风情,狠狠地瞪着水溶,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来。偏水泠没心没肺,见哥哥比别人受青睐,十分得意。示威般的冲陈星云说:“自己以为貌比潘安,才比子建,有本事人家美人怎么不理你?在久经沙场的顶老跟前是不是人物就分出高下了。看以后你再说嘴!”

水溶哭笑不得,这个妹妹,怎么说话不走脑子?这话如何能在林黛玉跟前矜夸?觑了一眼黛玉,彼人正在欣赏歌舞,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

陈星云撇嘴笑道:“到哪里都是他招蜂引蝶,风流自诩。”

后头的杂耍更为新奇惊险,黛玉推说累了回去休息,水泠也是经常坐席饮宴的人,知道到了退席的时候,也随黛玉回去了。陈姨妈笑道:“你们三个爷们吃酒是好事,只不要吃多了打架,伤了和气反为不美。我也去了。”

三人挽留了一会,姨妈进去歇息,只留那几个吃酒,丽云梦云唱曲儿助兴。

雪雁气愤愤一肚子不平,道:“姑娘,听人说那两个花魁原本就是北静王的相好,在京城每次请客,都是她们姐妹作陪。”

黛玉听她说的有趣,笑道:“他乐他的,干你何事?”

雪雁道:“他住在咱们家,怎么不干咱们的事。”

黛玉笑道:“那又如何?住在你家就卖给你了?”

雪雁瞪大了圆溜溜的一双眼睛,道:“姑娘不生气?他可是向姑娘您求过婚的人,怎么还能游戏花丛,拈花惹草?”

黛玉笑道:“咱们又没有答应,凭什么管人家闲事?”

雪雁叹道:“如此看来,倒是表少爷更好。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姑娘不要错拿了主意。”

黛玉登时沉下脸来,怒道:“小蹄子信口开河!我看你都成了第二个紫鹃了,只会嘴里嚼蛆。再如此放肆,休怪本姑娘罚你!”

雪雁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黛玉道:“你起来,以后不要再说这话,咱们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休要学的那么轻嘴薄舌的。”

雪雁不敢说话,黛玉默默地站起来,向朱锦院而去。雪雁忙跟着过去。

朱锦院主要的花木是石榴花,满院子都是,一到夏天,“五月榴花照眼明”,红香满院,煞是好看。这会子枝头刚刚长出嫩叶,花朵一个也没有,着实没有什么看头。石榴丛下,两只白石雕就的仙鹤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雪雁方才惹恼了姑娘,不敢多嘴,心里却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花都没有开。

黛玉吩咐雪雁将房门打开,里头收拾的干干净净,方砖铺地,朱漆桌几,一切都一目了然,没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黛玉正颦眉思索,这里敲敲,那里摸摸,忽听外面有人喊道:“姐姐在看什么,说出来我也瞧瞧稀罕。”

黛玉闻声和雪雁走出来,见是雪鸢红菱两个,雪雁道:“姑娘在这里,你们大呼小叫干什么?”

红菱笑道:“不知道姑娘在这里,姑娘别生气。我正好从朱锦院过,见院门开着,无意往院里瞥了一眼,就见雪鸢姐姐趴着窗子往屋里看。我以为屋里是负责洒扫的丫头,雪鸢促狭,要吓唬她们,就喊了一声,本意是给屋里提个醒,不叫她吓人。没想到惊扰了姑娘,姑娘恕罪。”

黛玉看着雪鸢,冷笑道:“你监视我?”

雪鸢笑道:“姑娘说笑了,我一个丫头可担不起。朱锦院一向没人住,我见院门房门开着,想看看是谁,不知道是姑娘。”

黛玉摆手让她们出去,吩咐雪雁锁了房门,自己回去休息。

几个男人直喝了一下午,一个个酩酊大醉,岱岩吩咐丽云梦云留下,姐妹二人一个扶着水溶,一个扶着陈星云,各自回房安歇。

当晚皓月当空,黛玉正百无聊赖,忽然水溶魅影般闪进来,黛玉笑道:“你怎么不陪丽云姑娘,到这里干什么?”

水溶笑道:“你当我真的醉了?咱们去朱锦院。”

黛玉摇摇头,笑道:“去过了,什么东西也没有。”

水溶道:“去吧,有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黛玉嘲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你比我聪明,我说过了,今儿我看了半天,里头既没有夹壁,也没有暗室,难道和你去就有了?”

水溶笑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不定就豁然开朗了。”

黛玉心头一震,听见那个“玉”字,忽然想到小时候,母亲曾说过,“不要把玉放进仙鹤的眼睛里。”难道?

想到这里,高兴地说:“我知道了。”连忙拉着水溶往外走。

来到朱锦院,黛玉伸手将石鹤的一只眼睛转动三圈,轻轻取下。把自己手里的玉安进去,依旧转三圈装上。只听见“咯吱吱”一阵响声,地上出现一个大洞!

两人兴奋不已,正这时,院外扑通一声,似乎是有人摔倒。水溶飞身掠出,黛玉将玉转动三圈,地洞掩上,然后将石鹤眼睛安上,也随后走到院外。

水溶没有追到可疑的人,只见月光如水,树影婆娑,一切都静悄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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