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嫔得知了隐约的消息,自然皇后亦怀有身孕很快变成了宫中最大的新鲜之事。
住在凌海阁的苏惠得知此事,竟是笑了出来,宫女秋澄担忧道:“娘娘……”
“皇后娘娘果真不一般,心真狠哪……”苏惠轻声说,“走吧,我们也该去恭贺一下。”
坤和宫内,外边来报贤嫔来访,云依正吐得昏天暗地,绿绮皱眉道:“娘娘都这般模样了,还见什么见!今日当值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如此没有眼色!”
云依伸手拦道:“让她进来,在外面偏厅稍候罢,她亦是有身子的人,不可怠慢,但东西不可乱用,你在外面伺候。”
绿绮还想反驳,又见云依的模样,只好躬身退出。
方入殿门,苏惠便听见内殿中传来的声音,再看看一众宫人惊慌的模样,她微微蹙眉,难不成皇后娘娘是真的有孕么?
绿绮上前行礼:“奴婢参见淑嫔娘娘,皇后娘娘现下有些不适,请娘娘在此稍候片刻。”
一盏茶的时间过了,锦瑟才挑帘来请她,苏惠随她进得内殿,见云依在正中斜坐着,脸色苍白。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苏惠作势要行礼。
“阿惠不必了,免礼坐下罢,有身子的人要万事小心方是。近来我让太医院挑了些上好的补药,不知你用了如何。”云依轻声软语,柔美的面庞上满是关切。
苏惠愣了一下,“多谢娘娘,嫔妾有一事想问。嫔妾斗胆,娘娘可是有了身孕?”
云依点头,但笑不语。
“嫔妾去看望娘娘之时,娘娘便已……”苏惠又问道,这可是极为要紧之事。
“阿惠,本宫以为你是聪明人。”云依眼睛扫过其他人,冷下脸来。
其余人均退了出去,只剩她们两人在。
“若是想比前后,你以为便是你先,立储会立你的孩子么?”云依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暖胃的参汤,“若是想着立储要立长,本宫可护不住你。”
苏惠脸色一变,冷笑:“娘娘护嫔妾?若是嫔妾生了皇长子,恐怕母子都是眼中钉了罢?”
“阿惠,本宫喜欢你的坦诚以对,在你看来,本宫是要用这得之不易的皇嗣来保住后位,这无可厚非。那——本宫跟你做个交易如何?”
听云依如此说,苏惠立刻神情紧张握紧拳头。
若本宫生男,阿惠生女,我们做一交换如何?女儿给本宫,皇子归你。”像是说着明日要吃什么的话一般,她平淡道。
苏惠吃惊地一抖,把手边茶盏碰到了地上。
“自然,反之则不必换,只是同为皇子,本宫就无能为力,只能设法护你母子平安。”她倒是想带着孩子从宫里出去,只是以她自己的力量办不到。
以为皇后是威胁肚子里孩子的根由,可娘娘之言让她犹豫了,皇后真的无意于皇嗣么?那是宫中所有人最羡慕的,比起帝王的恩宠,还要重要的事,就这么轻易放弃么?皇后不比她,好歹有个左都御使的爹,她可是风波不断的姬府所出,自进宫后姬府就没消停过。皇嗣,怎么可能不重要?
见苏惠不回话,云依嘴角轻扬:“阿惠你可以不信,这宫中本就充满了阴谋和利用,你可以慢慢想,还有八九个月的时间。”
“娘娘难道若是换了,嫔妾把皇子带在身边有何不测么?”若是换了她,绝对不会把皇子换给别人。
望向渐晴的窗外,云依淡道:“母凭子贵,这么好的依靠,谁舍得亲手毁了呢?”
她的脸庞有着柔和的华美,让人难以直视的宁静之美。苏惠望了望,“嫔妾知道了,请容嫔妾再做考量。”
“你去罢,本宫累了。”云依顺势躺下,不再看她。
秋澄见自家主人出来,一脸惊魂未定的神色,连忙上前搀扶,“娘娘可好?没事么?”
凤栖方进来,斜了一眼秋澄,向锦瑟道:“娘娘如今半步离不开人,你们怎么都出来了?万一有什么事,要全部人一起跟着倒霉么?”
秋澄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自悔失言,面上讪讪低头扶着苏淑嫔走了。
锦瑟赶紧进得内殿,见到地上软毯上散落的茶盏,忙向正中看去,见云依斜卧,快步上前:“娘娘可有事?伤着了么?”
云依睁眼,“何事如此慌张?”
