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小男孩走进内室,一如蔚振元的猜想,内室也布置的十分简单,墙边摆放着一张简单的木板床。上面就躺着那个向云烟。
蔚振元抱着小男孩走向床边,看到床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被子,盖在向云烟身上的被子也是很薄很薄。被子同孩子身上的衣服一样,也满是补丁。
把小男孩放到向云烟身边,蔚振元伸手向被子里探去,却被小男孩立刻拦了下来。“你要干什么?”
蔚振元耐心的向小男孩子解释,“我想给你娘号下脉,我也是懂点医术的。只要把你娘的手腕给我就可以了。”
小男孩盯了蔚振元好一会,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男人是值得信任的。
蔚振元拿出向云烟的手腕,掐住她的脉门,蔚振元仔细的感觉才能发现那弱的不能在弱的跳动。看来向云烟真的活不久了。
小男孩满脸希翼的盯着蔚振元,看到他的手离开母亲的手腕连忙问道:“怎么样?我娘怎么了?没事吧?”
蔚振元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他,只是看着他。
“到底怎么样啊?你说话啊。”小男孩着急的追问。
蔚振元刚想开口就被一声咳嗽打断。
“咳咳……”向云烟张开眼睛,原本已经有些无神的眼睛里些刻却发出异样的神彩。
蔚振元叹息,向云烟这应该是回光返照了。
“娘!你醒了?怎么样?好些了吗?”小男孩连忙爬过去,想用那瘦小的身体撑起母亲的身体。
蔚振元伸手把向云烟扶起。
“谢谢你。”向云烟向蔚振元道谢,低下头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眼睛红红的小戍隽。眼里流露着不舍、心酸与担忧。
蔚振元看着母子二人相视无语的样子叹了口气。
“先生,能不能听奴家给你讲个故事?”向云烟转头看向蔚振元。
蔚振元对将死之人的请求又怎么会拒绝呢,轻轻的点了下头。
向云烟靠着身后的墙上,眼神里充满回忆。“很多年前……有一个从小生长在边城的小姑娘,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夸她长的漂亮,她的爹娘都很高兴的接受大家的夸奖,也都觉的有个漂亮的女儿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向云烟叹口气,继续说道:“可是等到这个小姑娘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上门提亲。她的爹娘以她还小的理由拒绝了那些人。又过了两年,小姑娘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出落的更是亭亭玉立。她的美貌被年近半百的城主看上了,派人直接把聘礼送到她家里。择日就要迎娶她做城主的第十七房姨太太。”
“姑娘的爹娘心疼女儿,怎么也不肯把女儿嫁给城主,怕女儿的下半辈子就这样被糟蹋了,便偷偷的让姑娘逃走了。因为害怕城主的势力,姑娘逃出了城,不知不觉跑到了深山里。姑娘在大山里兜兜转转的迷了路,怎么也转不出这片山林了。”
“正当她坐在树下想办法时,就听到由远及近的传来狼吼声。吓的她连忙爬到一棵大树上。刚刚爬到树上,三只狼就冲到了树下。三只狼围着树转来转去,吓的姑娘在树上大哭起来。”
说道这,向云烟笑了笑。接着眼神里散发出温柔的光芒。
“可能是听到姑娘的哭声吧。一个年轻的男子依声赶来,看到姑娘的情况二话不说就拔出腰间的长刀挥向树下的狼。没多一会三只狼就被男子全部杀掉。看着树上哭的惨兮兮的姑娘,男子愣住了。树上的姑娘也因为男子刚才的英武的样子而心动了。就这样,他们相爱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男子与姑娘在山里过起了夫妻一样的生活。不出三个月,姑娘怀孕了。九个多月后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子。可是孩子天生白发银眸,让姑娘很是担心。男子对孩子的异样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更加的疼惜他们母子。”
“半年多以后,他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原来男子是边城的一名小将领,因为边防被袭。他必须要上前线。男子护送这对母子回到城里的家中。”
向云烟的眼神暗了暗,“原来这名男子已经有了结发妻子。因为姑娘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母子二人便就住了下来。男子为了安抚发妻回家的几日里都是陪在发妻身边。因为赶着去前线,来不急向姑娘交待什么便急冲冲的离开了。”
“母子两人就这样没名没份的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有一天突然听到下人说男子的发妻怀孕了。姑娘很是伤心。不久,男子的发妻找到她开门见山的说希望她能离开。姑娘本在这里过的就不舒心,下人对他们母子的白眼、欺凌。对孩子的嘲笑、辱骂,都已经让姑娘受不了。男子发妻前来,正好让姑娘有正大光明离开的借口。而且男子发妻也给了姑娘一些银两。姑娘就这样带着孩子离开了那里。”
“离开那个里以后,姑娘带着孩子来到另一个城市,靠着帮别人家洗洗衣服、干干零活。母子两人的日子到也过的去。可是慢慢孩子长大了,天生的白发银眸惹来周围人不少的非议。姑娘就只好带着孩子离开那里。姑娘因为要做工,就会把孩子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本来以为这样就会没事。可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每次都是用不了多久周围的人就会发现孩子的样貌。他们就又得搬走。”
“两年多的时间里,只要孩子一出现,周围的大人就开始辱骂、孩童们也开始欺负的他。姑娘心疼孩子,所以搬家的地方就越来越远离人群。最后搬到了离城里很远的山上。过起了自给自足的日子。可是姑娘的身体在这四处奔波的日子里,身体已经被折腾的十分脆弱。住到山上没多久就病倒了。而且这一病就在也没有好。她不想死。可是上天不让她留她也留不下。可是她的孩子要怎么办?”
