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温府就热闹了起来。昨日大军回城,温明宇一整夜都在皇宫里,今日一早才从宫里出来。听身边小厮说沈氏接来了慕氏母子,温明宇也顾不得再探究冥王重伤之事,直奔温府而去。骏马奔驰在清晨冷清的官道上,转过街角,温明宇一眼就看到了在温府门外候着的慕氏。
勒马停在温府门前,温明宇直接施展轻功落在慕氏面前的台阶下,抬头看着台阶上的慕氏,眼眶不禁泛红。十一年未见的妻子啊,这个他亏欠得最多的女人。
“潇潇?”
久违的称呼一出口,两人的眼圈都红了,曾经的誓言仿佛顷刻间又浮现在眼前。
“明郎,十一年了,潇潇终于再见到你了……”慕氏开口已是泣不成声,这些年受的委屈,这些年的苦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两人旁若无人的拥抱,落入周围人眼里,凉了两个人的心。沈氏狠狠地攥紧了袖子,眼里满是浓浓的恨意。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眼里始终都只有她,都只有她……从来就没有过我!
温芜雅看着父亲眼里浓浓的爱意,这是她从未在父亲面对母亲时看到过的。她恨啊,为什么自己的母亲不受宠爱,为什么自己得不到这个父亲的肯定。外人虽尊称她一句温小姐,暗地了哪个不是在嘲笑她母亲当年做的那些不光彩的事,哪个不是在嘲笑她的出生。
温尹寒没有错过两人眼里的恨意,她虽恨温明宇这些年的不管不顾,但是也看出温明宇对慕氏确实有情。她不会阻止慕氏和温明宇旧情复燃,多一个温明宇护着慕氏自然更好。
“将军,梨儿日盼夜盼的终于把将军盼来了,将军一切都好吗?”沈氏打断两人的温情,笑着靠上去拉着温明宇深情地问到。
“嗯,温某一切都好,劳夫人挂心。”温明宇从沈氏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客气地道。
沈氏并未就此受到打击,拉过一旁的温芜雅,笑着道:“夫君在外多年,雅儿很想夫君。夫君不知道吧,雅儿自两年前就一直是皇城的第一才女,深受太后的喜欢。”
温芜雅也笑着接着沈氏的话说到:“雅儿这十几年也日日盼着爹爹,雅儿并不在乎才女的虚名,雅儿只是希望父亲能以雅儿为荣。”
温明宇面对温芜雅时眼里的冷漠少了些许,没有一丝称赞或是肯定,他只是点点头应了声,“嗯。”
只有简短的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笑容凝固在温芜雅的脸上。她以为至少能得到温明宇一声的肯定,哪怕只有一声也好啊。温芜雅看着越过她径直走向温千翎的父亲,她低下了头,放在身侧的双手攥紧,连指甲陷进肉里她都没有感觉到。
温明宇没有再理会沈氏母女,走上前靠近温千翎,看向慕氏笑着问到:“这便是翎儿?”
“是的,寒儿和翎儿都是明郎的孩子。”
随着慕氏的介绍,温尹寒和温千翎都上前请安,温明宇大笑着扶住温千翎不让他行礼,却受了温尹寒的礼,才摆摆手让她起来。
温明宇问了温千翎一些问题,温千翎语气平淡地一一对答,若不是因为这些天温尹寒一直在给他做思想工作,他是不会搭理这个陌生人的。
看着举止得体的温千翎,温明宇不禁大笑道:“不愧是我温明宇的儿子,真是一表人才,潇潇,看来这些年你把翎儿教的很好。”
慕氏连忙笑着摆手,“明郎误会了,翎儿能这样好都是寒儿一点点教出来的,不是妾身的功劳。”
一听竟是温尹寒教的温千翎,温明宇才看了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温尹寒一眼。
“翎儿是你教的?”
“是。”温尹寒淡淡地看他一眼,没有多余的话语。从他对温芜雅和温千翎还有自己的态度来看,这个温明宇多半是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温尹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都教了些什么?”
