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洛轩一身素色无纹长袍,笔直地跪在夏思瑾身边,偏过头担忧看着她白得诡异的脸色。
夏思瑾身着一席白色棉布长裙、头戴白花,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看着都虚弱得紧。
她顿住朝身前的火盆里扔纸钱的动作,将手上剩下的一叠纸钱轻轻地扔进火中。
橙色的火苗朝空中跳了跳,火光顿时变亮了几分,甚至还有些许的火星在其中不安分地蹦着。
她继续为去世的母亲烧着纸钱,说话的声音,却还是有些低沉。
“不必了,她是我的母亲,为她守孝本就是我这个做女儿的责任,这么多年来不曾陪伴过她,是我对不起她,为她守灵烧点纸钱就当是我这个不称职的女儿弥补的一份孝敬。”
本来灵堂里已经很安静,就算是很小的声音也会被回声聚集后放大许多,可即使是这样,夏思瑾的声音依旧是轻若蚊蝇,气息更是细若游丝。
景洛轩难受地看着她,捏着纸钱的手攥了攥,心底恨极了今夜刺杀之人,恨不得把那人杀上个千八百遍才能缓解那份恨意。
也怪他大意了,居然让人杀到王府里来了。
夏思瑾将手里最后一张纸钱丢进火盆里,又俯下身子磕了三个头,然后才望着她母亲肖简若的牌位,轻轻开口。
“今夜来人的身份查到了吗?”
“暂时还没有,人都死了,也没留下什么东西,查起来有些棘手。不过很有可能是丞相党的人。”
“嗯,如今我身受重伤不能再继续留着,天亮之前箐藤和玄溟就会带我离开。到时候还要拜托你和父亲解释,莫要让他们知道今夜之事。”
“我知晓。若是有了眉目,第一时间告知你。”
“辛苦了。”
话音落下,夏思瑾地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来,随后闭了闭眼转头看向景洛轩,见他手里还剩下许多纸钱,不禁皱了皱眉,然后朝他伸出手。
“纸钱给我分些吧。”
景洛轩抬头看她一眼,随后分了一半纸钱给她。
两个人都跪坐在棺材前,静静地朝火盆里扔着纸钱,看那火舌吞没一切再逐渐吐出烟灰。
这时一阵风从灵堂中穿过,灵堂两旁的白色帷幔随着风的方向飘舞起来,又增添了几分诡异。
景洛轩莫名感到一丝凉意,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皱着眉打量下四周,随后重新低下头,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扔下最后一张纸钱时,景洛轩抬头心疼地看了眼夏思瑾,然后在心底叹了口气,随后面向棺材与牌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夏思瑾从回忆里抽出身,隐去眼中的恨意,轻轻叹了口气。
“父亲,母亲已经去世这么多年,她生的时候我没有好好陪过她,她死后我也能好生替她守灵,是我对不起母亲。如今,我只有好好侍奉您照顾妹妹,才能对得起母亲,对得起您。‘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女儿知晓自己的过错,也知道现在说这些也都是为时已晚,但还是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这么多年来的亏欠。”
“诶,好好好。思瑾如今长大啦,简若一定会很高兴的,一眨眼,我也成糟老头子啦。”
老轩王有些感慨地念叨着,眼中泛着泪花,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叹着那岁月不饶人。
正当夏思瑾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管家却匆匆走上前来躬身禀报。
“王爷,小姐,逍遥王爷来了。”
“这小子居然来得这么快,啊,哈哈哈,去,快去请他进来。”
还没等夏思瑾开口,老轩王便大笑两声下了命令,让管家快去请景洛轩进来。
一头乌黑长发用白色发冠束在头上,身上的衣裳已变成了一件暗紫色云纹长袍。
腰间挂着一块刻着“逍遥”二字的红色玉佩,象征着他独特的身份。
左手依旧捏着方才在宫中的那把折扇,曲着手肘放在身前,右手自然垂在身侧,线条柔和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
“洛轩见过轩伯父,金云公主。”
景洛轩双手抱拳垂首俯身行礼,面上是该有的恭敬。
老轩王笑呵呵地抬抬手,搓了搓手看着景洛轩笑得一脸揶揄:“免礼免礼,你这小子也真是,都是自家人还这么客气,这会儿来恐怕不是来看我这把老骨头吧。思瑾前脚才进门,后脚你就跟了过来,你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本王懂,你们聊你们聊。”
老轩王一直都很喜欢景洛轩,这么多年照顾轩王府许多,也照顾思瑾许多,虽然两个孩子瞒着他,可他到底还是知道一些。
可惜了,如果不是那一纸婚约,他倒是十分乐意给这两个孩子做个媒,让他们俩成就一段姻缘。
想到这里,老轩王悠悠叹了口气,无奈地在心中慨叹。
皇命不可违啊。
夏思瑾自然知晓老轩王的心思,假意瞪着老轩王,嗔怪道:“父亲,洛轩是我让手下人去叫来的,我有些事情需要问他,您明明知道不是像您说的那般还打趣他,实在是过分。”
老轩王又是两声笑:“你这孩子尽帮着他,罢了罢了,你们若是有事便去书房说吧。洛轩小子,今晚上你可得留下来陪我这个老头子喝两杯啊,往日你来不陪我喝酒就算了,今天可不行啊。”
“自然,今日思瑾回来是大喜事,伯父想喝到什么时候,洛轩便陪您到什么时候。”
景洛轩脸上笑容温柔和煦,言语也是温柔至极,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夏思瑾看着他,嘴角噙着笑意。
这几年下来,景洛轩这小子倒是稳重了不少。
老轩王笑呵呵地应了下来,又拉着景洛轩说了几句话,然后才由老管家扶着离开了。
夏雨岑和夏雨颜也不再留下,由自己贴身丫鬟扶着相继告辞,大厅里一时间就剩了他们俩还有箐藤三人。
看到老轩王和夏思瑾的两个小姐妹皆转过回廊不见身影,景洛轩这才耸着肩长长舒了口气。
夏思瑾见他模样,起了调侃的心思,站起身戳戳他,道:“怎地?这么怕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