说到这里。向云烟已经是泪流满面。
蔚振元听着向云烟讲述,心里也是百般滋味。看着那个靠在向云烟,眼里泪光闪烁,却拼命忍住不让它掉下的倔强的小脸。
“……我会替你照顾他的。”蔚振元说出向云烟最想要的答案。
向云烟泪眼朦胧的看着蔚振元:“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说罢便要给蔚振元磕头。
蔚振元连忙拦住。“你就这么相信我吗?你不怕我现在答应你,等你不在了就把你的儿子丢到一边。任他自生自灭吗?”他真的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问。
向云烟擦掉眼泪,眼里露出自信的光芒,“你不会,你一定不会。”
“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见到我后,并没有被我的容貌迷惑。而且你看着隽儿的眼神里有着同情,更有着欣赏。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向云烟停住不语。
“还有什么?”
“你的玉佩。”向云烟指了指蔚振元腰间的白色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两条栩栩如生人的猛龙,在微弱的光亮下也会反射出耀眼的光彩。这个玉佩就是有名的‘昆龙佩’。玉佩的主人就是当世最有名的‘昆墨山庄’的主人。
蔚振元眼里闪过一抹了然,看着向云烟的眼神里也写着赞赏。
“有母如此,孩子又怎会平凡。我蔚振元说到做到。一定会给这孩子养大成人。”
向云烟从蔚振元里得到肯定更是安心。而且蔚振元吐露出自己的名字也让向云烟肯定了他的身份。‘昆墨山庄’虽说有名,可是却十分神秘,大家只知道庄主姓蔚,却不知其名。向云烟也是在机缘巧合下,与那个男子聊天中无意得知的。
小戍隽安静的看着两人。小小年纪已经见过许多人情冷暖。对于母亲刚才说过的话他也已经明白其中的含义。
“隽儿,以后要听他的话知道吗?”向云烟看着儿子。
小戍隽含泪点头。
“谢谢你,下辈子做牛做马我也会报达你的。”向云烟双眼看向蔚振元。
蔚振元刚想说些什么,向云烟又开始狂咳不止,口中还呕出鲜血。
蔚振元连忙把她扶住,双掌撑住向云烟的后背,把内力输送到她体内。明知这也是在做无用之功,可还是想让她好过些。
向云烟的气息平稳了些,蔚振元把她放平躺在床上。可是人已经进入昏迷的状态。蔚振元皱眉正不知道应该怎么好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
打开门正是抓着大夫飞快赶回来的蔚振方。
小戍隽拉着大夫连忙走到床边。
大夫探了探向云烟的脉象,又掀开向云烟的眼皮。摇了摇头:“恕在下无能,还是给您夫人准备后事吧。”
蔚振元叹了口气,看向小戍隽。只见那个孩子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爬到床上,躺在向云烟的身边,小手搂住向云烟的脖子,小脸也紧紧的贴着向云烟的脸。一声不吭,不言不语。
蔚振元拉着弟弟、与大夫走出内室。
“麻烦您了大夫。振方,送大夫回去吧。”蔚振元拿出几锭银子交给大夫。
蔚振方简直要吐血,他还没有歇够就又让他跑一趟。不过对于大哥的吩咐他也只有照做的份。只好又拉着大夫冲进大雪中。
蔚振元走到内室门口掀起帘的一角,看向里面。小戍隽还是刚才的姿势一动都没有动。
深深的叹口气,蔚振元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慢慢的大雪渐渐小了,慢慢的停了下来。蔚振方也回来了。
兄弟两人就相对无言的待到天明。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太阳从云层中露出脸。照在雪地上映的天地一片白色。
蔚振元站起身走进内室。小人儿还是没有变姿势。
蔚振元上前探了下向云烟的脉,可是当他接触到向云烟那已经僵硬冰冷的身体时,顿时就愣在那里。
看着还贴在向云烟身上,张着血红眼睛的小戍隽,蔚振元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伸手把小戍隽已经僵硬的手从向云烟的脖子上拿开,抱起小戍隽。
“咱们让你娘入土为安好吗?你也想让她安心是不是?”蔚振元看着那眼睛始终不离向云烟的小人儿。
小戍隽又深深的看了向云烟好一会,才僵硬的点了点头。
蔚振元同弟弟站在一边,小戍隽脆在新坟前面。不哭也不语。仿佛就像是被冻在那里一样。
蔚振元叹息,上前抱起小戍隽。哎……这个傻孩子已经冻僵了。
“哭出来,没人会笑话你。”蔚振元轻轻拍着小戍隽的后背。
小戍隽的眼睛红了,可还是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乖,哭出来。你娘不会再受苦了。你娘也不会看到你哭。她不会再难过了。”
小戍隽的眼泪从眼角掉落,再也停不下来。
“对,哭出来比较好。以后你就是我蔚振元的儿子,没有人敢再辱骂你。也没人敢再欺负你。”蔚振元把小戍隽紧紧的搂到怀中,这个倔强的孩子,到现在才哭出来。
“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在蔚振元的怀里,小戍隽终于放声大哭。