“武功,兵法,为人处世的道理,该教的都教。”温尹寒同他对视着,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言语间也没有一丝的怯懦。
“哈哈,好!不卑不亢,有武将的风度,寒儿是吗,不错!”温明宇大笑着,眼里有了些许的欣赏,他虽一直不喜欢女孩,但是温尹寒刚才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和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做为武将的他极为欣赏。
“很好,潇潇真是为我生了两个好孩子,哈哈哈……走,别在门口杵着了,进屋吧。”说着,温明宇率先拉着温千翎进了府。慕氏拉过温尹寒,安抚地摸摸她的手。温尹寒看着慕氏,笑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任由她牵着自己进了屋。
沈氏见温明宇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把这一切都归在了慕氏身上。她看向一旁的温芜雅,眼里闪过厌烦。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要是个儿子该多好。沈氏走上前拉过温芜雅,语重心长地道:“雅儿,你是娘唯一的希望了,你一定要给娘争气啊……要是当初我生的是个儿子,现在哪轮得到慕氏撒野。”
温芜雅任由沈氏将自己拉进温府,耳边充斥着沈氏的抱怨,脑海里满是温明宇之前的笑容,还有他对温尹寒姐弟的肯定。
凭什么,即使我得了才女的名号,也比不过他另外两个孩子。我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满意,是你没有本事生男孩,为什么要怨我,要是你能生个弟弟让父亲多看我们一眼,我就不会一直被嘲笑,一直被人不放在眼里……”愤恨和不甘充斥着温芜雅的内心。为什么,为什么……她发誓一定要去到最高的位置,她早晚要让这些轻视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晚饭后,温明宇将众人留下,宣布了一件事。
“老爷,不可啊。姐姐一直生活在镇远,对府内事务不甚了解,贸然就把掌家之权交代给姐姐,恐会出乱子啊……”沈氏一听温明宇要将掌家之权交给慕氏,立刻出声反对,言语间满是惊慌和不敢相信。凭什么,慕潇雨你一来就要和我争掌家之权,凭什么……
温明宇这些年在军中历练,又当了将军,部下无人敢反抗他,更无人敢质疑他的决定。冷不防被沈氏出言反对,直接皱起了眉,言语也愈加冰冷。
“怎么,不熟悉难道雨儿不会学吗?沈氏,这些年我不在,有的事我可以不过问,但是现在我回来了,希望你清楚,这个家到底是谁做主。”
“老爷,这些年我为整个将军府付出这么多,您不能这么对我……”沈氏直接跪在了地上,扒着温明宇的裤脚,哭喊到。
温明宇最受不了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更别说是沈氏这个让他受尽屈辱的女人。温明宇的眉头皱的更紧,实在忍受不了了,直接起身甩开沈氏。
“若非顾念你这些年为温府所做的一切,你现在就已经不是正妻了。掌家之权交由雨儿之事不必再言,沈氏你好自为之。”丢下这句话,温明宇直接甩袖离开,不再理会沈氏的哭喊。
温尹寒看着这样一出戏,微微皱起了眉头。温明宇将掌家之权交给慕氏,虽说是给了她一些依仗,但同样也会逼急了沈氏。恐怕今后的日子,沈氏更加会将她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一旁的温芜雅引起了温尹寒的注意,只见温芜雅就这么盯着在地上哭喊的沈氏,没有一丝动容。眼里有愤恨有不甘,还有一些嘲讽的意味。温尹寒心里有了一些新的考量,这个温芜雅恐怕是将整个温府都恨上了,她也许才是隐在背后的那匹狼。
“慕潇雨,你凭什么和我争,这些年守着温府的是我不是你……慕潇雨,我要你不得好……”
“娘!”温芜雅一声低呵,打断了沈氏的话。她上前扶起沈氏,看着沈氏的眼里满是警告。“娘,这些话不能说,传到爹的耳中就不好了。”温芜雅低声在沈氏耳边说到,一句话就让沈氏闭了嘴,连哭喊也停了下来。