“奴婢见地上茶汤洒了,以为——”锦瑟见云依无事,便放下心来。
闭上眼睛轻笑,“这是坤和宫,本宫是皇后,能有何事……”
“那可未必,娘娘身子比起贤嫔来,自然重要多了,谁知道贤嫔为了能保住自己的地位能做出什么事来。”凤栖从外面进来,一边说着。
“你们哪……”云依知道她们也是小心,似乎所有人都比她自己还关心这个孩子,关心皇储的事。
靖王爷一案结案,春日也悄然到来。
姬云佑依旧在皇上身边听用,姬府也传来喜讯,主母姬夫人亦有了身孕。马瑾竹进宫觐见,云依见到她比之前圆润,暖笑让她坐下。
“本宫听说嫂嫂有了身孕,真是喜事。这可是姬府自本宫出嫁之后,最大的一桩喜事。”云依是真心的替哥哥嫂嫂高兴。
马瑾竹也跟着笑笑,“臣妾早就想进宫谢娘娘舍身相助,向尚侍局递进帖子,今日方才得见。”
舍身?云依眼一动,“嫂嫂何出此言?哥哥前次平安无事,是他行得正坐得端,与本宫无关。”
“大人一直因累了娘娘而自责,臣妾能看得出,只是他仍旧对娘娘愧疚。”马瑾竹说得恳切。
云依沉默,“嫂嫂此次进宫,为的就是此事?”
“臣妾所愿,就是大人平安宁乐,解铃还须系铃人,臣妾求娘娘能开导大人解开此结。”马瑾竹跪在了地上。
她抬手示意道:“嫂嫂起来罢,”看向马瑾竹,女子的脸上只有恳切,完全没有顾忌自己的夫君把另个女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事实,“哥哥只是把本宫当做亲妹妹,所以保护心切。”
“臣妾只是担忧大人,大人所想所为,便是臣妾的所想所为,这才是夫妻。”马瑾竹坚毅的眼神,让云依都有些震撼,原来这个女子对哥哥的爱,是那么深。
云依点头,“本宫知道了,方便之时会劝解哥哥。嫂嫂对哥哥如此,着实让本宫羡艳。”
马瑾竹只是笑了笑,“让娘娘见笑了,皇上与娘娘恩爱情深更是百官及百姓所不能及的,何来让您羡艳呢?”
恩爱情深?她与他居然有这种说法流传么?云依有些自嘲地笑,看着眼前这个一心只为夫君的女子,她从心里羡慕她的勇气和坚定。
“哥哥能遇到嫂嫂如此良人,应是此生无憾了。”这是她的肺腑之言,恍惚间想起从前她曾经想过有朝一日会做礼哥哥身边之人,守着那温柔的俊颜度日,生子养女,承欢膝下……只是时过境迁,地位环境竟发生了如此变化,不能不说是造化弄人,却也如此适合,马瑾竹比她,更适合站在哥哥身边,如此刚好。
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马瑾竹露出满足的笑颜,“大人的想法臣妾不知,可臣妾确是无憾了,如此说,是否有些厚颜了?呵……”
看瑾竹这样,云依心底是真的有些嫉妒,她与元彻之间,即便有感情,却充满了算计和利用,哪怕是为了对方,那份真心也无法如此纯粹。毕竟她的男人,是天下之主,不会只属于她,更不会只为她。她又做不到像嫂嫂一般,哪怕男人的心中有别,依旧无怨无悔,果真——是她太过贪心了么?
“娘娘,皇上派人来嘱咐,今年南边新进的贡品一定让太医看过方能用,怕乱了药性对身子不好。”素琴进来,满脸笑意。
这也值得嘱咐一趟,他就真以为她会让孩子有事么?云依白了素琴一眼,“知晓了,你替我回了皇上,让他不必担心,本宫现下吃点东西都费力,又怎么会去用那些新进的贡品?真是——”
下首的马瑾竹偷笑,道:“陛下如此挂心于娘娘,真真是鹣鲽情深,娘娘还说羡慕臣妾,可是反了。”
云依双颊微红,“今日进宫就别空手回,一会儿让绿绮送些补品给哥哥嫂嫂,哥哥现下身子也大好了罢?”
马瑾竹点头:“多谢娘娘费心,如今已经无大碍了,大人他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比常人要好些。”
“那就好,说起来此事又如何能怪哥哥,本宫——”云依刚想说什么,又想她与礼哥哥之间道不清的牵绊对马瑾竹来说是伤害,也就不便再说。
见了马瑾竹之后,云依便起身去了廷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