温芜雅见沈氏消停下来,才抬起头看着慕氏,满含歉意的笑着道:“慕夫人切莫将母亲的话放在心上,母亲受了刺激但都是无心之言,还请慕夫人见谅。”
温芜雅一番话将沈氏脱口而出的咒骂推成是无心之言,同时言语间提醒着慕氏,她只是个平妻的身份,再得权也是越不过正妻的。
慕氏微笑着摆摆手,“芜雅小姐说的哪里话,妾身明白,不会将夫人的话放在心上的。”
“姨娘能这般想芜雅就放心了,芜雅就先带娘回去了。”温芜雅扶着沈氏走出了正厅。
慕氏母子三人回到韵馨院,温千翎跟慕氏打了招呼之后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温尹寒盯着温千翎的背影,好看的眉头皱起,这孩子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整天阴沉沉的,一点孩子的样子都没有。
“娘,沈氏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温尹寒开门见山地同慕氏说到。
慕氏点点头,脸色凝重。她何尝不知道,掌家之权说是保命符,同时也是一道催命符。“寒儿,放心吧。娘心里有数,现在已经躲不掉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天色不早了,寒儿回去早些休息吧。”
“是,娘也早点休息。”温尹寒应到,目送着慕氏回房。温尹寒站在院子里静默了片刻,抬脚朝温千翎的屋子走去。
温千翎从回了屋子就一直坐在桌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屋子里一片寂静。
这时敲门声响起,温尹寒的声音透过门传来。
“翎儿,开门。”
温千翎起身上前把门打开,温尹寒看了他一眼,抬脚进了屋子。温千翎叹了口气,关上门走回桌边坐下。
温千翎给温尹寒倒了一杯水,温尹寒接过来没有喝,她把茶杯放下,目光灼灼地盯着温千翎。
两姐弟就这样一个目不转睛的盯着另一个,沉默着。好半晌,温千翎才开口道:“姐你一定要当心。”
温尹寒闻言挑挑眉,笑着揪了揪他的小脸。“干嘛故作老成,你何出此言啊。”
“疼……”
温千翎抬起手握住温尹寒揪着他脸的手,却没用力,只嘴上讨饶。
“姐,翎儿不小了,有的事不用姐姐说翎儿也能明白。娘得了这掌家之权,沈氏如何能甘心,日后应是不会放过我们吧……而且,姐姐,我们这些年受的折磨也是出自沈氏之手……”
温尹寒没有想到温千翎心里这般明白,一时愣住了。她心里却多了一丝欣慰,这个弟弟一直以来都没什么过多的情绪,她一直以为旁的事情是无法引起温千翎的关注的,却没想到他都看在眼里,而且还看得这般透彻,想来日后她可以省点心了。
“翎儿既然这般清楚,那就更应该护好自己。姐姐这么厉害,不会有事,姐姐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还有你。沈氏势必不会放过我们,但是若是事事留心,小心谨慎一些,沈氏要得手也没那么容易。“
温千翎明了地点点头,“姐姐放心,翎儿明白。”
温尹寒宠溺地摸摸他的头,抬起手朝空中打了个响指,立刻凭空出现两个暗卫。“往后你们二人就跟在千翎身边,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无论发生什么,护好他,也护好你们自己,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暗五和暗七同时应到,从今日起,他们就只是温千翎一人的侍卫。
“好,翎儿往后这二人就跟着你了,他们会护你周全,也只会听从你一人的命令。即已换主,往日的名字也便不再合适,翎儿给他们取名吧。”
温千翎看着立在面前的两个男人,想了一会开口道:“往后你就叫倚楼,你便叫听雨吧。”
“谢主子赐名。”倚楼和听雨同时半跪着谢了恩。
“好了,时候不早了,翎儿休息吧,姐姐回去了。”
“好,姐姐也早点休息。”说完,温尹寒起身离开。倚楼守在温千翎的房门外,听雨重新隐回暗处。
今夜的温府,有的人能够安睡,而有的人注定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